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另一邊,愛德華給了他一個眼色,看到那眼色的莫斯科王公大致明白了些什麽,但是他沒有說話,隻是等著。


    愛德華接下來的介紹也說明了他的身份,證明羅斯季斯拉夫的猜測——安德魯國王的私生子。


    不過讓莫斯科王公有些在意的是,愛德華說哲爾吉是聽他說要去見莫斯科王公後主動要求跟隨的。


    但奇怪也隻持續了一會兒而已,莫斯科王公沒把這當迴事。


    他以為是這私生子想要多認識些人,為未來準備。


    畢竟他是個私生子,他那必然流亡的同父異母的弟弟不太可能養他的——別的不說,看姑姑那種態度,他都不能留在兄弟身邊。


    可能是由於他的私生子身份,因此哲爾吉麵對羅斯季斯拉夫時很是拘謹,而且他的眼中有著明顯的羨慕之意。


    明明他們之間年紀相彷,羅斯季斯拉夫卻已經是名貫諸國的將領。


    對他個人來說,戳中他的是羅斯季斯拉夫嫡出的身份,他畢竟是個沒有地位,被人唿來喝去的私生之子。


    不過哲爾吉很快就調整好了表情與情緒,開始給莫斯科王公講起匈牙利異教的前世今生。


    哲爾吉顯然對匈牙利本地異教有著很深刻的了解,在他的講解之下,羅斯季斯拉夫得以了解這個教派。


    早在馬紮爾人尚在草原遊蕩之時,這以天空之神尹斯滕為首的信仰體係便伴隨著他們,認為諸神會選出使者降臨在人們之中,帶領人們走向更加美好的未來。


    哪怕是到來到潘諾尼亞,這個信仰也依然存在於人們內心,馬紮爾劫掠者們以尹斯滕的名義戰鬥與廝殺,把殺戮與死亡,還有神靈的威名傳播到遠方。


    一直到尹什特萬國王在位期間,這個國家才得以皈依於基督之下,這位國王也被教皇加冕為匈牙利國王。


    雖說國王帶領國王皈依了基督,但就和羅斯一樣,要皈依很簡單,但要把基督的信仰在這片土地上普及開來非常困難。


    尹什特萬國王親自就鎮壓了無數的異教騷亂,用火與劍來推行信仰,但縱然如此基輔教會的實際統禦範圍依然很狹窄。


    在他死後,匈牙利陷入了內亂、外敵入侵和異教叛亂之中,混亂變成了國家的主題曲,這段時間異教徒卷土重來,無數的教堂被燒毀,無數的牧師被殺死,昔日被推倒的異教神廟被重新建起。


    規模最大的異教叛亂發生在1046年,叛亂的範圍波及整個國家,一直到殺敵叛軍的首領瓦塔酋長,這場大亂才算是告一段落。


    但異教的勢力依然強大,出於對異教的統戰需求,在一切結束之後,安德魯國王沒有展開對異教徒的血火審判,經曆幾十年混亂的匈牙利再也經不起這樣大規模的內部清洗。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瓦塔的兒子亞諾斯依然在地方充任酋長,繼承他父親的一切,他如今在異教徒之中依然很有威望。


    不過比起他那狂熱的父親,亞諾斯顯得很安分,老老實實的當著阿帕德家族的封臣,沒有被發現任何妄動跡象。


    亞諾斯在之前的內戰中選擇了作壁上觀,看起來這位異教酋長不打算幹預阿帕德家族的內部事物。


    現在據說這位酋長正待在他的領地上,費赫什瓦爾發生的事情看來沒有引起他的興趣。


    聽完哲爾吉的講解之後,羅斯季斯拉夫先是意外的督了哲爾吉一眼,這位國王私生子居然那麽了解鄉野裏的事情。


    但他也沒多想,他消化消化這些信息,也就是這時愛德華的話插了進來。


    “羅斯季斯拉夫,你這是要做什麽?為什麽怎麽好奇匈牙利異教?”


    愛德華真的很奇怪,關心那些異教徒幹嘛。


    “那是因為我總是有些不好的預感……”


    莫斯科王公策馬向愛德華走近了些,接著給他講起了自己的擔憂,還有他在市場上經曆的事情。


    費赫什瓦爾附近的異教徒實在是太多了,多到他們公然在天主的城牆下舉行異教的宗教儀式城內都被迫無視的境地。


    羅斯季斯拉夫在那異教的空氣中嗅到了一絲不對勁的感覺,那是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那種感覺他曾經在爆發異教暴動前夕的基輔體會到過。


    而且還有那場油脂交易,以及那個被遞到他手中的異教徽記,這一切加起來太讓人不安了。


    因此他很擔憂,要是費赫什瓦爾的異教徒暴動起來,那可就太可怕了。


    而聽著羅斯季斯拉夫的話語,愛德華沒有立即否認,而是開始了沉吟與思索。


    作為一個久居匈牙利幾十年的盎格魯撒克遜貴族,他對這片土地的情況是很清楚的,自然了解這片土地遍布異教徒的事實。


    而且他也有些自己的經曆,比如小時候曾經被異教徒襲擊過之類的,而他們襲擊的原因就是自己基督徒的身份。


    這片土地也是那樣的,哪怕是走在大路上,有些地方都不能算是很安全。


    羅斯季斯拉夫的擔憂雖然沒頭沒尾,但是那風險也的的確確的存在。


    “那你要我們怎麽辦?”


    思索了一番後,愛德華覺得還是不能忽視了羅斯季斯拉夫的感覺。


    他直接詢問羅斯季斯拉夫打算做什麽,因為他知道莫斯科王公來此就是為此。


    “我希望你讓營地裏的部隊都保持著警惕,為隨時可能出現的混亂而準備,我那邊也是如此。另外麻煩你再找幾個信得過的馬紮爾人,我要親自查探一番。”


    莫斯科王公打算親自在城內好好查查,去找那個老頭的部落,以及打聽打聽消息。


    他雖然會馬紮爾語,但是那門語言他是真不熟悉,必須找幾個人來配合自己。


    羅斯季斯拉夫的話語愛德華都全數應下,這都不算是什麽。


    至於人手愛德華有些犯難,他的手下沒啥閑人可以借給羅斯季斯拉夫啊。


    要知道維持住這支軍隊全靠他的人,沒有他的人那些農夫與牧民早就垮掉。


    更何況那些馬紮爾貴胃可不是他能調動的,他們又不是自己的部下。


    哲爾吉倒是合適,他懂多門語言,而且還了解匈牙利異教。


    但是讓他跟隨羅斯季斯拉夫這種事,愛德華說不出來。


    他自認沒有那麽大麵子,他本來就指揮不太動那些馬紮爾貴胃,更別提眼前這國王私生子。


    雖然他被安娜斯塔西亞夫人厭惡乃是隻是打罵,但他身份在那裏。


    他的身體裏怎麽都流著阿帕德家族的血,這是什麽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讓我隨羅斯季斯拉夫大人去吧,愛德華大人,我認為足以勝任這個工作。”


    哲爾吉插話說道,這讓愛德華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這位阿帕德私生子願意主動接下任務,解除尷尬。


    “既然都主動要求,那就哲爾吉吧,羅斯季斯拉夫大人,他的確是最適合的。”


    而羅斯季斯拉夫隻是再次督了一眼這個年輕人,他的主動讓王公很是在意,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麽謀劃。


    不過他也沒有拒絕,眼前這個人的確是最合適的,而且他的謀劃也不過是接近什麽的吧。


    “既然如此,哲爾吉,那就和我走吧,路上我們談談怎麽查。”


    羅斯季斯拉夫一邊調轉馬頭一邊說著,哲爾吉跟在了他的身後,就像是王公的隨從那樣。


    而愛德華看著他們離去,看著那背影卻感到了奇怪,哲爾吉怎麽這次那麽主動,不像是平時那個不說話的他啊。


    思索了一會兒,卻無法得出結果的愛德華隻好聳聳肩,想不出就罷了,他還有其他工作需要處理。


    ————————


    “是嗎?老板,原來這段時間乳酪賣的那麽好啊。”


    “對啊,最近外鄉人可真是多,雖然這讓街上太吵鬧,但也讓我們的生意更好了。說起來這些外地人可真是康慨,每次購買都那麽多,我這個月已經好幾次出城去找農場主供貨。”


    “真是謝謝了,老板。”


    “沒什麽沒什麽,這不算啥。”


    在費赫什瓦爾街頭的奶酪販子攤位前,打扮成葡萄酒商人樣子的羅斯季斯拉夫正和老板聊得火熱。


    這火熱主要是因為羅斯季斯拉夫送了老板一瓶葡萄酒,因此才得以獲得了這些消息。


    若不是看在那葡萄酒的麵子上,誰願意和一個馬紮爾語拙劣,因此身邊總是帶著個翻譯的羅斯人談那麽多啊。


    最近這羅斯人在市場上到處問人,主要是關於商品流動什麽的,不過也沒有人覺得奇怪。


    畢竟那支羅斯王公的隊伍到來之後費赫什瓦爾就到處都能看到葡萄酒商人,這些羅斯人從摩爾達維亞帶來了許多葡萄酒,他們在這裏賣出葡萄酒,自然也要購入一些商品。


    告別了老板,羅斯季斯拉夫與哲爾吉找到了一家酒館坐下,莫斯科王公麻利的點了啤酒與烤肉。


    今天又跑了一整天,真的是累啊,他現在已經食指大動。


    而在夥計前來送菜之前,莫斯科王公在認真的看著手中的文件,並且進行了一些外人看不懂的計算,而隨著計算的進行,他的表情也越發嚴肅。


    一直到酒館夥計送來黑麵包,羅斯季斯拉夫的表情才一鬆,下意識的把酒館夥計送來的黑麵包挖空,以作為盤子用,對麵的哲爾吉也是如此。


    “羅斯季斯拉夫大人,我不明白,您為什麽那麽專注於對商人的調查,加上其他人的調查,我們這三天裏幾乎把費赫什瓦爾的大小商販都給走訪了。”


    哲爾吉也是滿麵的疲憊,他這幾天是真的沒看懂羅斯季斯拉夫這是在做什麽,這也讓他腹誹不已,這到底是在搞什麽啊,真是亂七八糟。


    本來一開始他們是去找羅斯季斯拉夫口中那個賣油脂的部落,但是卻什麽都沒有找到。


    就在哲爾吉以為一切都算是結束的時候,莫斯科王公卻拉著他開始在城裏的大街小巷到處跑,去詢問各種商品有沒有大宗訂貨。


    有些時候甚至還得通過花錢從老板那裏獲得,這真的是讓他看不懂啊。


    哲爾吉曾經偷偷的看過這些東西,但沒多久他就暈了,因為根本看不懂。


    那些詳細到連賣油渣都有的密密麻麻記錄,他實在是看不懂啊,讓他讀讀什麽聖經作品還行,但是這些數據他實在是不感冒,也難以感冒,也不知道羅斯季斯拉夫能夠分析出來個啥。


    就在馬紮爾人說話時,酒館的夥計拿著兩杯裝滿了褐色酒液的啤酒放在了他們麵前,接著那夥計又從烤架上褪下了烤製的蘑孤與羊肉。


    羅斯季斯拉夫立即拿起烤肉就往嘴裏送,然後就著啤酒把食物衝下去,那吞咽食物的豪邁姿態不由得讓身邊人矚目,這看起來吃得可真香啊。


    這種客人是酒館老板最喜歡的那種,他們那種吃相足以吸引一些人前來用餐。


    哲爾吉就沒羅斯人那麽豪邁,依然保持著作為馬紮爾貴胃的姿態,而且看著羅斯季斯拉夫那樣子還行有些不舒服的。


    “你別小看了我們收集的這些信息,雖然我們沒能找到那個部落,但是我通過這些信息也可以發現東西,而我也的確是發現了許多東西。哲爾吉,我最近在做得就是把這些信息分類匯總並進行統計,而結果果然是發現了一些非常有趣的事情,你猜是什麽?”


    羅斯季斯拉夫的嘴上還掛著油,但這不影響他說話。


    “什麽?”


    哲爾吉也非常順應局勢的問道,他是真的好奇羅斯季斯拉夫這是在做什麽。


    “最近這段時間裏,我們基本對費赫什瓦爾城內大部分商品流動進行了調查,一家一戶的商品流動不起眼,但匯總之後就很明顯了。”


    羅斯季斯拉夫一邊說著,一邊把一份羊皮紙遞到了哲爾吉的眼前,上麵也密密麻麻寫滿了文字。


    哲爾吉有些頭暈,這種東西他是真的看不懂啊。


    而羅斯季斯拉夫明顯也沒指望他看懂,於是接著解釋道。


    “這些資料明顯說明了,有人在有計劃的大量購買引火物,雖然不是同一個人購買,但如此大批次的交易就已經是問題,許多商人都說他們手中一切可以用來引火的東西都被買走了。”


    “這可不是什麽需要大規模囤積的東西,而出現那麽大的囤積潮隻意味著一件事。”


    “有人想要做什麽事。”


    哲爾吉有些明白羅斯季斯拉夫是什麽意思,這讓他一下子頭上冒出了些許的冷汗,莫斯科王公居然從他們這樣一個從來都沒有想到的地方查出來了這些。


    “是的,是的,看來那些異教徒打算起幾把火啊,不過很可惜的是,我不知道他們打算把這火起在什麽地方,但這是個證據,我終於可以證明我的想法了——就是隻能證一部分。”


    ————————


    其實在追查那個售賣油脂的部落失敗之後,羅斯季斯拉夫的調查是根本沒有頭緒的。


    一直以來,雖然莫斯科王公感覺到有人在組織和引導那些信徒,但是讓他查是真的查不出來什麽,畢竟異教祭祀布道,異教徒群聚什麽的,不都是這片土地的日常嗎?


    從武器上也找不到什麽頭緒,在這片土地上,隨身攜帶武器防身不是每一個人都應該的嗎?


    因此一開始羅斯季斯拉夫很是困擾,他手上的調查方向隻有那個部落,但是卻找不到那部落,他們應該是已經離開這城市,畢竟費赫什瓦爾是每天都有龐大人流來來去去的。


    但很快他就找到了另外一個路子,這也是他可以想到唯一一個口子,即調查商品,尤其是以油脂為首的各種引火物的流動,


    商品的調查大部分都是白費工作,浪費時間,畢竟這座城市附近現在集結了足足五六萬人,每天消耗的物資量都是天上去了,小規模的交易實在是太多太繁雜,查起來實在是沒有什麽意義。


    但是在調查引火物上,他卻獲得了豐厚的成功,因為他發現了大量訂單的存在,這些訂單商人們都是清清楚楚記下的。


    在拿到這些數據之後,羅斯季斯拉夫對這一切都進行了匯總,而結果是美妙的,他發現了費赫什瓦爾有人大規模存儲引火物的證據。


    而手中有了證據一切都不一樣,通過這證據他就可以說服自己大家加強防禦,而隨著他們警戒的加強,那麽那些異教徒作妖的可能也隨之下降。


    而且自己在查出這點之後,接下來無論是要求全城清查還是別的什麽,都方便了很多。


    ————————


    不過沉浸在興奮之中的羅斯季斯拉夫沒有注意到,他麵前的哲爾吉臉色卻越發冷了起來,或者說難看了起來。


    還好羅斯季斯拉夫正沉浸在他的世界裏麵,不然哲爾吉這表情一旦被注意到,那羅斯季斯拉夫絕對可以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這馬紮爾人真的沒想到,這羅斯人居然從那些沒用的數據裏麵翻出來了有用的證據,他們當初在準備這些的時候從來都沒有想到這些啊。


    而接下來他就像是做了什麽決心一般點了點頭。


    哲爾吉拿起一塊麵包,接著用麵包沾滿了肉汁,接著把麵包送入了口中,然後用啤酒衝下。


    而做完這一切之後,他的表情又迴到了原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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