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辛利強和周海明見麵時,廣州白雲山南麓周家莊園內,廣州周家家主周金泉、唐家家主唐瑞陽、雲家家主雲興、於家家主於洪坐在莊園一處涼亭裏,品著茶、聊著天。


    廣州這四個家族從百年前的競爭,到一起成立四海商社,原先和他們一樣是廣州商業大家的家族,要麽早已家道敗落,要麽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四家嚐到了甜頭後,就一直依托四海商社這個平台合作。像今天這樣的家主碰麵,完全是不定期進行,隻要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議,都可以隨時邀約其他三人見麵,今天的邀約正是周金泉發出的。


    見閑話聊得差不多了,周金泉才緩緩開口道:“今日約各位老兄弟前來,目的還是為了辛家的事。”


    另外三人其實都知道今天見麵的主要目的肯定是為了辛家,因為辛家他們五天前已經見過一次麵了,當時是陳浩找上四海商社,威逼四海商社出錢幫著剿滅辛家,他們五人最後無奈答應支援陳浩十萬兩銀子。


    這會聽到周金泉提起這股海盜,三人心中無不厭惡,和他們合作是出於利益,出於經商的實際處境考量,完全是不得不為之。而且後來也力主招安,讓他們成為官軍,防護朝廷海疆,為此還出了大力遊說武漢朝中一些官員。


    萬沒想到招安後還沒安頓多長時間,就開始鬧起事情,勒索過往商船、殘害沿海百姓,雖說四海商社反倒能從中獲利,但是誰也不想有這麽一群豺狼在側。


    周金泉接著說道:“前日邀約時,老夫就跟各位說了,今日海明要和那辛利強見麵。辛家還是脫不了海盜的習性,我們原先想要的武力看來是無望了。隻能先由海明穩住他,確保商社無虞再說,今日倒是想和各位老兄弟談一談泉州的蘇聖平。我們這邊有不少蘇聖平的傳說,更多的是從《華夏新聞》和《新知》上得到的消息。以前的事就不提了,今年他舉旗造反,迅速打敗越朝三路官軍,占據了泉州、莆田、龍岩三府,加上寶島,他也算是有了根基之地,不知幾位對他的看法如何?”


    唐瑞陽接著話頭道:“要說現在天下的局勢,元朝那邊我們了解不多,但他們南侵的意圖越來越明顯了。南邊兩朝都拒絕了元朝的要求,目前正在備戰,但恐怕抵擋不住元人啊!老夫反倒是這個蘇聖平覺得大有希望,你們看他練兵的本事,他手下的國民軍如今已有強軍之勢。而且他生財有道,又有泉州海商的支持,隻要還能打敗元人軍隊,天下間就沒人是他的對手了,日後成為一代梟雄不成問題。”


    “你們有沒有看過最新一期的《新知》,蘇聖平又在上麵發表文章了,這一次說到了商稅和田稅。以泉州實行的商稅十二取一來說,不高也不低。關鍵是田稅上取消各項苛捐雜稅,實行什麽攤丁入畝,定量一畝兩鬥,並按當年當地的市價征收,農民可以用銀錢繳納賦稅,再無其他雜稅、勞役困擾,此一舉措看似對地主不利,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善政,隻要實行下去,天下間貧苦農民都要支持他蘇聖平。我們幾家田地不算多,可他此前造反時提倡的重農興商、增加天下財貨流通對商人實在是大好事啊!”


    唐瑞陽話音剛落,雲興就接過話,道:“《新知》上提到的稅賦之策目前已在泉州實行。雖說商人看似有所損失,但是據說蘇聖平對政事府監察非常嚴格,商人除了交稅,少了很多各種孝敬和盤剝,算起來比以前少了很多花銷。至於農稅,據說還未征收,效果如何不得而知。”


    於洪則是開口道:“不止於此,我聽說泉州那邊還成立了一個很重要的機構,叫做議政會,成員都是泉州的鄉紳,會長正是泉州海商李家家主李福生。這個議政會權力很大,不僅可以監督泉州官員,還可以決定泉州一些大事,一旦議政會做出決定,泉州官府都要遵照實施。”


    周金泉就著話題,道:“去年,他那國民軍到南洋去打安南,最後竟然逼著安南朝廷降低了泉州商人的稅賦,廣西那邊的海商如今是有苦說不出。縱觀蘇聖平發家曆程,他曆來十分重視商業,這是自古以來從未出現過的。可惜即使占據了三府一島,地盤還是小了些,到底能不能成事,目前還不知道,不然就是商人的福音了。泉州怎麽出了這麽個妖孽,辛家就是目光短淺,隻知道搶掠。”


    於洪哼的一聲,道:“拉倒吧,就辛家還能跟蘇聖平相提並論,當初做海盜的時候,不是被蘇聖平打的屁滾尿流,至今不敢往福建一步。”於洪這話說的其他三人頗為認同。


    唐瑞陽點點頭,道:“可蘇聖平隻跟天南商社合作,如今元人南侵已成定局,辛家又要鬧起來了,我們是不是派人和他接觸一下,為日後留條路?”


    周金泉點頭道:“瑞陽老弟說的不錯,原本我們指望辛家能成為助力,如今看來是狗肉上不得席麵,要找還是要找蘇聖平那樣的人。”


    雲興點頭道:“我也同意,而且和天南商社合作的是泉州的路家和高家,並非蘇聖平。我們四海商社的名聲想必他也聽過,既然他重視商人,跟我們合作應該是願意的。那派何人前去,怎麽合作?”


    說到這裏,周金泉微微一笑,道:“雲興老弟問的好,我們已經斷定,如今在兩湖風生水起的物流行必定是蘇聖平的勢力之一,當初也準備在廣東設立,不知為何後來沒有繼續。麵上看起來蘇聖平貌似沒有把手伸進廣東,可你們注意到出現在廣東各地的戲團沒有?”


    唐瑞陽眉頭一皺,道:“金泉兄這麽說,難道那戲團是蘇聖平的人?”


    周金泉點頭道:“我想應該是的,我是三四月間才關注這個消息的,經過打探,可以肯定這些人都來自福建。而且唱得戲麵上都是關於辛家的,可大家都沒注意到的是這些戲團初入廣東時,唱的戲都和蘇聖平有關,焉能和他沒有直接關係。”


    唐瑞陽搖搖頭,道:“蘇聖平這麽做是為了什麽?難道說是為了惡心辛家?”


    周金泉搖搖頭,道:“前段時間派人去泉州打聽才知道的,蘇聖平手下有一個叫宣傳部的,《華夏新聞》、《新知》和戲團都歸這個宣傳部管。你說他把那麽多戲團派到廣東來,而且每個戲團身邊都有精幹力量防衛,就連兩三百官軍都打不過他們,蘇聖平會為了惡心辛家花費這麽大力氣?”


    對於周金泉的發問,場中三人都陷入了沉默,從泉州傳迴來的各種消息,從《新知》、《華夏新聞》中看到的文章,報紙、科學研究院、戲團、議政會等等新事物都是他們無法完全理解的事物。蘇聖平行事實在匪夷所思,越是不了解,總會有恐懼心理。尤其是現在蘇聖平已經舉旗造反了,如今和他聯絡,是要合作?支持他造反?


    稍過片刻,於洪開口道:“要是辛家鬧起來,天南商社必然大受影響,泉州那邊生產的好東西多,我們和蘇聖平接觸一下也沒壞處,說不定能填補天南商社的空白。”


    雲興附和道:“於老弟說的是,我們和蘇聖平聯係,可以先從商業入手,其他事情等先建立聯係之後再說唄!”


    周金泉卻是搖搖頭,道:“三位,蘇聖平派戲團滲透廣東,恐怕是對廣東有想法了!我們隻與他聯絡商業上的事情,不會引起他的重視的。”


    雲興和於洪剛剛並非沒有想到這一點,隻是他們認為現在就和蘇聖平這樣一個造反的、行事無法理解的人聯絡,明麵上隻是聯係,實際上就是一種合作。但四海商社的根畢竟在吳朝,在如今情形不明朗的情況下,貿然行事不見得明智。


    唐瑞陽沉思頗久,聽完周金泉的話,道:“老夫倒是覺得周兄說的在理,而且和蘇聖平聯絡一下沒有壞處。首先,現在辛家鬧起來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天南商社很難不受波及。泉州那邊的貨物原本都是交由天南商社,正如於老弟說的,我們若能填補這部分空白,對泉州也是好事,對我們更是有利,可謂利人利己。”


    “其次,我們不是一直希望和強大的武力合作嗎,蘇聖平有海軍,有陸軍,還有寶島,真到了元人侵入到廣州那一天,我們才能有安身立命的地方,這是利己。”


    “再次,辛家就要鬧起來了,廣東官軍是什麽樣你們豈能不知,否則我們當初也不至於找上辛家。不管他們的結果如何,蘇聖平既然想要染指廣東,我們四海商社在吳朝地麵上的實力,想必蘇聖平也有所耳聞,如今我們主動和他聯係,又不是正兒八經支持他造反,我們也不想做什麽呂不韋,先結一份善緣,方才顯得我們真誠,這是利人。有如此利人利己三點,我們為何不跟他聯係上。”


    周金泉拍拍手掌,道:“瑞陽這三點分析的透徹。”雲興和於洪亦是頻頻點頭。四人正想繼續商議如何和蘇聖平聯係時,得知周海明已來到莊園,就趕緊讓他進來,聽聽辛家那邊怎麽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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