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吃過早飯莫蕪拔腿就跑,莫芋拉住他,“你幹什麽去?”

    “哦,我去找一個白衣公子。”莫蕪嘴裏含滿了食物,他嗚嗚解釋幾句,嘴一抹,又要往外衝。莫芋手還在他袖子上,猛地一帶,六個月的身子一個踉蹌,急得他一時火大,衝莫蕪吼道,“跑什麽跑,毛毛躁躁的,索命啊!”說著揉揉腰,站起來扯過莫蕪,“哪兒都別去,陪我花園裏走走。”

    莫蕪跟在後麵一臉委屈,“哥,你脾氣怎麽變大了啊?不出去就不出去唄,兇個啥……”

    莫芋迴頭看他,有點不相信,“我脾氣變大了?”

    “嗯!”

    莫芋心下別扭,我原來就這脾氣啊,倒叫弟弟說性子變差了,臉上老大不爽,又轉過頭站住,“你找什麽白衣公子?”

    莫蕪走路一陣風,莫芋猛一停腳害他腳差點打結,好容易刹住,才避免了兩人鼻子相撞的悲劇,莫蕪沒好氣道,“哥!”

    莫芋瞪他一眼,“我問問還不行啦?”

    “哎呀我沒說這!”

    “那你說什麽?”

    “我就……”莫蕪被他一堵,頓時住嘴,“哎呀算了算了,我也不知道說什麽。”他心說,我就說你現在風風火火咋咋唿唿,像個爆火山,哼!

    莫芋看他半天看得一臉莫名,老覺得莫蕪跟以前不一樣了,昨夜百裏巽風說他喜歡多想,他一琢磨想來想去非但理不出頭緒,整天胡思亂想倒把人弄神經了,幹脆甩甩腦袋,招莫蕪到跟前來,“扶著我點,我覺得身子沉。”

    莫蕪聽話上前,兄弟倆相攜慢慢走著。莫蕪瞧他哥,大半年不見,莫芋臉圓了,身材也豐腴不少,王妃的待遇果然不一樣,想著眼睛往下一溜,瞧見莫芋圓鼓鼓的肚子,眼下秋高氣爽,幾件衣服罩不住那肚子,莫芋怕勒肚子,不係腰帶,覺著冷就多套件開襟短褂,莫蕪好奇,“哥,肚子大了是什麽感覺?”

    “重,累。”

    “還有呢?”

    “沒了。”

    “不是吧,娘不是說懷我們的時候很幸福麽?”

    莫芋瞧他,“我並非不幸福,隻是唾手可得太容易,將來總要付出代價。”遠處飛鳥撲棱著翅膀一逝而過,深秋將至,落葉金黃,他仰望彤雲,眼神一直延伸到很遠,“一別南方,不知何時歸鴻返航。”

    “哥?”

    莫芋收迴視線擺擺手,“我累了,扶我過去歇一歇。”

    “哦。”

    二人涼亭坐定,莫蕪自告奮勇要給莫芋按腳,莫芋笑道,“我腳早腫了,不是你按就有用的。”

    “哥你腳為什麽會腫?”

    “懷孕就會浮腫的,”金莫芋手搭在肚子上,有一下沒一下撫著,“還有嘔吐,嗜酸。”他看莫蕪笑了一下,“以及壞脾氣。”

    莫蕪抿著嘴不說話,他乖巧到立馬明白哥哥的意思以及對此迅速做出反應,懷孕的人喜怒無常,哥哥心情已經不好,他不可以再惹他生氣。

    “你說要去找一位白衣公子是什麽緣故?”莫芋問他。

    “我昨日上京,蒙這位公子搭救,覺得他像我見過的一個人。”

    提到白衣,莫芋腦中閃過一個身影“哦?京城裏竟有你的舊識?你什麽時候認識的他?”

    “好久了,”莫蕪賣力地捶著腿,“有十年了吧,久到我都記不大清他的樣子了。”莫蕪出神的看著園裏的花,想起那張英俊的臉,眼前一陣恍惚。

    那年也是深秋,浮梁山上紅葉漫天,他偎在父親懷裏,看那青衫少年持劍而立,廣袖獵獵,山風唿嘯,少年如墨黑發迎風亂舞,臨崖縱身一躍而下,父親覆住他的眼,他卻看見了少年嘴邊淒美的笑容,今生今世,腦海中隱隱不滅。

    昨日那白衣公子,眉宇間早已湮沒當年的壯懷激烈,隻有嘴角那一抹似有還無的微笑,將他心底沉睡多年的驚豔喚醒,棱角弧度,天衣無縫般重合。

    莫蕪抬眼,看莫芋歪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起身到房裏拿了件毛毯輕輕蓋在他身上,日上三竿,陽光漸烈,莫蕪眼中有亮熠熠生輝。白衣勝雪佳公子,許不過當年仗劍青衫意氣少年。

    莫芋醒來後,三令五申不許莫蕪出門,莫蕪乖乖應諾。百裏巽風見狀稱奇,說沒想到莫芋這張牙舞爪的惡霸紙老虎,發號施令竟有人買賬,莫芋得意的歎氣,“我這個弟弟,是乖巧過了頭啊!”

    莫蕪乖巧不假,但乖巧之人自有他不聽話的法子,莫蕪不當麵惹莫芋暴跳如雷,隻在接下來幾天裏跟下人們打得熱乎,然後在莫芋午睡的時候,找個後門偷偷溜了出去。

    偌大的京城,他要上哪找這一麵之緣的人?

    淩靖仇坐在案前翻閱供詞,他兩指拈住一頁快速翻過,又匆匆掃了兩眼,便合上案,“沒了?”

    大理寺監裏的獄長垂手站在堂下,臉上肌肉一陣緊張抽搐,“沒,沒了。”

    淩靖仇盯他半晌,隻不做聲收迴眼,“重審,我不要這種攬罪的廢話。”

    獄長沒動,好半天猶豫道,“大人,刑都、都用遍了,他死、死不開口,我沒……沒辦法……”

    “是嗎?”淩靖仇懶懶的開口,好像下屬不得力並不是一件多大的事,隻是眼中陰翳漸濃,“給我把人帶到刑房裏,我要親自審。”

    獄長暗自長籲一口,鬆鬆被汗水浸透的拳頭,“是,小人這就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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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淩靖仇走下來,抬起獄長的下巴,“把他送來後,你也不用走了。”

    獄長臉上一陣疑惑,隨即明白過來,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大人!求大人放過小的,放過小的啊!小的還有妻兒老小,全靠小的薪俸過日子,離了小的她們也活不了啊大人……”

    淩靖仇看他涕淚滿臉,竟也一時心軟,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要跟過去了,來人!五十大板!拖走!”說罷抬腳走了出去,獄長淒厲的喊聲越來越遠。

    沉重的鎖鏈發出令人恐懼的蠻橫聲響,鮮血淋漓的犯人隻稍稍抬了抬眼皮,便笑了起來,“淩大人,都說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了,您還親自跑過來一趟,不麻煩嗎?”刑房門開,一雙藏青色的官靴踏了進來,地上汙穢橫流,那雙靴子踩在上麵,步步沉穩,帶出一個個血腳印停在犯人身前。

    “寧大俠豪氣幹雲,義薄雲天,是淩某眼裏為數不多的英雄,隻可惜朝廷有令,抓您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那被稱為英雄的寧大俠冷嗤一聲,並不覺得被淩靖仇抬舉是件多麽光榮的事。

    “寧大俠人中龍鳳,對兄弟義氣果然看重,如此嚴刑拷打仍緊咬牙關,實在令淩某佩服,隻不過……”淩靖仇頓了一下,轉身向後走去,“不知道兒女情長,能不能叫寧大俠英雄氣短哪?”

    寧誌軒猛然抬頭,眼睛睜大,“姓淩的,你抓了宛心?”

    話音剛落,門後一陣嘈雜,有兵卒架了一個女人進來,淩靖仇一掀官袍,坐在椅子上冷冷看著兩人。

    “給你們半刻鍾敘舊。”

    那寧誌軒瞧宛心模樣,已是睚眥俱裂,對著淩靖仇破口大罵起來,“姓淩的!你個狗日昧良心的王八羔子!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你狗日的下地獄也別想投胎!你不得好死!”

    淩靖仇一瞥眼,笑道,“我不得好死不要緊,關鍵的是您不能死,您要是死了,我就加倍折磨她。”他眼神一遞,獄卒便搬來刑架將宛心綁在上麵。

    “所以,咬舌刎頸什麽的,您三思。”

    寧誌軒怒氣當胸,恨不得將眼前道貌岸然的這人千刀萬剮。

    淩靖仇一揮手,獄卒拿鐵鉤架在宛心鎖骨上“您想好了說,錯一句,”他嘴角猙獰一笑,“我就穿了她。”

    “當年雲娘夷中販鹽,最後一道是經誰的手?”

    寧誌軒將頭偏向一邊,“不知道。”

    “啊--”隻聽一聲慘唿,寧誌軒迴頭,愕然發現宛心胸前一片血紅。

    “淩靖仇你……”

    “我說了你錯一句我就拿她開刀,”淩靖仇走到宛心麵前,見這女人的眉眼竟有幾分像雲娘,“雲娘當年販鹽最後一道是經誰的手?說!”他手起鉤落,還沒等宛心唿痛,那鋒利的彎鉤已深深紮入她另一邊鎖骨中!“說!”淩靖仇暴喝,“不說我扒了她!”

    不等寧誌軒迴答,他一把摔過鐵鉤,將宛心的外衣撕開,寧誌軒再也忍不住,痛心幹嚎了起來,“我說,是莫季起!莫季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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