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醫院裏逐漸安靜了下來,大家看完病人也陸續迴去了,小曼見莫景琛一直陪伴在南湘的身邊,知道他不會丟下還沒有清醒的南湘走開,這才放心地去看高敬。


    高敬的情況也很嚴重多,這一場手術一直做到了深夜才結束。


    程拓從手術室出來,已經一臉疲憊,他揉了揉有點抽痛的額角。


    小曼迅速上前,著急地問:“程醫生,高敬怎麽樣了,他有沒有生命危險?”在此之前,她心裏不斷地祈禱著,希望高敬沒事。


    程拓伸手整理了一下有些淩亂的衣服,臉色緩和地說:“你別擔心,高敬的傷勢雖然很重,但子彈都沒有傷害到要害,彈頭已經全部被我清理出來,等麻醉過了,他就會醒過來。”


    聽到他這麽說,小曼高懸在半空中的心這才放下來,雙眼泛著淚光,感激地說:“程醫生,謝謝你救迴了高敬的命。”


    程拓微微一笑說:“這是我的本分,你今晚就好好陪著他,有什麽叫值班醫生,我得迴家休息了。”


    做了這麽久的手術,他也累了。


    小曼用力點頭,哽咽地說:“我會注意的。”


    程拓迴到辦公室裏,換了衣服,拿出手機,已經深夜了,這個時候,小豬豬也該餓了,要起來喂奶了。


    他握著手機,一邊往外麵走,一邊撥通了家裏的電話,果然,電話一響,陸璐就接了。


    “老婆,我剛做完手術,正準備迴去,小豬豬乖不乖?”程拓乘坐電梯,來到了地下車庫,上了車,便啟動車子。


    陸璐正抱著小豬豬喂奶,接到他下班打迴來的電話,心裏甜甜的,暖暖的,他總算知道工作忙完了給她打電話了。


    “你去醫院後,小豬豬就鬧騰了一會,然後睡了很久,這剛醒來,我給她換了尿褲,正給她喂奶,你今天手術怎麽樣,沒出什麽意外吧。”


    其實對程拓的醫術,她是頗為信任的,畢竟在他手裏出事的病人傷患,真的少之又少。


    程拓啟動車子,轉彎,出了醫院的車庫,開上大路,笑著說:“今天幫莫景琛的保鏢做手術,他身上中了三槍,有一槍在心口,幸好沒有傷到要害,我幫他把彈頭清理幹淨了,給他輸了血,他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等他醒來應該沒什麽大礙了。”


    陸璐臉上露出了驚愕的神情說:“我今天聽說了有關莫家的事,還以為是謠言。”沒想到是真的。


    程拓輕歎息了一聲說:“有錢人也有有錢人的煩惱。”在豪門大戶裏,人是複雜,都是利字當頭。


    陸璐慶幸地說:“幸好你們程家不是豪門大戶。”不然像她這樣的出身,又未婚先孕,還不知道會遭到什麽樣的擠兌。


    程拓是有名的神醫,他有錢,但他不炫富,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有多少家底。


    聽著女人的慶幸,程拓輕輕一笑說:“我很快就到家了,你喂好了小豬豬就趕緊休息。”


    陸璐柔聲說:“好,這大晚上的,你開車路上要小心。”


    “我會的,等會見。”程拓說完,掐斷了通話,此刻路上已經沒有什麽車,他歸心似箭,哪裏等得了,一腳踩下油門,輕奢的小轎車便飛馳而去。


    在醫院裏,高敬已經轉入了普通病房,小曼終於可以陪伴在他的身邊。


    看到他身上綁著繃帶,臉色蒼白的沒有一點血色,雙目緊閉,還沒有醒過來,不禁又忍不住悲從中來,晶瑩剔透的淚水就像不要錢似的,滴滴答答地從她的眼眶裏掉下來。


    她一邊掉著眼淚,一邊哽咽地哭訴著:你這個笨蛋,少夫人出事,人家已經很傷心很難過了,叫你不要衝動的,你偏不聽,現在好了,傷成這樣,痛死你活該,你真的太討厭,太討厭了……”


    她的眼睛都已經哭得很腫了,現在又害她哭了,明天一定無法見人了。


    小曼嘴裏罵著,卻掩不住滿臉的擔憂和心疼,她抬起手,擦去眼眶裏不斷滑下的眼淚,既傷心又氣憤地說:“喬柏思真是個害人精,害了少夫人,又害了你,真不知道老天爺是不是眼瞎了,真是氣死我了……”


    她正氣憤地罵著,突然一把虛弱的聲音響起:“這次殺不了她……隻要我不死……我還要繼續去殺她……我不會讓她活下去……”


    “對,像她這樣的禍害,就該死,必須要以牙還牙,咦……”不對,剛才誰跟她說話,小曼話說到一半,心神頓時一蕩,趕緊抬頭往高敬的臉上看去,頓時欣喜地瞠大了眼睛,激動地說,“高敬,你醒了。”


    隻見臉色依然蒼白的高敬,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睛,雖然身體很虛弱,但不妨礙他對喬柏思的仇視。


    高敬輕哼一聲,虛弱地說:“我豈是那麽容易被打倒的。”他的體質異於常人,虧虧三槍,不足以致命,更何況喬柏思還沒死,他絕對不會讓自己有事。


    小曼趕緊說:“高敬,你這次能夠撿迴一條小命已經很幸運了,你別再這麽衝動了,有什麽事,等少夫人好起來再說。”


    “我等不了。”高敬倔強起來,也是強得像頭牛似的,他伸手撐在床板上,喘著氣說,“我砍了喬柏思一刀,她現在應該在醫院裏,她在哪……”


    他想撐起身子來,但實在太過虛弱,身體還沒有撐起來就已經承受不住,咳嗽了起來:“咳咳……咳咳咳……”


    小曼趕緊扶著他,著急地說:“你這人真是的,剛動完手術,你別亂動,傷口裂開了,痛的人是你,快躺好別亂動。”


    “我要去找喬柏思算賬……咳咳……你別攔著我……咳咳咳……”高敬想要推開她,但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掙紮一下,又倒迴了床上,沒有力氣爬起來了。


    “你看你,都成什麽樣子了,還想去找喬柏思算賬,你砍了她一刀,她現在肯定叫保鏢保護她了,我怕你還沒碰到她一根頭發,你就得被保鏢打死,少夫人出事,少爺已經很慘了,這種時候,你就別添亂子了。”小曼氣急敗壞地大聲說。


    高敬有些驚訝地看著她,默不作聲。


    小曼瞪著他:“你幹嘛這樣看著我,難道我說的有錯嗎?”


    高敬輕輕咳了一聲,說:“你挺兇的。”


    “我……”小曼頓時臉一紅,氣憤地說,“人家這不是擔心你,做事不經過腦子,又要出去闖禍,如果不是我叫霍少跟霍少奶奶去莫家救你,你覺得你還有命活到現在嗎?”


    高敬這才恍然大悟,難怪霍冽宸和蘇盡歡會這麽巧出現在莫家救了他,原來是她通知人去的,他感激地說:“小曼,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叫人去救我,我可能已經死在老爺子的槍下了。”


    “你不要跟我說對不起,如果你真想感謝我,你以後做事就多想想後果,別再那麽衝動了。”知道他中槍,生死未卜,她心裏不知道多難受,她不想再麵對這種事了。


    “這次殺不了喬柏思,能砍她一刀也很痛快,哎呦……”高敬得瑟的話還沒說完,腦袋就被小曼敲了一下,他一臉納悶地看著她,“我砍了她一刀,你不高興嗎?”


    小曼覺得自己快要被他氣死了:“你砍了她一刀,但你中了三槍,你用三槍換一刀,你還覺得你賺了?”他腦袋裏裝的什麽東西啊,真是氣死人了。


    “當然是賺了,我的命不值錢,又不矜貴,三槍換一刀,值了。”隻要能幫南湘報仇,就算把小命搭上去,他也在所不惜。


    “你這個笨蛋,真的笨死了,少夫人不會希望你這樣做的。”看他完全不顧自己的小命,小曼心裏難受得要命,這天底下的人,誰的命不是命啊,哪有他這樣輕賤自己的,她正想拿個棒槌來,把他捶醒。


    高敬不明白小曼為什麽這麽生氣,不過他不想她生氣,隻得說:“好了,你別生氣了,我答應你,以後做什麽事,我會多想想的,行了吧。”


    “你別以為你這樣說就能敷衍我,等少夫人好起來,我會向她告狀的。”小曼氣唿唿地說。


    高敬看著她,蒼白的臉上露出了迷惑的神情:“小曼,你這是在擔心我,關心我嗎?”她的反應好強烈,讓他深深地感受到了,她前所沒有的情緒波動。


    小曼頓時臉一紅,趕緊說:“誰關心你了,我是怕你死了,以後沒有兄弟陪我去喝酒吹水啦。”


    高敬立即激動地說:“有你這樣的兄弟,那真的太值了,你明天帶兩瓶酒來,我陪你喝。”


    小曼的臉色頓時一黑,不悅地說:“你傷口還沒有愈,你就想著喝酒,你腦袋是不是長草了?”他是覺得自己中了三槍死不去,喝點酒,好讓自己可以下地府賣鹹鴨蛋是吧。


    高敬被她罵得脖子微縮了一下,一臉的不能理解,不是她讓他陪去喝酒的嗎,女人的心思真是難觸摸。


    他輕咳了一聲,趕緊轉移話題,擔心地問:“少夫人現在怎麽樣了?”


    提起淒慘的南湘,小曼臉上的神情一下子變得黯然,難過地說:“少夫人還在重症病房,少爺陪著她,還不知道她什麽時候醒過來。”看到他們這樣,她真的很心酸很難受。


    高敬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陰鷙,攥住拳頭,重重地捶了一下床板,牽扯到了傷口,痛得他額頭上迅速滲出了冷汗,他要記住今天的痛,以後,他絕對不會讓喬柏思有好日子過。


    “高敬,你別費神了,趕緊閉上眼睛好好休息吧。”小曼坐在床邊說。


    高敬不想她擔心,輕輕點了一下頭,忍著痛,閉上眼睛,乖乖地休息了。


    夜深人靜了,醫院裏除了巡房的值班醫生和護士,已經沒什麽來訪的人了。


    在一片茫茫的白霧裏,穿著白色衣服的南湘,在那茫然地走著,突然有一把稚嫩的孩童聲音叫她:“來追我啊……快來追我啊……”


    隻見前麵一個長得很可愛的小男孩,正一邊跑,一邊迴頭向著她揮手,讓她去追。


    這孩子看著好親切,南湘好想抱抱他,她立即邁開了腳步,追了上去。


    但這小男孩跑得很快,不管她跑得多快,依然無法追上去,耳邊不斷傳來他稚氣軟糯的叫聲:“你快來追我啊……快來啊……”


    南湘著急了,大聲說:“你別跑這麽快……我追不上你……你慢一點等等我……你別走……別走啊……”


    她一邊叫他別走,一邊大聲地叫著。


    小男孩卻頭也不迴地跑進了黑暗裏,南湘奮起直追,突然腳下卻踏空了,她的身體失控地向前麵撲倒,隨即耳邊響起了一把熟悉又焦急的聲音:“老婆,你醒醒,老婆,你別嚇我,你快醒來,老婆……”


    是誰在叫她,好熟悉的聲音,南湘想要起來看一下,突然地下開始塌陷,她的身體往下墜落,她發出了驚恐的叫聲:“啊……”


    好可怕,她揮舞著雙手,掙紮著,驀地一道白光閃現在她的眼前,她一個激靈,驀地睜開了眼睛,隨即身上傳來了一陣劇痛,讓她忍不住痛得喊出聲:“啊……好痛……”


    “老婆,你醒了,你終於醒了。”看到了睜開眼睛的女人,莫景琛的眼睛一下子濕潤了,他抱著她,按耐不住內心的激動,嗓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麽。


    南湘看著眼前的男人,思緒有點亂了,突然想起了什麽,她的臉色一變,用力推開了他,伸手往自己的肚子摸去,著急地問:“我是懷孕了嗎……我的孩子呢……”


    她記起來了,她暈倒的時候,隱隱約約聽到了有人說流產的事情,她這個月的月事已經過了還沒來,剛才她做夢夢見了一個小男孩在她的麵前跑,讓她追,難道她肚子裏的孩子已經……


    南湘本來就已經很蒼白的臉色,此刻更是如死灰般,淚水不禁洶湧而出,激動地大哭起來:“我的孩子沒了……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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