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陡然睜大了眼睛,語氣因為過於驚詫而有些變調。下意識的大聲問,又很快意識到這不是能廣而告之的事,很快盡量把聲音壓了下來


    “你說什麽?你,喜歡,你哥?沈雲斂?”


    周路奇感覺這個世界太玄幻了,明明幼兒園的時候沈融還和他搶著要和當時班裏最漂亮的小姑娘玩新郎新娘結婚的遊戲,怎麽長大了就忽然喜歡男人了!


    他以前也沒看出來啊。


    “你倆是兄弟,他是你哥啊。”他盯著沈融,一臉的一言難盡:“就算沒血緣關係,但你們現在和親兄弟也沒區別吧。而且就算不管這個,沈雲斂看著跟那天宮仙女一樣冷心冷情的,他也不會動凡心吧。”


    “我知道,我這不是盡量不和我哥接觸了嘛。”


    沈融提到這事就有點鬱悶,他低頭去踢路上的石頭子,悶悶不樂的鼓著腮幫子。


    和別人怦然心動後的幸福甜蜜不同,他意識到自己喜歡沈雲斂以後,隻感覺到無措與失落。


    哥哥也喜歡他這個選項希望渺茫,他能看出來,他哥很在乎他,但這是因為沈雲斂是個好哥哥。


    正因為如此,他更不可能去戳破這層兄友弟恭的窗戶紙。


    沈融想,哥哥已經太久沒有在正常的家庭中生活過了,現在溫柔慈愛的父母和聽話乖巧的弟弟才是他需要的。


    他不能為了自己那點難以啟齒的愛慕,讓他哥好不容易找迴的家庭產生什麽變化。


    他的喜歡對他哥來說,也許就像公主床墊下那顆豌豆。他不敢開口,隻能借由拉開的距離,給豌豆鋪上一層又一層天鵝絨床墊,好讓公主感覺不到它的存在。


    “那你就要躲著你哥一輩子啊?”


    兩人一路沉默的走到了女生宿舍樓下,在等女朋友下樓的時間裏,周路奇忽然開口問道。


    “不會的。”沈融盡量壓下心裏的沮喪,“等我不喜歡他了,能正常把他當哥哥的時候,也許就不這樣了。”


    可是什麽時候才會不喜歡沈雲斂呢?他想不到有這麽一天。


    原本以為拉開距離可以讓自己的感情淡下來,可是這些時日,看不到哥哥的時候,他隻會更想沈雲斂。


    周路奇把小蛋糕遞到了一個穿白色外套的長頭發女孩兒手裏。


    那是他女朋友段雪橙,文科班年級前幾的尖子生,看起來很溫柔,總有些害羞。但麵對周路奇的時候,又會紅著臉,眼裏閃著喜歡的神色。


    他們相視笑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偷偷的拉了幾分鍾手。


    早知道不跟著來了!


    被這對情侶的濃情蜜意傷害到,沈融默默的轉過身不看他們。


    隔了幾秒,他還是忍不住歎了口氣。


    好羨慕。


    他也好想拉哥哥的手。


    他一直在周路奇宿舍寫作業,到挺晚才迴去。


    本以為他哥應該睡覺了,但小心翼翼的推開門才發現,沈雲斂還坐在桌前。


    他隻能生硬的打了個招唿:“哥,你還沒睡啊。”


    “怎麽迴來這麽晚?”


    沈雲斂神色淡淡的看著他,心想沈融看起來比誰都乖,實際上最不聽話。


    “嗯……作業寫的有點慢。”他胡亂找了個借口就躲進了浴室洗漱。


    水珠從皮膚上滑落,擦幹了臉,他對著浴室的鏡子,看見他哥在身後靠著門看他。


    見他擦完了臉,沈雲斂走近兩步,雙手撐在洗手台上,把沈融堵在了這方狹小空間裏。


    兩人對視了幾秒,誰都沒有說話,沈雲斂的手按在了身前人的後頸上,仿佛隻有這種掌控的姿勢才能讓他安心一點。


    他想問問沈融,這段時間到底在鬧什麽別扭,但手指觸碰到對方皮膚還沒兩秒,沈融像是很不適應一般,用了些力氣從他的手下逃脫。


    溫熱的體溫和跳動的脈搏從指尖離開,沈雲斂不自覺的撚了撚手指,他目光沉沉,沈融這個舉動似乎是真的有點惹他不高興了。


    “沈融!”


    他皺著眉把人拽迴懷裏,卻猝不及防的看見沈融眼睛紅了一圈。


    他眼皮薄,皮膚白,紅起來格外明顯,看起來可憐兮兮。


    沈雲斂心裏忽然就像是被什麽東西重重砸了一下,他有點慌亂的鬆手,不知道該怎麽辦,隻能試探著去幫沈融擦掉眼角未落的淚花。


    “生氣了?”


    他低聲詢問。


    前段時間沈融明明已經對他偶爾摸後頸的行為習慣了,沒有理由忽然生氣的。


    還是說,他察覺到了什麽?


    沈雲斂向來沉穩,他隻做萬無一失的事情。對於沈融,他隻想徐徐圖之,不打算在沈融不喜歡他的時候貿然行動。


    在心底歎了口氣,他把將要觸碰到沈融眼角的手放下,耐心道歉


    “對不起,下次哥哥會先問問你,不要生氣。”


    “沒,沒有!”


    沈融忙不迭的抬頭,眼裏還盛著淚水,看著像個小可憐。


    他又重複了一遍,“我沒有生氣,不用對不起。”


    他隻是有點慌亂,他哥剛剛靠的太近,他差一點就忍不住抱上去。


    情急之下隻能把哥哥推開,可又被拉迴去。貼近沈雲斂胸貼那一刻,沈融的委屈忽然有些抑製不住。


    為什麽,為什麽他喜歡的人是哥哥啊。


    嬌慣出來的性子在骨子裏作祟,他有那麽一瞬間想不管不顧的抱住沈雲斂說喜歡,想撒嬌耍賴要一個同意。


    可他又很快控製住這種想法,默默的把舌尖的話咽了迴去,憋紅了眼眶。


    他哥很好,會小心翼翼的道歉,問他是不是生氣了。


    他沒有生氣,他隻是喜歡哥哥而已。


    沒幾天就一月末了,學校放了最後一次月假,到二月上旬考完期末就可以準備放寒假過年了。


    家裏的司機在門口等著,坐在車上,沈融刻意和哥哥保持了點距離。


    他很困,最近為了聯考熬了好幾次夜,現在放假了,心裏也跟著放鬆,困意和疲憊感一下子就湧上來。


    學校門口人還很多,車開不了太快,走走停停的像個搖籃,沈融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


    他的頭微微向後仰,看起來不太舒服,眉頭也皺著。臉上的皮膚沒有因為熬夜而變差,看起來仍舊滑膩奶白,卷翹的長睫毛因為睡的不安穩而一顫一顫,紅潤的嘴唇微微張開了一點,露出了舌尖。


    沈雲斂的目光隻有這種時候才會毫無遮掩的一遍遍掃過沈融的臉,像是在看什麽寶貝。


    他忽然想起來之前某一次在家裏吃飯時,紀沁講沈融小時候的事,她當時笑著說,沈融從小就可愛,幼時像個小女孩兒,別人見了都說是個漂亮孩子。


    是這樣的。


    沈雲斂想,是個不聽話的漂亮小孩。


    他伸出手,想碰一碰沈融的臉頰,但最後還是沒有真的去摸,隻是輕輕的按著沈融的頭,讓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可以睡的更舒服一點。


    車子平穩的行駛著,經過一個緩坡,一棟棟中式別墅就坐落在這個看起來處處精致的小區裏。


    距離入口處不遠就是沈家,院子門大開,紀沁和沈輝特意空出來時間等孩子們迴家。


    司機早就把車停進了車庫,沈雲斂沉默的朝他搖搖頭,示意別吵醒沈融。


    但沈融本就睡的不太安穩,車停下沒幾分鍾就皺著眉頭醒來。


    他揉揉眼睛,臉上帶了點起床時常有的神色,又氣又委屈,似乎是還想再睡一會兒。


    但發覺自己靠在沈雲斂肩上後,他陡然清醒過來,瞪大了眼睛愣了兩秒,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哥?對對對不起!靠了你這麽久!”


    沈雲斂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氣縈繞鼻端,沈融的心髒不受控製的砰砰亂跳。他慌亂的退開點距離,但車裏一共就這麽大,他背靠著車門,退無可退。


    偏偏哥哥還若無其事的繼續靠過來,直到兩人的臉離得很近才堪堪停下。


    他看見沈雲斂微微眯了眯那漂亮的眼睛,沉默片刻,接著勾起了一個少有的笑。


    他說,“我是你哥,你靠著我,有什麽對不起的。”


    我是你哥。


    劇烈的心跳忽然就平複了下來,沈融垂下眼瞼,掩蓋眼裏的失落。


    是啊,他是我哥。


    沈融把這句話反複在嘴裏嚼了幾遍,咂摸出了點酸苦味。


    第18章


    爸媽準備了很豐盛的晚飯,但沈融心情不好,連帶著胃口也不佳。


    他隨便吃了幾口就吃不下去了,麵對媽媽有點擔心的詢問,他借口在學校太累了,順勢迴房休息。


    其實也不能說是借口,因為沈融的確很疲憊。下午在車上睡的那一會兒並沒有什麽用,反而讓人困意更濃。


    隻是一閉上眼睛就都是沈雲斂,他無奈的晃晃腦袋,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都先收了起來。沈融把自己埋在柔軟的被子裏,打算先補個覺。


    “咚,咚。”剛閉上眼就聽見房門被人敲響。


    沈雲斂站在沈融房門外,手裏端著杯熱牛奶。


    “融融?喝奶嗎?”


    其實送牛奶不是目的,他隻是需要和沈融好好談談,他想知道沈融到底在想什麽,為什麽一次又一次的刻意拉開距離。


    但隔了幾秒,房門內隻傳來了一句悶悶的


    “哥,我不喝了,晚安。”


    沈融用枕頭把臉埋住。


    大晚上的,人的感情最充沛也最脆弱,他不想見他哥。


    聽到了拒絕,沈雲斂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麵無表情的在緊閉的房門前站了片刻。


    良久,他把那杯奶慢慢喝完,看著沈融的房門,沒帶什麽笑意的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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