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桃和趙四跟著走了進來,莫蕪好奇的問趙四,“我們家好多年沒人住了,怎麽一點破敗跡象都沒有?”他又貪婪的環視著四周,好像要把這幾年的沒看的都補足一樣。

    莫芋也迴過身來看趙四,臉上同樣寫著疑問。

    “你們走後,老王爺會派人不定時來打掃宅子,幾年如一日。”趙四答道。

    莫芋一怔,沒想到竟是百裏王爺從中照顧,他一時心生感激,感歎道,“王爺對我莫家,可謂恩重如山。”

    “王爺並不想您知道此事,如今您問起,我就實說了。希望不要違背王爺的初衷,您不要有負擔才好。”

    莫芋點點頭,“我知道。”

    四人又往前走,因為馬車停在後園門口,所以最先看到的是後麵的花園,再往前是以前莫家四口的臥房,莫芋莫蕪各自逛了自己的房間一圈,床鋪幔帳均是以前的模樣,就連書房裏莫芋臨的《呂義祖百字碑帖》攤開的還是那一頁。陽光透過紗窗映透泛黃的宣紙,隻有輕微的灰塵浮在空氣中,莫芋伸手拂過,好像自己仍是十三四歲的少年,歲月在這座房子裏從未流出,時光永遠定格在那一刻。莫蕪興衝衝地跑到角落,將那裏一塊鬆動的磚石一扒,迫不及待探手進去,不一會兒臉上充滿了驚喜,“哇我摸到了,居然還在!”

    他手伸出來時多了一本書,因為長時間卷曲,有些不好翻開。莫蕪費好大勁壓平它,又翻到中間某一頁,指給莫芋,“哥你看,我們當時看到這裏了。”

    莫芋一看就臉紅了,他當莫蕪找什麽呢,原來是當年兩人背著父親偷偷買的《玉支肌》,那時莫蕪尚未滿十歲,好多東西都看不懂,倒是情竇初開的他,常常看得麵紅耳赤。

    看著莫蕪舉著書的傻樣子,他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哥你笑什麽呢!”

    莫芋推著他往外走,“先去看看別的地方……”

    “哥你別推我。”

    “好了好了,快走。”

    莫芋莫蕪一起走,趙四和竹桃兩個逛,四人分頭走走,最後都匯集到大廳裏。

    一進門,正對大門的那副“臨洮人家”便映入眼簾。這是副巨畫,從頂梁上懸下來,整整鋪滿整個牆壁,畫中人家頤享天倫的生動景象占滿全部眼簾,畫下是一張高腳橫案幾,上麵擺著幾副案燭,以及莫家先祖的靈位。

    莫芋一時眼熱,拉著莫蕪便跪在地上。當年東窗事發急,娘匆忙間帶他們出逃,沒來得及收拾任何東西,祖父母的靈牌也被無奈的落下。他想起母親常在露天燒紙,偷偷帶他們去墳上拜過兩迴,此外大多數時間三人都在心驚肉跳中顛沛流離。這些年受過的辛酸苦累,一時全上心頭。莫芋百感交集,對著靈位梗咽道,“不孝孫芋兒蕪兒迴來了。這麽多年,都沒給兩位大人上柱香,莫芋心中愧極,愧極……”他拉著莫蕪要磕頭,莫蕪一個響頭下去,重重一聲悶響。莫芋正要磕,卻奇怪的發現自己怎麽也夠不到地上,竹桃趕忙上前扶他,“少夫人你別磕了,老人家在天有靈會保佑你們的。”

    莫芋這才恍悟,原來他頂著個肚子,七個月的肚子很壯觀,以致彎腰都彎不下去,莫芋有些窘迫,生怕人家笑他醜。竹桃趙四倒不是粗心之人,明白他臉薄,都沒表現出一丁點取笑之意,莫蕪很乖巧,咚咚又磕了兩下,“哥,我替你磕了!”

    莫芋哭笑不得,替他揉揉發紅的額頭,“傻孩子,疼不疼?”

    “不疼。”莫蕪對著他的肚子一陣鬼臉,“不疼不疼……”惹得餘下三人都笑了出來。

    於是折騰一番,大家都有些累。莫芋給竹桃二人分配了房間,大家便都各自迴房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四人早早出發去祭祖,莫芋守了幾日陵,迴來後大家便無所事事,趕車的小廝自那日收拾好馬車後便沒了蹤影,據趙四說他打發了出去住,莫芋迴來祭祖的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莫芋拖著個大肚子在院子裏散步,莫蕪竹桃都陪著他,倒不是他嬌氣任性非得倆人伺候,而是他確實對七個月的肚子心有餘力不足,在滿足七月奔八月的日子裏,肚子像氣球一樣急速膨脹。在旁人看來,隻是形狀有些大,而對莫芋來說,裏麵的重量簡直翻著番的漲,孩子有多重他不知道,反正他現在的感覺就像馱了一隻小豬,分量相當實沉。“不走了,”莫芋一指前麵的石凳,“我受不了了,我要坐!”

    “我們才走了多久啊?”莫蕪撓頭,“半盞茶的功夫有沒?”他問竹桃。

    竹桃搖頭,“沒有。”

    莫蕪納悶,“哥你怎麽這麽容易累?”

    莫芋白了他一眼,“我想!?”

    竹桃笑道,“還有兩個月孩子就快出生了。到時候少夫人要升級做娘,這脾氣可得改改。”

    “我脾氣不好嗎?”莫芋甩開他們兩個,“你們都別挨著我,免得遭嫌。”然後扶著腰挺著肚子,蹣跚的往凳子方向走去。莫蕪跟竹桃相視一笑,快步跟上他,

    “奴婢不敢嫌棄少夫人……”

    “我怎麽會嫌棄哥哥……”

    莫芋佯裝生氣,嘴角的笑容卻有些憋不住,,“你們兩個很討厭!”

    兩人不約而同答道,“是!”

    “不過小王爺快迴來了吧?”一番調笑之後,三人開始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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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芋腦中閃現出離別時百裏巽風給他的那一吻,臉有些紅。“還有十天……十天後他就迴來了!”

    “那我們在這呆一陣,迴去的時候小王爺也就迴來了。”

    “嗯,剛好。”

    “哥……”莫蕪伸出五個指頭一晃,“你在偷笑什麽?”

    莫芋趕忙迴過神來,一看竹桃捂著嘴笑,有些惱羞,“笑什麽!”

    “有人想那誰了唄。”莫蕪一努嘴,也學著打趣哥哥。

    莫芋氣得小宇宙終於爆發,“不理你們了!哼!”

    淩靖仇這陣子,抽空去見了莫老爹一麵。

    孫迴春給的果然是好藥,半寸深的傷口幾日便結痂,雙手行動無礙,隻是失血過多,一時臉色仍有些蒼白。

    “老爹近來可好?”淩靖仇一襲朱紅抹額,襯得過白的臉色更白,在陰森的牢房裏,明亮得有些詭異。

    莫老爹背對著淩靖仇側臥在草上,“不好。可稱大人的意?”他語氣平淡,隻陳述事實一般,倒叫淩靖仇一時接不上話。

    “老爹冷不冷?禦寒之物可有發下?”淩靖仇見他連件破毯也未蓋,就這樣幹躺下,不禁又問。

    莫老爹冷哼一聲,“人不冷,心冷。”

    淩靖仇看著他,不再說話。

    莫老爹背對著他一動不動,也不知是不是真睡著了。

    好半天他才歎了口氣,不過一久沒迴過身來,“你來究竟要幹什麽?”

    “你小兒子很可愛,像小蝌蚪。”

    淩靖仇聲音清楚的傳進牢房那頭,草床上的身影抖了抖。

    “淩、淩靖仇……”

    淩靖仇挑眉,“如何?”

    莫老爹不停深唿吸,如果停下,他怕自己會喘不過氣來,莫蕪被他找到了,他心裏最大恐懼被挖開,讓他衝動得想大喊,恨不得把外麵那人碎屍萬段。

    淩靖仇耐心的等他,一句話也不說。

    長時間寂靜過去,那頭終於傳來一聲歎息

    “求求你放過他……”

    淩靖仇一挑眉,看來是這樣?那小孩……果真是莫芋的弟弟。

    那日他拾起莫蕪一片衣角,心中已有五分懷疑,不過他仍來試探一下,沒想到……淩靖仇嘴角勾起一抹邪笑,眼中戲謔漸增。這老東西可以放心去死了,當然,如果他不擔心那小兒子的話。

    祭完祖後莫芋一直呆在老宅裏,他身子不方便,從京城顛簸過來又馬不停蹄的到山上去祭祖,一連串事情已經有些吃不消,眼下萬事全妥,他便整日在院子裏閑晃,有時在書房裏看書寫字;有時陪莫蕪下棋畫畫;有時坐在廳堂裏;對著莫家先祖的靈位發呆。

    趙四通常是白天睡覺晚上值守,平日裏見不到人。這日竹桃上街采購,家裏隻剩下莫芋和莫蕪。

    “哥。”莫蕪一進門,就看見莫芋坐在椅子上,呆呆看著堂中央的靈位。

    “哥,靈牌有什麽好看的。”

    莫芋搖頭,“我看的是畫。”

    “畫?”莫蕪疑惑地轉頭,隻見畫上一家人笑嘻嘻的看著他,那畫中長者含飴弄孫的模樣倒很像爺爺,莫芋一數,畫中四個人,除掉老人孩子,還有在一旁的夫妻二人,屋外小橋流水,野雞啄食,一派山居悠閑的景象。

    “哥,不對啊。”莫蕪發問,“我記得你說過,這幅畫畫的是遊子遙看家人的情景,可是這畫裏隻有四個人,遊子呢?”

    莫芋站起身來走近,“遊子站在案前畫了這幅畫。”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畫中的長者,“這幅畫,是爺爺畫的。”

    莫蕪又驚又疑,“哥,你、你一次性說完。”

    “那裏,”莫芋右手一指,直指老者額頭,“你不覺得他的天庭太飽滿了麽?”

    莫蕪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那老爺爺額頭凸出一塊,如同壽星老頭的額頭一般,隻是畫的極其細微,不走近細看根本看不出來,一般人又不會死盯著大堂裏的一幅畫看,這樣一想,那地方便顯得尤為可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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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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