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蘇聖平召見各方人員時,劉天瑞都沒陪同在身邊,但是他在國民軍司令部內也有一處公房,離蘇聖平的公房也不遠,可以看到蘇聖平那邊人來人往的十分繁忙。這麽多年過去了,此時他才又有了當年在洛陽、江寧為官的感覺,有了自己並不是缺一不可的認識。


    不得不說他剛來的時候,雖然認為蘇聖平身邊有不少人才,但他內心深處從來沒有把他們真正看在眼裏。從江寧歸來,蘇聖平也沒有限製過他什麽,昨天還讓他參加大會。但這兩天蘇聖平緊急召見各部分人員,部署各項事務。這一切表明有沒有自己這個人,對於國民軍來說並不重要。


    劉天瑞心想也許蘇聖平這些日子的冷落,就像他說的來去自由,是在給自己選擇的機會。要麽離開,要麽真正意義上的融入國民軍的製度體係,認可他製定的規矩,享有權力的同時受到必要的製約和監督。如果自己還是自視甚高,儼然一個救世主突兀的出現在蘇聖平體係內,一朝權在手,便把令來行,不遵守應該遵守的匯報請示等規矩,那麽就將永遠被這個集體排斥在外,還不如離開更好。


    活到這麽大年紀,有了多年的閱曆,竟然還會犯這樣的錯誤,劉天瑞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許是前段時間蘇聖平的重視,讓自己有點飄飄然,得意忘形了。好在還有機會,蘇聖平對自己還是看重的,否則也不會讓參加隻有高級別軍官參加的會議。


    此時,劉天瑞有了點伴君如伴虎的感覺。不過,他覺得這種感覺不錯,這樣的人才能成就大事。


    瞅著朱強等人離開,劉天瑞來到蘇聖平的公房。陸廣謙倒也表現的十分謙和,趕緊進去稟報,得到許可後,才出來領著劉天瑞入內。


    蘇聖平坐在那裏看著什麽文件,見劉天瑞進來,趕緊站起來,笑著說到:“劉先生來了,趕緊坐下,廣謙泡茶。”


    劉天瑞笑著說道:“打擾大人了。”


    蘇聖平笑道:“何來打擾一說,這幾日事務繁忙,也沒和先生多說。正想請教先生對局勢的看法呢。”


    劉天瑞道:“老夫確實有點想法,正想跟大人稟報。”


    蘇聖平哦的一聲,道:“願聽先生高見。”


    劉天瑞搖搖頭,道:“和大人相比,老夫哪有什麽高見。一句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就夠老夫學一輩子了。”


    對於剽竊,蘇聖平現在已經習以為常了,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先生過獎了,我也不想啊,但形勢比人強,不得不如此。先生有什麽想法但說無妨。”


    劉天瑞這才進入正題,道:“此前閱看過信息部有關新軍的情報,這一次去江寧也聽說過一些情況。加上對越朝現狀的了解,老夫鬥膽猜測,大人心中對這一次和新軍可能到來的衝突並不是太在意,反倒是對於內部似有更大的用意。”


    蘇聖平心道,薑果然是老的辣,他也以為和新軍的這次衝突會是虎頭蛇尾。自己這邊不願下死手,恐怕蔣子明也不願意讓自己辛辛苦苦帶出來的新軍和國民軍死拚,尤其等他知道了國民軍的真實情況後。不由的點點頭,道:“確實如此,說難聽點,定邊軍早已習慣了擁兵自重。蔣子明現在是被朝廷和我們蒙在鼓裏。一旦他知道國民軍的真實情況,恐怕就不願意和我們死戰了。所以,我認為和新軍小打小鬧會有,拚死拚活不會。我這次之所以大張旗鼓的備戰,說來和先生此前的提醒也有關係。一來是此前我自己的目標並不明確,有些軍士、官員對未來比較迷茫,這樣很不好。尤其是如今手下多了,到了不得不亮明態度的時候,不然不僅不利於凝聚人心,恐怕還會被有心人利用。二來,有元朝、吳朝在,以後戰事將會頻繁發生。這一次就當演習,演練一下各部門的應對,也可以找出平常意識不到的問題,還有機會可以改正。”


    聽蘇聖平說大實話,劉天瑞道:“大人高瞻遠矚,老夫欽佩不已。確實到了需要亮明和朝廷的關係的時候了,這也是老夫關注的。但老夫覺得,大人雖然要亮明態度,但現在倒還不是徹底和朝廷撕破臉皮的時候,老夫覺得用若即若離來形容更為恰當。”


    蘇聖平眉頭一皺,道:“此話怎講?”


    劉天瑞道:“之所以會這樣考慮,有以下幾方麵原因,一是商業利益。自古江浙就是繁華之地,對於我們的貨物銷售十分重要。雖說還有南洋、吳朝、元朝等地,但切勿放棄越朝這邊的商業。畢竟錢行在其他地方目前還很難實行,反倒是有泉州的商品行銷,對設立錢行十分有利。等錢行壯大後,吞並越朝就水到渠成了。”


    蘇聖平點點頭,道:“這倒是我之前忽略的,先生接著說。”


    劉天瑞道:“第二,不能落人口實。元朝漸露南侵之意,越朝必然抵擋不了,但是老夫覺得元朝的南侵將會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大人如果公然反抗朝廷,到時不免有人將朝廷抵擋不住元朝南侵歸咎於大人挑起內亂。反之,朝廷抵擋不住元人,到時大人以抗元英雄的麵目示人,最終會得到更多有識之士的擁戴。”


    “第三,實力不夠。大人手下人才濟濟,國民軍裝備精良、士氣旺盛,但畢竟隻有兩萬人。朝廷萬一真要撕破臉皮,派幾萬定邊軍和西路軍南下,就算最終國民軍能打贏,也免不了傷筋動骨。必然會影響到大人的布局,也和大人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的部署不符。”


    “第四,元朝的威脅。老夫認為以大人的實力,缺的是時間,真正的威脅隻有元朝。如果元朝南侵的話,實際上以我們現在的實力也做不了太多的事情。最好的辦法就是大人所說的高築牆、廣積糧,不斷夯實基礎,再根據時勢變化,順時順勢做出應對。因此,目前元朝有了南侵之意,這又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在這個過程裏麵有朝廷抵擋在前麵,吸引經濟、軍事、輿論壓力,我們躲在後麵埋頭發展實力。最後再和元朝對抗,方是上策。”


    蘇聖平聽了頻頻點頭,劉天瑞的話有幾分道理,自己先前仗著泉州和寶島山高皇帝遠朝廷無力對付的心思要不得,而且以國民軍現在的實力,真要麵對元朝確實也不可能有太大的作為。不由的問道:“那先生以為該如何應對?那若即若離又是什麽意思?”


    劉天瑞喝了口水,道:“所謂的若即若離,就是明麵上仍舊接受朝廷的統治,實際上自搞一套。”


    這個說法蘇聖平頗感興趣,問道:“具體點。”


    劉天瑞道:“從朝廷方麵來講,越朝這棟房屋已是四處漏風漏雨,元朝的威脅、官員腐敗、朝臣黨爭、權貴侵蝕民財、定邊軍擁兵自重、盜匪不斷等問題層出不窮,再有就是朝廷的財計已到臨界點,隻是上到皇帝,下到朝臣,各個都是掩耳盜鈴,知道也當不知道。但我相信他們也經不起一場內亂,尤其是在泉州這樣的稅賦重地和國民軍打一仗。何況這場仗還是必輸的,隻是皇帝現在還不清楚國民軍的真正實力。”


    “按照信息部的情報,恐怕蔣子明現在還不知道皇帝派自己南下的真正用意。以有心算無心,國民軍完全可以打新軍一個措手不及。但是,要看準時機,適可而止。這也算是給定邊軍和孫思源一個麵子,讓他們不好對江北基地動手。此外,如果是西路軍、泉州防禦使衙門,就狠狠打,把他們徹底打趴下,讓朝廷見識到我們的實力。”


    “然後就是逼迫朝廷談判,明麵上保持越朝內部的統一,承認朝廷對我們的領導,聽調不聽宣。老夫覺得我們可以在承認朝廷統治,付出一定利益的情況下,取得泉州和江北團所在地的治權。把這兩處地方作為崛起的基礎,然後再實行下一步戰略。”


    蘇聖平哈哈一笑,道:“老話說的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先生的話讓我茅塞頓開。我看先生的策略頗為可行,能達到這樣的結果最好。這樣,我原則上同意先生你把今天所說的應對方略,我準備把這件事情交由先生全權處置,先生以為如何?”


    劉天瑞趕緊站起來躬身答道:“老夫定當按照大人的部署,竭盡所能為大人效命。”


    蘇聖平笑道:“一切還需以實力為基礎。那就麻煩先生再細致思考一下,寫出一份應對方案,我們再召集人商議一下。先是要確定我們這邊可以付出的利益和底線,做好相關準備,以及談判期間需要其他部門的配合是什麽。”


    劉天瑞高興的離開了,蘇聖平也十分欣慰。劉天瑞是自己看中的人才,確實有很好的大局觀和耍陰謀詭計的能力,如果能夠保持好的心態,踏踏實實為他服務,保不齊就是自己的張良、劉伯溫。


    寶島這邊各項準備工作緊張忙碌的進行當中,蘇聖平月底就啟程返迴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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