後來四喜無意間經過裏屋窗戶的時候,竟然聽到掌櫃的和那個女人在說獨立團的事情,屋內的人說話聲音很低,所以四喜隻是聽到了獨立團三個字而已,其他的就聽不清了。後來不知道女人什麽時候走的,四喜當時也沒怎麽在意這件事,畢竟當時他的立場還是站在地下黨那邊,知道組織的保密原則,不該問的不問。


    被日本人的一頓嚴刑拷打,四喜的大腦幾乎早就炸了,哪裏還能想得出來這件事。要不是原田一郎提醒,恐怕早就忘記了。現在四喜有些後悔,當初沒有聽清掌櫃的和那個女人談話的內容了。


    人就是這樣,立場一變,所有的想法就跟著變了。當初的四喜是一個追求進步的熱血青年,現在卻成了靠出賣自己的戰友和靈魂為生的可恥叛徒,他恨不得將所有的情報都告訴日本人,以此來討新主子的歡心,隻是他的級別太低,所知道的情報實在是少之又少。


    原田一郎聽得心驚膽戰,這事鬧的,成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如果這個張明仁和那個神秘女人真的是在說獨立團的事情,說明他們兩個都掌握著獨立團的情報,而且很可能是獨立團安插在張桓的耳目,這下可是麻煩了。


    下一刻,他古井深潭般的眼底沉了下去,隱約有狠色閃過,但緊接著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再開口時聲音已經非常平淡了:“好了,這些我都知道了,這些內容除了我和我的上司毛笠機關長,你不可以對任何人講,明白嗎?”


    四喜用力地點點頭。


    原田一郎又道:“你還記得那個女人的長相嗎?”


    四喜用力地迴憶起來,他的表情徐徐變化,眉頭蹙的緊緊的,過了片刻之後才終於說出了那個原田一郎最不願意聽到的迴答:“能!”


    八嘎,這個蠢貨,我自己也是一個蠢貨!原田一郎在心底裏暗罵道,今天的事情真是畫蛇添足。


    四喜急忙說了他迴憶起的那個神秘女人的相貌,最典型的特點就是左側鼻翼之上有一顆米粒大小的黑痣,這讓她在眾多的女人之中極具辨識度。當然,這是在將所有的女人集中到一起篩查的情況之下。


    要想迅速地找到這個神秘的女人,恐怕還得知道她的身份才行。


    原田一郎接著問道:“你確定這個女人從來沒有見過?”


    四喜用力地點點頭,道:“我到大成成衣鋪時間也有三個月了,一些老客戶基本上已經混了個臉熟,但是這個女人還真的沒有見過。”


    原田一郎看著四喜,原本就十分犀利的眼神又閃過一絲詭秘的精光,他直直盯著四喜,就好像想透過皮肉看進他的身體裏,這讓四喜渾身不自在。


    沒見過就好,找一個鼻子上有黑痣的人,在諾大的張桓城裏有無異於大海裏撈針。原田一郎自然不想四喜提供的這條關於獨立團的情報被繼續深挖下去,那樣他將無法收場,最終落個裏外不是人。


    可是,他轉念一想,隔壁還有一個張明仁呢?他一定是認識那個神秘女人的。就在這一瞬間,原田一郎萌生了幹掉張明仁的想法,他怕萬一張明仁扛不住後續的大刑把那個女人和獨立團的情報供出來,將來獨立團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恐怕分分鍾就得將自己背叛和族的事情曝光,想到這裏,他頓時感到不寒而栗。


    原田一郎強忍著內心翻湧的情緒,沒有任何表情地離開了關押四喜的審訊室,又迴到了隔壁。


    醫生正在給張明仁包紮、上藥,但是張明仁目前仍在出於昏迷狀態。此時,原田一郎是有把握將張明仁神不知鬼不覺弄死的,然後隨便嫁禍給這個醫生或者是刑訊逼供的家夥,反正張明仁十條命已經沒了九條。


    但是,他猶豫了。如果在張明仁沒有叛變之前殺了他,將來讓獨立團知道了,其後果也非同小可。


    正在原田一郎躊躇的時候,審訊室的門從外麵打開了,他猛地扭過頭一看,發現走進來的竟然是毛笠英壽,心裏頓時一翻個兒,這家夥果然讓人監視著自己。


    “機關長!”原田一郎轉身頓首。


    毛笠英壽的確在審訊室裏裝了竊聽裝置,是以剛才的話他都聽了去,但是這其中並沒有發現原田一郎有什麽問題。他笑著走到原田一郎對麵,道:“原田君,我還真是沒有看錯人,這件案子你剛剛接手就有了重大的發現,不愧是咱們情報界的翹楚啊。”


    “機關長閣下過獎了!”原田一郎很清楚這是毛笠英壽故意在轉移話題,讓自己無法開口問他的消息是如何而來的,是毛笠英壽給自己的監聽打馬虎眼的。


    “你剛才對待兩個犯人的手段很好,單從四喜提供的神秘女人的特征看,找人確實比較麻煩,所以我們還是要在張明仁身上再下功夫,希望你取得更大的成果。”毛笠英壽鼓勵說道,“我會派最好的醫生來給他治傷的。”


    原田一郎卻道:“從外麵請醫生的話,容易泄密,還是用我們自己的醫生吧。”


    毛笠英壽想了一下,的確是這麽迴事,便道:“也好!”他並不知道,原田一郎擔心的並不是泄密的問題,而是希望這個叫作張明仁的家夥最好是重傷不治,這樣的話滿天的雲彩就散了。


    原田一郎又將剛才四喜的話簡要向毛笠英壽做了匯報,盡管他知道這些內容毛笠英壽都已經了解了。


    毛笠英壽滿意地點點頭:“獨立團的情報對於我們特高課,對於駐蒙兵團來說都是至關重要的,如果我們在這上麵有所突破,一舉摧毀獨立團以及地下黨在張桓的情報網,那杉杉元司令官那裏必定會非常高興的。”


    “卑職一定竭盡全力!”原田一郎隨即表態。


    兩人並肩出了刑訊區,走向了前麵的辦公樓。恰好看到一輛汽車唿嘯著看了進來,原田一郎認得那車牌就是特高課的,他和毛笠英壽都不自覺地停住了腳步,目光隨著轎車移動。轎車在兩人麵前猛然刹車,車輪和地麵摩擦發出尖利的聲音。


    毛笠英壽的眉頭不禁皺了起來。


    轎車尚未停穩,車門就打開了,緊跟著看到鈴木杏子直接從車裏跳了出來:“機關長!”


    原田一郎的心頓時狂跳了起來,一定是這個女人又搞到了什麽重要的情報,不然不會這麽著急的。


    鈴木杏子並沒有再多說話,而是用眼光掃了一下站在毛笠英壽旁邊的原田一郎。這是在趕他走呢,原田一郎豈有不明白的道理。於是,他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在離開之後,不經意間朝後看了一眼,隻見鈴木杏子和毛笠英壽已經在咬耳朵了,這更加印證了剛才的想法。這個女人這兩天神神秘密的,不知道在幹什麽勾當,上次險些從川崎太郎那裏套出話來,結果還是功歸一潰。


    原田一郎走上了樓梯,一邊走一邊低著頭想著心事,沒注意前麵的狀況,冷不丁樓梯的拐角處突然撞上一個人。原田一郎的胸口被對方硬邦邦的骨頭撞得生疼。他搓揉著胸口呲牙咧嘴地抬頭看,發現那個人竟然是川崎太郎。


    “原田君,真是太對不起了,我著急下樓,不小心碰到了您,實在是該死……”川崎太郎弓著腰不停地道歉,“您沒事吧?”他有急事,但是又不能得罪了原田一郎,畢竟剛剛和原田一郎搞好關係,還指望著人家做自己的靠山呢!


    原田一郎皺著眉,擺擺手:“不礙事,我也沒有注意前麵,是我的錯。”


    要說這些小鬼子的禮數還真是多,兩個小鬼子相互道歉足足用了一分多鍾的時間,還是原田一郎換了個話題:“川崎君,這麽著急,是要幹什麽去啊?”


    川崎太郎看了周圍一眼道:“你不知道啊,我這是替三木君去蹲守。是突然通知的,不然也不會撞道您。”顯然這小鬼子還在為剛才的事情耿耿於懷。


    “哦,原來是這樣!”原田一郎點點頭,“那三木君不是在盯著一個據說私通反抗力量的富商嗎?”


    “是啊,誰知道是怎麽迴事,我突然就接到了三木的電話,他說是要陪著鈴木小姐處理一件緊急的事情,所以這才找到了我。”


    “原來是這啊,川崎君,實在是對不起,耽誤你的時間了,你趕緊去吧,時間長了,三木君會怪罪你的!”原田一郎作出一番十分關切的模樣道。


    “多謝原田君的體量,我先去了,等我迴來之後再專程向您賠禮道歉。”川崎太郎重重頓首。


    “趕緊去吧!”原田一郎笑著揮手道。


    看著川崎太郎噔噔噔下樓的背影,原田一郎腦海中立即思索起來,鈴木杏子和三木,這之間到底有什麽樣的聯係,三木被鈴木杏子突然叫走,是不是和她執行的任務有關,而鈴木杏子到底是在執行什麽樣的秘密任務?


    一時間,原田一郎腦子裏亂成了一鍋粥,實在是理不出頭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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