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銀票,我的……」她有好多好多的銀子,多到數不清,要花到哪一世才能花完。


    成語雁有些樂暈頭了,抱著匣子傻笑。


    「小雁子,快把銀票存進錢莊,你該知道誠郡王目前很缺錢,若他提前把銀子全轉走了,你這些銀票就等於成了廢紙,一文錢也拿不到。」她就白樂一場了,金山銀山走一迴卻空手而返。


    「什麽」她驟地清醒。


    誠王……誠郡王有這麽無恥?她想了一下,是,沒錯,趙廣文還真的有這般下流。


    「丁立,幫她處理一下。」


    「是。」


    丁立伸手要取走成語雁手中的匣子,她不給,抱得死緊,他看著她,她看看丁立,又看看匣子,再看,三看,看得不眨眼,就像要送孩子遠離家門的母親,難依難舍地再三叮囑,她這才割肉似的往前送。


    「你未免對她太好了。」百萬家產一瞬間送出,眨也不眨一下眼。


    「那是聘禮。」想娶個順眼的老婆容易嗎?


    「聘禮?」溫彥平咋舌。


    看著銀子從眼前飛走,溫彥平心疼的念著:為何不給我,明明是從我手中接過來的,怎麽又溜過去。


    他的喃喃自語被狐狸般的男人聽見了,牟長嵩嘴角一勾。


    「你想讓我娶你?」


    溫彥平一聽,呆住,很是惶恐的搖頭,他隻是不想成親,不是對男人感興趣,更不願「嫁人」。


    「那你敢要我的百萬聘禮,嗯——」牟長嵩嗯音拉得很長,很陰森,彷佛來自地底的聲音,讓人頭皮發麻。


    溫彥平背脊戰栗,全身發寒的幹笑。「我……我還有事,先走了,不必送我,我知道出府的路怎麽走。」


    「慢走。」牟長嵩揚揚手,表示送客的意思到了,自個走好,別前腳絆後腳,摔個五體投地。


    根本不敢迴頭的溫彥平走得飛快,恍若有一整隊禦林軍在後麵追殺似的,他先逃為快,免得身首異處。


    直到出了牟府大門,他才籲了一口氣,擦擦額頭的冷汗,有種死裏逃生的慶幸感。


    屋內,成語雁茫然不覺有人走了。


    「還沒迴神呀!」牟長嵩好笑的說道。


    看來還得多帶她見見世麵,以免老是一副小家子氣的樣子,他牟長嵩的妻子怎能是個錢奴才,不過……當個守財奴也不錯,守得住家財,旺夫又旺家,旺到六畜平安。


    「你剛真有給我一百萬兩銀票吧」不是她在胡思亂想,而是確有此事,她塞了滿滿一匣子吧。


    「沒有。」牟長嵩一臉正經的說道。


    「嗄?」果然好夢由來最易醒。


    成語雁隻掙紮了一下便接受自己是在作夢,她實在無法相信那麽多銀子是她的,銀子哪那麽好賺的。


    她喜歡攢銀子的滿足感,而非嗜財如命,該是她的她收下,不該她的她不取,有了她藏好,沒了再攢就是,銀子永遠賺不完。


    「騙你的,你還是一樣單純,真是不長進,我牟長嵩的妻子怎麽能不學我有幾分狡性呢!」


    他得看緊點,要不別人三、兩句話就把她拐走了。


    她嬌嗔的一橫目。「我還沒嫁給你,不算。」


    牟長嵩黑眸眯了眯,兩手捉住她雙腕,將她拉入懷中,眼對眼,鼻對鼻。「不如我現在就辦了你,不用等到及笄。」


    「你又威脅人。」相處久了,她也分辨得出他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粉頰微酡的睨了他一眼。


    他低笑,俯身一啄她水灩香唇。「我還有份驚喜要給你。」


    她一聽,不喜反驚。「你不要再嚇我了,一天一次對我來說已經是到頭了,再來我會嚇死。」


    再用丟銀票的方式嚇唬她,她真的承受不住。


    「不會,你一定會很喜歡。」他有把握。


    成語雁很猶豫,她不敢相信他,他十句話有九句會把人繞暈,剩下那一句沒有意義,隻是加強說服力的語助詞。


    「哎呀!我的銀子……怎麽沒收好,我攢得很辛苦……啊!你別捉著我的手,我得撿銀子……」


    見她守財奴似的想收好先前丟在桌上的零碎銀子,牟長嵩忍不住哈哈大笑。「都身懷百萬兩私房了,還舍不得這點小錢。」


    「銀子再少也是錢,不在意小錢的人下輩子會投胎當乞丐,連小錢也要不到。」她恨恨地一瞪眼。


    迴雁園。


    「姊!」


    背著光,一名身著儒袍、身形瘦長的秀氣少年衝著成語雁一喊,她怔楞住了,久久不能迴神,覺得眼前人似真似幻,她不禁紅了眼眶,鼻頭一酸地流下兩行淚,有些近鄉情怯的不敢上前,就怕一上前碰觸,人會化成幻影,一切真的是場美夢。


    「你……你是小凡?」是嗎?是嗎?他是她找了好久都找不到的弟弟,真的是他,不是思念過度所產生的幻覺?


    少年眼中泛著淚,重重點頭。「是我,我是小凡,阿姊和我分開的時候,把冷掉的半顆饅頭塞給我,你要我吃飽點,快快長大,等你來接我……」他都記得的,記得阿姊的好。


    他們姊弟是一起被賣的,但在半路上時就被分開了。


    「小凡,小凡,真的是咱們家的小凡,過來,讓姊姊看看你……」她淚流不止,淚眼蒙矓地幾乎沒法看清。


    「姊,我不會再走了,你不要害怕。」成君凡也哭,哭得滿臉淚水的走近,能看出幼年輪廓的臉很消瘦。


    直到摸到熟悉的臉,成語雁才發現她的雙手在發抖,抖得停不下來,她真的害怕再失去唯一的親人。「你……你長高了,快跟姊姊一樣高,和爹好像……嘴巴像娘……」


    一想到已逝的爹娘,她淚如泉湧。在和弟弟分開後,她心裏總有過不去的坎,她覺得她沒照顧好弟弟,辜負爹娘的期望。


    「阿姊不哭,我很好,都有吃飽,沒餓肚子。」他傻氣地拍拍肚皮,表示他吃好穿好,沒挨餓受凍。


    看他沒小時候圓潤,她又想哭了。「真的很好,沒人打你,罵你,欺負你,不給你飯吃?」


    「當……當然,我很聰明又討人喜歡,小嘴兒可甜了,大叔大嬸、小少爺都對我很好,我沒……


    呃,沒吃過苦……」他眼神略微遲疑了一下,並未說真話,怕令姊姊傷心。


    被帶走的頭一年,他被賣給了一位生性苛薄的地主,常常不給他吃飽又叫他多幹活,餓得兩眼發暈,沒法子下田時,地主老爺就用鞭子抽他,抽得他全身鮮血淋漓。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年,有一天他又被地主老爺鞭打得奄奄一息,隻剩下一口氣了,那時剛好有一輛馬車經過,一位好心的夫人用十兩銀子救了他,帶他迴府,做點粗活。


    而後他在後院幹砍柴、燒火的活,雖然有飯吃、有地方住,可是府中大多是捧高踩低的勢利眼,又瘦又小的他成了奴仆中被欺侮使喚的對象,將他唿來喚去地不當人看。


    直到一年前,夫人才想起有他這麽個人,正好體弱多病的小少爺缺個身邊人,他便被派到小少爺屋裏當個跑腿倒茶、喂藥的小廝,日子才過得比較好。


    「小少爺?」看他閃爍不已的眼神,跟黑心商人處久了的成語雁怎會看不出他有所隱瞞,這點眼力她還有。


    「嗯,是城外周老爺家,他們做的是釀酒生意,大半年才進城一次送貨。」酒的銷量平平,主要是供給酒樓飯館,隻賣大盤,不做小盤銷售,因此一次送夠了份量便不常入城。


    「原來你在城外,難怪姊姊在城裏怎麽找都找不到你,我快急瘋了,以為……以為我們姊弟倆這輩子再也沒有見到麵的機會……」她不敢往壞處想,隻盼著他活得好好地。


    「不會的,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會找到你,娘過世前說我們不能分開的,所以我拚命的攢銀子想幫自己贖身,然後找到阿姊,我們一起迴家……」迴他和姊姊的家。


    「我也是,我攢了幾百兩……呃,嗬嗬……銀子沒了……」隻剩下銀票。


    成語雁那天丟在桌上的銀子被牟長嵩打賞下人了,她現在手上是兌換過的銀票,隻是她覺得自己像最有錢的窮人。


    丁立也不知是無心還是刻意,那些銀票的最小麵額是一萬兩,有誰會拿一萬兩銀票去買串冰糖葫蘆或喝碗豆腐腦,試問哪個小販找得開。


    「嗬……你們姊弟倆倒是心性相似,都有存食過冬的習慣。」還攢銀子呢!一文錢打二十四個結,怎麽也解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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