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逢自我感覺節奏掌控還算可以,先拿了方山的處置權。


    再曉之以理說明明年考核的關鍵,最後動之以情表明自己的心跡。


    不論李知風信與不信,都會在李知風的心裏留下深刻印象。


    “本縣明白了,”


    李知風稍作思考後認真打量著陳逢,沒有在他一番話上作出任何迴應,“你且說說看,要如何解決此事?”


    “首先,下官希望三班衙役能聽我差遣,”陳逢平靜說出這個要求。


    “鬧事的人有多少你也看見了,你要這麽多人做什麽?”


    現在李知風反而很擔心事情鬧大。


    “大人放心,下官隻是需要他們維持秩序而已,”


    陳逢解釋道:“況且大部分衙役都下鄉救災去了,如今在縣衙中的也沒多少人。”


    對此,李知風倒是不否認,想了想便道:“可以,還有呢?”


    “下官希望縣衙能拿出些許錢糧,先安定民心。”


    聽見這話,李知風帶著不滿轉身走到主位上坐下,對陳逢也沒有什麽好臉色,“本縣說了,當初征上來的錢糧被雷震天一夥悍匪所劫,現在縣衙倉庫中也是空空如也,”


    “若是本縣能拿出那麽多錢糧,還需要你來這裏?!”


    “大人別急呀,”


    對此,陳逢早有預料,不管當初的錢糧究竟是不是真的被悍匪所劫,現在李知風都不可能拿出來,畢竟隻要拿出來就代表他此前說謊。


    “下官的意思是,我們便是縮衣減食也必須節省出這筆錢糧來,否則數千災民決不會善罷甘休,”


    陳逢使勁往危險了說,“大人,要是逼反了這群災民,屆時恐怕我們縣衙上下誰也沒有辦法全身而退。”


    聞聽此言,李知風臉色隨之沉重起來,說道:“陳縣尉,你這是在危言聳聽嗎?”


    “大人經略清溪數年,下官隻是初入官場,是不是危言聳聽,想必大人比下官更加了解。”


    陳逢挑眉,冷笑道:“況且這些人城樓都敢燒,人現在都快衝進縣衙來了,您真的認為他們不會走到這一步?”


    便在此時。


    一直在外麵做安撫工作的教諭向智成走了進來,可見其臉色已難看到極點,“李知縣,恕下官無能,這安撫工作我是做不下去了。”


    “食君祿,忠君事,你難道還想撂挑子不幹?”


    向智成寒聲道:“跟一群餓急眼的災民講道理,兩手空空,您讓下官怎麽談?”


    “大人,向教諭能拖住災民這麽長時間,已經很不容易了,”陳逢從旁說情。


    難得有人說一句公道話,向智成不禁多看陳逢一眼,“還是陳縣尉說話中肯。”


    “好吧,”


    李知風顯然也知道現在已經到了火燒眉毛的時候,看向陳逢道:“本縣可以從別的公務中調撥些錢糧過來,支撐個五六天應該不成問題。”


    “不夠,”


    陳逢果斷拒絕,“大人,至少縣衙也要提供半個月的糧食,否則下官沒有時間去籌措。”


    “籌措?”


    旁邊的向智成頗為疑惑,“這種時候還能去何處籌措?難道陳縣尉準備去府城?”


    “那恐怕是不成,去年蝗災席卷整個武通境內,府城糧食也是捉襟見肘,除非從省城。”


    準確來說,去年的蝗災覆蓋了整個劍北之地,武通是劍北受災最嚴重的地方,而清溪又是武通受災最嚴重的地方。


    “當然不是,”


    陳逢平靜道:“我知道府城現在也拿不出多少錢糧,從省城調糧則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那你要做什麽?”李知風都懵逼了,在他看來,現在緩解災情的辦法也隻有等待朝廷的救援。


    “請大人明言,縣衙能不能拿出十五天的錢糧來?”


    李知風毫不猶豫的搖頭,“縣裏麵真拿不出這麽多來,去年蝗災多麽艱難你也應該有所了解,如果不是前段時日府城調了一批糧食過來,現在你我恐怕連飯都吃不起。”


    “十二天?”


    “最多十日,”李知風咬牙道。


    陳逢故作沉思,片刻後才緩緩開口,“行吧,十天就十天,我盡力而為。”


    話音落下,李知風心中大定,追問道:“現在可以說你籌措錢糧的方法了吧?”


    “我的辦法很簡單,”


    陳逢突然躬身請命,“下官懇請縣尊大人,組織人手,引塞嶺河水進入伏春水,如此方可一勞永逸的解決我清溪縣常年幹旱的困局。”


    隨著話音落下,空氣忽然間就陷入了凝滯。


    教諭向智成皺起眉頭,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


    李知風可能是氣極反笑,看著陳逢道:“你是在開玩笑還是在戲耍本縣?”


    “沒有啊,”


    陳逢顯得很單純的說:“茲事體大,下官豈敢兒戲。”


    “既然如此,”


    李知風直視而來,“你現在說的是什麽混賬糊塗話。”


    “大人請聽我細細道來,”


    陳逢不急不慢,徐徐道:“引塞嶺河之水進伏春,下官當然知道現在是辦不到的,可是我們可以借此向縣中士紳籌措錢糧啊。”


    身為教諭的向智成很快明白陳逢的意思,眸子漸亮,“陳縣尉的意思是為縣衙博得一個籌措糧食的名義,至於引水之事先作作樣子便可?”


    “不錯,”


    陳逢道:“有了這筆錢糧,足以等待到朝廷的錢糧運至,一切穩定下來再談引水之事非但不遲,更是造福一方黎庶,縣尊大人何樂而不為呢?”


    別看清溪縣災情已經十分嚴重,可這隻是對於普通百姓而言。


    縣中豪強士紳,根本沒有傷筋動骨。


    “嗬嗬,”


    李知風卻是看著陳逢嘲笑道:“本縣向這些人募集錢糧他們都不給,你引水他們就會給你?”


    “大人,這可是兩迴事,”


    陳逢笑道:“向他們募集錢糧他們沒有一點好處,引水之事則不然,不但對他們有利,更是造福子孫萬代的好事,我有信心勸說成功。”


    兩者之間的確有差別,但並沒有陳逢那麽說的簡單。


    其實陳逢自己也清楚,他也隻是這麽對李知風說而已,想要真正從那些豪強地主手中拿錢,肯定沒那麽簡單。


    “不是本縣不信任你,”


    李知風思索半晌後說道:“若你當真以此為條件去籌措錢糧,以後便真要忙活引水之事,這可不是一件小事。”


    陳逢微笑,他沒有去和李知風講引水的潑天功勞。


    隻是平靜且簡短的說,“比起眼前的困窘,算大事還是小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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