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這桂花糕是我專門為您製作的,裏麵的桂花都是我親手從庭院裏采摘,一點點晾曬,按照您的方法今早烘培出來,您嚐一嚐,是否還有那份熟悉的味道?”


    盡管不久前剛來祭拜過,但這段時日的變故紛擾,似乎拉長了彼此間的距離。


    沈璐曦對著冰冷的墓碑,絮絮叨叨地說著家常,仿佛父母的溫暖笑靨仍在眼前,音容笑貌猶在耳邊。


    言談之間,沈璐曦終於鼓足勇氣,將長久以來埋藏心底的疑問與委屈傾瀉而出。


    她知道這些話極為不敬,但借著與父親“共享”的那小盅雕花酒,心中的閘門再也無法關閉。


    “爹,若您在天有靈,看到如今龍椅上那位君主的作為,您心中是否也會感到後悔?”


    “我們沈家以全族的命運為賭注扶持起來的新帝,最終竟是這般忘恩負義之徒,爹,您是否後悔過當初的選擇?”


    “爹,您當年為什麽要這樣做?留下女兒一人,在這複雜多變的世界中無依無靠,飽受欺淩。如果那時候您能稍微自私一點,或許我就能在您二老的庇護下健康成長,不必在這危機四伏的宮廷中戰戰兢兢。爹、娘,我是多麽想念你們啊!”


    話語甫落,一直強忍的淚水終於決堤而出,啜泣之聲在空曠的墓地間迴蕩。


    為父母的付出感到不值,為沈家蒙受的不白之冤呐喊,但她一個弱女子,又能怎樣?


    沈璐曦曾經幻想,憑借自己的力量讓沈家再次輝煌,讓父母為之驕傲,讓那些曾經受惠於沈家的京城百姓永懷感激,更要讓那位忘恩負義的帝王憶起父親的恩澤。


    但現實卻是如此殘酷,一道命令,就讓她的酒樓關門歇業,甚至暗中派出殺手意圖對她不利。


    正當她沉浸在深深的悲傷之中,身後忽然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她還以為是雲屏拿著傘來接她。


    “雲屏,你先迴馬車,我馬上就來。”


    她的話音帶著哽咽。


    未曾想,頭頂上突然多了一把傘,遮擋住了冰冷的雨水。


    抬頭一看,竟是裴璟南,驚詫之餘,沈璐曦並沒有立刻起身,依然跪在地上,淚水和泥土混在一起。


    “你怎麽來了?”


    她的聲音顫抖著。


    “你身體剛好,不能再受涼加重病情,伯父伯母在天上看著,也會擔心。”


    裴璟南的話語溫柔卻堅定,如同春日裏的一縷陽光,溫暖而有力。


    沈璐曦的淚水如斷了線的珍珠,滾滾而下,她的聲音在雨聲中顯得更加無助。


    “如、如果他們還在,他們會心疼我的,母親會哄我吃藥,父親會帶各種新奇的東西逗我開心……”


    裴璟南聞言,心口一緊,語氣雖然平淡,但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堅決:


    “如果你覺得不滿,這天下我願意為你顛覆。”


    沈璐曦猛然抬頭,試圖從他慣常的冷靜麵容中捕捉到一絲波瀾,然而,除了那堅定的眼神,什麽也沒有發現。


    雨聲更加緊密,如同為這份無聲的誓言伴奏,每一滴都像是天地間最真摯的見證。


    雨勢愈發猛烈,沈璐曦感覺膝蓋已跪得麻木,他艱難地想要站起身,身體卻不聽使喚,踉蹌了一下。


    這時,一旁的裴璟南迅速伸出援手,沈璐曦沒有拒絕,任由他攙扶住自己。


    “迴去吧!”


    這兩個字在雨中顯得格外沉重,也格外溫暖。


    靠著裴璟南那堅實的手臂,沈璐曦緩緩地、一步一頓地登上了裝飾華美的馬車,車內鋪設著柔軟的織錦坐墊,散發著淡淡的香氣,仿佛能暫時緩解他心中的憂慮。


    馬鞭輕響,四蹄翻飛,承載著兩人直驅那權力與榮耀交織的宣平侯府。


    一路上,馬車外的世界喧囂而過,車內卻是一片靜謐,二人的對話似乎真的隨著窗外掠過的清風,消散在了初晨的薄霧之中,那關於皇權的隱秘話題,不再被提起。


    裴右安,這位心思細膩的年輕貴族,聽聞沈璐曦的酒樓突遭不幸,立刻視之為一個在沈家麵前樹立良好形象的絕佳機會。


    他鼓足勇氣,以流暢而優雅的書法,鄭重地上書給武德帝,字裏行間滿是對沈璐曦的維護與理解,試圖以此舉贏得對方的好感。


    然而,“你這是在胡鬧什麽?”


    武德帝的聲音如同驚雷般在禦書房內炸響,手中的奏折仿佛帶著帝王的憤怒,被用力擲向了裴右安,緊隨其後的是一連串嚴厲的訓斥。


    禦書房之內,皇後的眼線無處不在,太子受責罰的消息,因牽扯到了沈璐曦,便如野火燎原一般,迅速蔓延至皇後耳中。


    皇後心中五味雜陳,沒有片刻遲疑,她立即邁開了急促的步伐,向禦書房奔去。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啊!”


    皇後踏入房門,臉色蒼白,眼中滿是憂慮。


    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她不假思索地將責任推向了不在場的沈璐曦,那語氣中既有母親的焦慮,也有皇後的威嚴。


    “臣妾深知陛下隻是在氣頭上,安兒,快來向父皇認錯。”


    她邊說邊用眼神示意裴右安,語氣中帶有不容置疑的命令。


    裴右安剛想開口辯解,卻被皇後嚴厲的目光緊緊鎖住,加之腦海中迴蕩著皇帝先前廢太子的威脅之言,他的身體不由得一顫,最終低下頭顱,選擇了服軟。


    “全是兒臣的過錯,望父皇保重龍體,勿為兒臣的衝動之舉煩心。兒臣日後定當謹言慎行,還請父皇寬恕。”


    他的話語裏充滿了真誠的懺悔。


    武德帝看著麵前低眉順目的裴右安,意識到自己之前的言辭確實過於激烈,心頭的怒火漸漸平息。


    “罷了,起來吧。今後處事要多加小心。你可以退下了!”


    這簡短的命令中蘊含著帝王的威嚴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慈愛。


    皇後見狀,知趣地領著裴右安離開了禦書房,她深知今日的風波暫時得以平息,但未來還需步步為營。


    與此同時,裴璟南正暗中布局,他深知直接對抗並不可取,於是采取了一種更為微妙且深謀遠慮的方式。


    他聯絡了諸多重臣,決定利用早朝之時,集中力量向皇帝進言,希望以此擴大影響,形成對沈家有利的輿論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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