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的古老北方大地上,透過帳篷的射來的陽光叫醒了羅斯季斯拉夫王子,他穿上羊毛大衣,從行軍床上爬了下來。


    走出帳篷,羅斯季斯拉夫看見的就是黑帽軍標誌性的黑帽子,這些為羅斯戍邊的騎手正大咧咧的聊著殺戮和搶劫的事情,諾城王子的露麵也隻是讓這群遊牧民瞟了一眼而已。


    黑帽軍不喜歡這個留裏克小子,他總是在掠奴時用譴責的偽善眼神看向他們,就好像他道德高潔如聖人,可不就是他帶他們攻向楚德可憐蟲的村莊,裝什麽聖人呢,也不知是不是有什麽大病。


    “父親他說今天會迴來。”


    掌旗官揚出現在王子身邊,他的興致很高。


    “也不知道有什麽好偵查的,除了那山堡裏的,沒有任何楚德人敢站在我們麵前。”


    循著揚的話語,羅斯季斯拉夫看向了那丘陵之上的山堡,比起他們曾經攻克的所謂“山堡”,這座山堡有著高深而寬闊的壕溝,壕溝裏遍布各種陷阱,以及用石頭壘成的巨牆,在愛沙尼亞這地界是數一數二的強大堡壘了。


    再加上以這座山堡為中心輻射分布的數十座富裕村莊,這是阿拉爾得以引領楚德諸部的根本。


    但現在村莊都已化為了灰燼,曾經種滿了作物的農田已被士兵的鐵靴踐踏並立起容納大軍的營帳,智者的三叉戟和無情者的烏鴉遍布其中,聯軍的帳篷把那高高在上的山堡包圍於其中。


    “不管怎麽說,我們去迎接維沙塔大人吧。”


    羅斯季斯拉夫不想就戰事多說什麽,戰事中的暴行搞得他有些心煩,他不願意多談。


    揚不由得有些奇怪的看了王子一眼,年輕的掌旗官看來羅斯季斯拉夫最近著實有些奇怪,他總是在捕奴和燒村時流露出厭惡和不忍的情緒,作為一位投身戰陣的王公,不是應該視這些如唿吸一般自然嗎?


    不過揚從未把內心的疑惑說出,羅斯季斯拉夫是主君,他隻是臣子,臣子不應妄評君主。羅斯季斯拉夫大人隻是太仁慈了,相信時間可以讓他褪掉這些軟弱。


    兩人穿過喧鬧的行營,格蘭瓦和幾個親兵跟在他們的身後,在尤裏耶夫的那場戰鬥後父親的親兵已對他完全信服了,把他當做主君侍奉。


    聯軍營地正忙碌得很,無數工匠正加緊製作各類攻城器械,從帝都雇傭而來的工程師正在調試他們的寶貝弩炮,為了這些弩炮祖父可花了不少錢。


    羅斯人和挪威人的士氣都很高昂,羅斯季斯拉夫聽到最多的就是眾人對那座山堡中有多少戰利品的討論,沒有人認為他們可能失敗,老兵們將下一戰視為必然的勝利,新人則充滿投身戰場博得榮耀財富的渴望,每個人都渴望殺戮,渴望戰爭。


    “啊,正好有人來了。”


    當兩人走到營地門口時,他們正在看見了一行隊列正在走來,揚不由得興奮說道。


    羅斯季斯拉夫舉手齊額,辨認出領頭的騎手正是他們等待的維沙塔。


    維沙塔端正的騎在馬上,身後是包囊裏鼓鼓、臉上帶著笑容的羅斯士兵,被鎖鏈係著的俘虜在他們後麵垂首抽泣,隨行的黑帽軍嘻嘻哈哈地對奴隸們指指點點,以這些人的狼狽樣子找著樂子。


    “看來父親獲得了不少戰利品。”


    揚興奮的說道,但旋即又帶著擔憂看了眼他的王子,好在羅斯季斯拉夫的臉上並沒有出現多少波動。


    “維沙塔大人,看來您獲得了一場勝利,恭喜您了。”


    “解決了幾個部落罷了,這點人也敢反抗,真是不自量力,倒是讓我的小夥子發了財。不過我也不和您多說了,士兵需要修整,奴隸還得安置。”


    維沙塔滿臉的不在乎,那些戰鬥實在小兒科,隻是一輪衝鋒,楚德人就土崩瓦解了,然後就是愉快的燒殺搶掠。


    “當然,您自便。”


    羅斯季斯拉夫讓開了道路,讓王公的軍隊得以通過,羅斯士兵和黑帽軍很快就從他的麵前走了過去,而接下來的,就是那些可悲的奴隸。


    奴隸們肉眼可見的遍布悲傷,他們情緒低落,宛如一群行屍走肉,其親朋好友基本都死在了羅斯人的手裏,能活下來就已經是無比幸運,但在經曆巨大打擊後這樣活著又和死又什麽區別呢。


    但更悲慘的還是等著他們,這些人裏的男性大部分要麽去當艦船上的劃槳人體燃料,要麽在某個農場當一輩子牛馬,至於女性運氣好點可以嫁給某個買老婆的單身漢,運氣不好就得在女支院過一輩子了。


    看著那些衣著破爛,滿目瘡痍的奴隸,以及他們身邊肆意打罵嬉鬧的黑帽騎手,羅斯季斯拉夫不由得想起老師的教誨,“統治之道即為率獸食人之道。”這句話在這個時代實在是太貼切了。


    而他也隻能慶幸自己是位高貴的留裏克,若是不幸被俘有人管有人贖,至於這些束手待屠的普通人,他們的命運就像是風暴中的弱枝,隨時可能斷裂。


    很多時候羅斯季斯拉夫都不由得動起惻隱之心,他那現代人的價值觀難以容忍這些醜惡之事,但在這個時代這些都是常態。


    就連他的親隨和親兵都視這一切為天經地義並參與其中,他又能說什麽做什麽呢?


    羅斯季斯拉夫明白,自己在身邊許多人看來實在是太偽善了,就這個時代來說也的確如此。


    雖然他來到這個時代已經快十年了,但接受戰爭裏那最為殘酷的一麵還是需要時間。


    而之前的歲月裏他被父親保護得太好了,沒能深入接觸這些最殘酷的景象,現在就要為此付出代價了。


    但好在這終究隻是小問題而已,羅斯季斯拉夫雖看不慣這一切,但他還不會因此而拒絕命令,拒絕指揮,從這點來說,他也的確很是“偽善”呢。


    想到這些羅斯季斯拉夫就不由得自嘲的笑笑,他這可真是矯情,像個畏畏縮縮的弄臣一樣。


    不過羅斯季斯拉夫不知道的是,在那被包圍的山堡中,真正的“弄臣”們正在上演一出拙劣的政治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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