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楊奉擲地有聲的話語聲落下,簽押房裏迎來短暫的寂靜。


    在忽然間,陳逢有些愧疚,他知道現在的自己在楊奉,在清溪百姓眼中,自己就屬於偉光正一樣的角色。


    隻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不是後麵有來萬春催命,他根本沒有足夠的勇氣去和州伯遷火拚。


    甚至在赴任的途中,他最初的心思就是投靠州伯遷等人,隻是對方因為自己的身份,從一開始就將他視如仇敵,才會有後麵這些事情發生。


    當然,州伯遷等人試圖殺自己,王雲超母親之死也徹底讓自己下定決定去弄死州伯遷。


    他還是努力的想要讓自己對得起頭頂所帶的烏紗帽和朝廷所發放的俸祿。


    陳逢沒有對楊奉的話做什麽表態,隻是說道:“楊奉,我實話告訴你,自我進入清溪看見流離失所的百姓時,我就下定決心要將清溪那些蛀蟲清理幹淨,”


    “當初我因為地震墜落山穀,是綃子救了我,她當時求我幫秦家翻案,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下來,可是我做這些事情,並不是為了索要多大的權利,我隻是想讓大家過得更好一些,你說有錯嗎?”


    “當然沒錯,誰敢說大人是錯的,我第一個不服!”


    楊奉心裏感慨,更加覺得自己站在陳逢的麵前太渺小,太...太不像個人。


    這些年自己都做了些什麽,居然想著和州伯遷等人同流合汙,還想方設法的想要加入其中。


    忽然間他覺得自己根本無顏麵對陳逢,於是愧疚的低下頭。


    陳逢也感覺火候差不多了,旋即重重的歎了一聲,道:“可是有人覺得我們錯了,他覺得我是為了權柄,現在已經將我視為眼中釘了。”


    “誰啊?”楊奉震驚,“誰這麽不識好歹?”


    陳逢看了他一眼,垂頭喪氣,“當然是我們大老爺了,在公堂之上,縣中百姓紛紛向我拜謝,咱們縣尊大人很不滿,還有我們從袁胡李三家抄來的錢財,我沒有交給他,他對此也非常不滿。”


    “剛才黃安輔告訴我,說縣尊大人已經將我比喻成虎豹了,而州伯遷在縣尊大人眼中也隻是豺狼而已。”


    “這...”


    楊奉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頓了頓才道:“看來縣尊大人被州伯遷壓迫多年,現在認為大人您也是要學州伯遷,真沒想到我們縣尊大人這般心胸狹隘,竟將大人您看作是和州伯遷一般的人。”


    “是啊,真讓人無奈啊,”


    陳逢歎息道:“也不知道縣尊大人接下來會做什麽,我是真的無心與他相鬥,那些錢財本來就是要還給百姓的,若是交上去,那黃安輔什麽德性你們也不是不知道。”


    聽見陳逢無奈的聲音,楊奉眸子驟然發亮,說道:“大人,我有辦法知道大老爺接下來會做什麽。”


    “哦?你有什麽辦法?”陳逢表麵疑惑,心裏等這句話不知道等了多久。


    楊奉有些不好意思道:“如果大人不介意,我可以讓秀桃去打聽這件事。”


    言外之意,自然也是希望陳逢能放過秀桃。


    陳逢立馬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說得哪裏話,秀桃也是苦命之人,被州伯遷逼迫著做那種事,你放心,便是她不願意幫忙,我也不會怪罪他的。”


    “謝大人!”楊奉半跪拜謝。


    心想雖然陳逢手段狠辣,城府深不可測,可那些都隻是對待敵人。


    對待自己人卻完全不一樣,王雲超母親的死陳逢也是極力幫助,更是不吝錢財,對待百姓更是仁愛。


    這樣的人,他由衷的佩服,願意忠心的追隨,“那大人,我這就去找秀桃。”


    “行,你去吧。”


    “是,”楊奉轉身。


    就在他剛走到門口時,陳逢突然道:“楊奉,務必小心。”


    楊奉微怔,鼻尖微酸。


    待他走後,陳逢又將王雲超喚了進來,當即麵露悲痛之色,說道:“老王,雖然胡興李衝都已經被判刑,但我還是要在這裏跟你真誠的說一聲抱歉。”


    他哽咽道:“伯母...伯母...是因為我才...總之,這件事我難辭其咎。”


    “大人,您千萬別這樣,”王雲超馬上就跪到了地上。


    隨後。


    陳逢答應王雲超,將他提拔為他的掌房書吏,至於此前的方山,早就已經被下了大牢,等到上麵公函下來,秦家案子重審,方山若是識趣老實交代當初發生的事,或許能有一條活路。


    將一介衙役提拔成掌房書吏,無論是對於王雲超來說還是對整個縣衙來說,都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從兩者的名字上就可以看出,書吏已經和吏官掛鉤,衙役隻屬於役,兩者有著天壤之別。


    通常來說,書吏也是需要一定的功名才能勝任,比如秀才。


    但在清溪這種地方,規矩並沒有這樣嚴格。


    而且大昭最底層這些差吏,早就已經混亂腐敗不堪,將自己家的子侄塞進來的事常有。


    當然,陳逢這麽安排也不是胡來。


    王雲超簡單的識文斷字能做到,他也會讓王雲超去考核,通過後才行。


    隨後。


    陳逢又叫了馬慶和趙鋒兩人進來。


    “都是兄弟,坐!”


    兩人進來,陳逢親自端著茶給兩人奉上,說道:“從袁家搜出來的鐵觀音,這可都是你們的功勞,嚐嚐!”


    陳逢這般作態,便是趙鋒這樣不愛多想的糙漢子都有些惶恐。


    馬慶更是有些害怕,根本不敢去看陳逢,不要說喝茶了。


    陳逢慍怒道:“怎麽,將我當做州伯遷之流了?”


    馬慶趙鋒相視一眼,“大人,我們不敢。”


    陳逢輕聲道:“好了,都是共患難的兄弟,以後沒外人在的時候就不用在意上下之分,我這裏沒那套,你們兩個要是將應付州伯遷那一套用在我身上,我可不拿你們當兄弟啊。”


    說著他一拳砸在趙鋒肩膀上。


    緊張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趙鋒大笑道:“大人,您要是早這麽說,我們就不這樣了。”


    “是啊,”


    馬慶也端起茶杯,“大人你剛才那樣子,可是嚇壞我們了。”


    “哈哈,”


    陳逢朗聲笑道:“今天晚上,綃子擺了慶功宴,你們都是大功臣,記得到我院子裏,大家熱鬧熱鬧。”


    “大人盛情,我們就不客氣了,”


    馬慶再無拘謹拘束,道:“又能品嚐到沈姑娘的手藝,不過大人,這樣的盛宴可不多見,我們兩個吃得比較多,你迴去可以叮囑沈姑娘多準備點,不然不夠我們吃。”


    “好家夥,你還真是一點不拘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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