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抬頭茫然地看著一臉驚訝的沈雪凝,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麽大的反應,一字一句地輕聲道:“我說,獨立營接受了共產*黨的領導。”


    話音剛落,葉知秋看到沈雪凝的嘴巴都成了o型,然後忽然又眉眼彎彎、笑意融融。


    “你什麽情況?”


    發覺葉知秋像是在看怪物一樣盯著自己,沈雪凝這才意識到剛才確實有些得意忘形了,忙垂下眼簾,輕輕咳了一聲,道:“沒什麽,沒什麽,我突然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來。”


    葉知秋白了她一眼,嘴上沒有揭穿沈雪凝,心裏卻已經隱隱約約猜到了沈雪凝的真實身份。


    傍晚時分,黑狼終於在藥勁過去之後醒了,負責看守黑狼的鬆州在第一時間報告了常淩風,常淩風正在陪著林鳳說話,知悉後向林鳳告了個罪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林鳳本一同前往,但又擔心常淩風和黑狼之間會說一些不想為外人知的秘密,所以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常淩風站在土炕的對麵,打眼看著半坐在炕上的黑狼,盡管黑狼已經恢複了神誌,但是近半天的昏迷還是讓他顯得十分的憔悴,複興社的迷藥藥效果然霸道。


    黑狼見是常淩風,悄然垂下了眼瞼,默不作聲。


    “說說吧,怎麽淪落到如此地步?”常淩風開口問道,語氣並不是審問犯人,而是像是多年的老友見麵問候一般。


    一句話說得黑狼百感交集,是啊,之前自己是複興社響當當的殺手,是戴老板眼前的紅人,即使是委身於北平站,站長也是給自己幾分麵子的,現如今卻被小小的張桓站這種三等小站追殺,說起來真是淪落了。


    見黑狼若有所思,常淩風又緩緩道:“要不是我們的人恰巧路過,你現在恐怕就不是躺在這暖炕之上,而是正在複興社的秘密刑房中過堂了。”


    黑狼的眉間陡地一跳,常淩風說的是事實,不過,他始終認為複興社北平站和張桓站絕對是矯昭追殺他,而戴老板對此一無所知,所以黑狼還對他的主子戴老板抱有一絲幻想。


    常淩風又道:“實話告訴你,我們獨立營現在已經接受了共產*黨的領導,你的任務和使命已經毫無實現的可能了。”


    黑狼心頭一跳,那日他將常母從大境門外擄走之後,並沒有將兩人的藏身之地向張桓站如實報告,這其中他留了個心眼,一來是複興社也並非是鐵板一塊,擔心知道他們行蹤的人多了走漏了風聲,對自己和常母不利。二來呢,他黑狼雖然是個殺手,但是也懂得俠義二字,一旦常淩風與複興社達不成一致,複興社這幫特務很可能惱羞成怒對常母下手,這是他所不願看到的。因此,黑狼的本意是劫持常淩風的母親,伺機再私下與常淩風談條件,想辦法說服常淩風加入,這樣便可以皆大歡喜。但是沒想到,他剛剛一露麵,就在複興社特務的虛情假意迷惑下被下了藥,差點落入他們手裏。


    聽常淩風說獨立營已經接受了共產*黨的領導,他終於明白為什麽複興社的人會突然追殺自己,原來他們認為自己辦事不利,直接將常淩風和獨立營推向了延安的陣營之中,或者認為自己與常淩風之間有私,在關鍵的時候放了水。但是各種情形阿七等人是可是看得真真切切的,難道他們也說了假話嗎?


    轉念一想,有人要憑借此事整自己,阿七等人說真話和說假話還有什麽分別呢?想到這裏,黑狼的心裏不禁一陣悲涼。複興社內部山頭林立,平時各種勢力之間勾心鬥角,相互傾軋、利用鋤奸剪除異己的事屢見不鮮。別看他是戴老板的紅人,但是他桀驁不馴、冷漠剛硬的做事風格,決計得罪了不少人。


    常淩風仿佛是看出了黑狼的想法一樣,道:“我勸你不要對你們戴老板再抱希望了。你的那個主子對於蔣委員長看不順眼的人,他千方百計地打擊和陷害,因此博取了蔣委員長的歡心,成為蔣委員長的心腹。但是後因日本的進逼,迫於壓力和自身利益的考慮,蔣委員長被迫聯共抗日,下令停止了複興社的活動。現在國民政府的高官元老都盯著你的主子,你們複興社現在所有的活動都放不到台麵上來講,你的主子日子不好過,更不會關心你這樣的小卒子的死活了。”


    黑狼不得承認常淩風分析的很透徹,即使他現在能夠找到戴老板,恐怕戴老板也不會輕易地替自己說話,他抬起頭沉聲道:“你做出這樣的決定,難道不怕我們會對你的母親不利?”


    常淩風笑了笑,道:“我相信你不會!”


    黑狼納悶道:“為什麽?”


    “直覺!”


    “好吧!”


    聽到黑狼這樣說,常淩風便知道自己的母親果然沒事,急忙問道:“你把我母親藏在了什麽地方?”


    “在張家村!”


    “張家村?”常淩風記得張家村離七星鎮也就三十裏地,這個黑狼還真是聰明,竟然帶著自己母親就藏在獨立營的眼皮底下。


    黑狼雖然加入了複興社,但是他和那些特工們有些格格不入,過得依然還是之前那個殺手的生活,隻不過由原來居無定所、到處接單的殺手,變成了吃皇糧的殺手,事到如今,皇糧是不能再吃了。他與常淩風本來無冤無仇,脅迫常氏夫婦也是奉命所為,如今自己已經淪為喪家之犬,何苦還要使人母子分離呢?


    “我這就帶你們去!”說完黑狼就要從炕上起身,隻是迷藥的後遺症還在,他的身體並無多少力氣,隻是動了一下便開始冒虛汗了。


    黑狼的性子冷,但不代表他是個不懂得感恩的人,混江湖的最講究一個義字,按理說他劫持了常氏夫婦,現在落在了常淩風的手裏,常淩風怎麽處置他都不為過,但是常淩風好像並不想對他怎麽樣,於是他便想著如何彌補一下。


    “你身體還沒恢複,歇著吧。”常淩風撂下一句話就掀門簾出去了。


    “哼,也就說我們營長脾氣好,不然……”鬆州剩下的半句沒有說出口,但是黑狼分明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麽,於是長歎一聲閉上了眼睛,任憑鬆州如何用鄙視和仇恨的眼神看他,也不再說話。


    ……


    “科長,我在這獨立營待了半天,感覺就是一個字,沒勁,要不你和司令員和政委說說,讓我迴軍區警衛連得了。”劉一鳴吃過晚飯後就來到了林鳳的房間大倒苦水。


    林鳳板起臉道:“跟你說了多少遍,別叫科長了,要叫教導員,還有你,你現在也是獨立營警衛排的一員了,別老提之前的事情了,還有沒事別老往我這裏跑,你得和其他的官兵打成一片才行。”


    “是,是,是,教導員、教導員!”見林鳳說的嚴肅,劉一鳴便不敢再提這件事,換了個話題道:“我下午轉了轉,別看剛才他們的隊列不錯,但是啊,這都是表麵上的,依我看也就是這些步兵連隊還行,其他的什麽騎兵連、工兵連都稀鬆平常,跟咱們那裏的民兵也沒什麽區別。”


    林鳳換了一副表情,笑著道:“你觀察得還挺仔細,不過,你要知道,這幾個連隊組建最長的不過一個月,短的工兵連才幾天時間,能有這樣的表現已經很不錯了。就拿咱們軍區那幾個大隊來說,其中的每個中隊從組建到形成戰鬥力哪個不得半年多時間啊,這還是有之前115師獨立團、騎兵營、師屬教導隊、總部特務團直屬隊大部和第3營營部,以及第115師第343旅685團的老底子。”


    聽林鳳這麽一說,劉一鳴點點頭,這樣看來獨立營的成軍速度還真是夠快的。


    林鳳又道:“別的不說,就說獨立營能夠在這麽多次戰鬥中將第四獨立警備隊、獨立混成第二旅團的鬼子打得潰不成軍,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咱們這個常營長不簡單啊!”


    “哼,他再厲害,還能厲害過咱司令員和政委啊?”劉一鳴心裏知道林鳳說的是事實,但是嘴上卻不肯服輸,於是將兩個比常淩風還大的首長搬了出來比較,這樣一來總不至於落了下風。


    林鳳苦笑著搖了搖頭,指著劉一鳴的鼻子道:“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嘴上不肯服輸,咱們得實事求是,主席警醒我們——虛心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我看你是沒有往心裏去。”


    劉一鳴連忙擺手:“怎麽會?主席的話我都記著呢,忘不了,忘不了。”


    林鳳正要說話的時候,這時門簾一挑,走進一個人來,林鳳和劉一鳴一看,這人正是二連連長趙治家。


    “你怎麽不敲門就進來了?”劉一鳴瞪著眼睛問。


    趙治家咧嘴嗬嗬一笑,對著劉一鳴陰陽怪氣地道:“我們進營長的門從來都不用敲門。”


    “你……”劉一鳴氣得攥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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