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聖平沒有出風頭,仍舊是按照杜文心的要求,低調做人。盡管府城很多大家族當家人知道物流行真正老板是誰,可那些小姐不知道,還以為小蘇公子隻是寄人籬下,要是讓她們知道小蘇公子年紀輕輕就已經創下偌大家業,那就是完人了,身家、文才、相貌都是人中無一,蘇聖平就不用出門了、也不敢出門了。


    出麵講話的是朱強,經曆年中那事,朱強整個人更加成熟穩重,沒了年輕人那種稚氣,如今看來已經有了那種大老板的派頭。或許是蘇聖平的關係,但凡和他待久了,給人的感覺都是少年老成,朱強轉年也二十幾歲了,雖還沒娶妻,可如今看來,盡氣質卻猶如三十來歲的成熟男人。


    朱強站到了特意搭的小台子上,先是說說一些吉利話,然後重點說了獎金情況。關於獎金的發放,朱強先是跟大家說明,今年因為特殊情況,不能簡單的按照股份發獎金,害得下麵的新老夥計雖然麵上沒什麽心裏卻有點小失望。不過當朱強說出獎金分配方案時,再經過訓練的夥計也坐不住了。接下來,朱強著重講清楚明年因為要進一步擴大物流網絡,明年的收益可能沒那麽高,獎金也可能沒那麽多,不過經過幾個股東一致同意,往後每年不管什麽情況都拿出兩成的利潤作為獎金按照章程分發給全體夥計。說完好事,當然也要說說壞話,無非是以後要多進行所謂的考核,對運貨的速度、服務的質量要進行考評等。最後朱強又對未來進行了展望,對明年物流行的分隊、網絡的拓展、夥計招收培訓等等內容簡要的說了說。


    朱強在上麵開大會,下麵周舟和蘇聖平卻是在開小會,這講話內容本是他們幾個人商定的,聽不聽無所謂。


    周舟看了朱強,側過身對蘇聖平說:“聖平,為何你一再堅持要舉行這個酒宴,還讓朱強說這些話。”


    蘇聖平微微一笑,道:“你看看那些夥計,有何感覺?”


    周舟狐疑的看了又看,道:“除了認真聽之外,沒啥不同啊!”


    蘇聖平道:“為什麽他們會認真聽?因為從來沒人這樣對他們,以往各行各業都是老板叫幹什麽就幹什麽,我這麽做的目的是,讓他們知道自己要幹什麽,然後最好能夠再想想怎麽幹好。你看,他們聽的這麽認真,是因為把物流行的事當成自己的事。”周舟若有所思,他能明白好處,卻無法理解一個企業的向心力不僅要從利益上綁住眾人,還要讓眾人都認可企業、自願為企業付出,才能靠得住。


    周舟一時沒有想通,又問:“為何你昨晚不同意給物流行起名?”


    蘇聖平道:“一來,物流這兩個字已經充分說明了我們的經營內容。二來我想起的名字如今還起不得。”


    周舟道:“為何起不得?你到底想起什麽名字?”


    蘇聖平神秘一笑沒搭理這個話茬。隻說:“你不去福州陪先生過年?”


    周舟道:“父親來信說不需過去,讓我迴溪頭陪祖父母。”


    蘇聖平道:“今年是沒空迴溪頭了,別說還真有點想念那裏的山水。我準備好了東西,明日你走的時候,幫我帶迴去,老奶奶那裏我托他孫子了,寺裏的師父和師兄隻能由你代勞。”周舟應下,這時朱強已經講完話。


    抬手示意,邊上房子就有幾個夥計把裝滿銀子的箱子抬出,每桌的夥計按照事先安排好的順序上前,報出自己的名字,朱強則按照事先定的數額給他們發錢,發的人高高興興,拿的人也是高高興興,不過有一個有趣的現象,山貨行兩百多個老夥計從朱強那裏領了錢之後,都迴到主桌前,正對著蘇聖平鞠躬行禮,蘇聖平就點頭算是迴禮,搞得新招的夥計議論紛紛,還以為是自己失了什麽禮數。


    接下來的酒宴就有些俗氣了,無非就是吃肉喝酒,然後又互相敬酒,蘇聖平和周舟都沒喝酒,倒不是因為怕傷了身體,主要是下午還有事,拜訪長輩總不好一身酒氣。


    泉州府城的菁華在於外碼頭到內城這一段和整個內城,外城是沿著四個城門出入的道路自然形成的。十一月份的時候,蘇聖平有一次和周舟等幾個同學外出遊玩,那天大家興致較好,出了東門沿著道路走出老遠,蘇聖平發現東城靠海一側竟有大片空地,當時特意看了一下,從東門出來直至東山,這近五千米官道的範圍內,靠近內陸一側,滿是各種住宅、作坊、酒樓,而靠近海那一側竟然是空地,大概估算一下,從官道到海灘有一千米的距離,保險一點算的話,為了避海潮,就算隻有五百米可用,那也有近千畝土地可供使用。按照泉州的地價,如果這是在碼頭到內城那一段,一畝地得八十兩銀子,而且還買不到,要不是趁著海龍幫被滅,不然哪有物流行大量買地的機會。


    按照如此算來,這裏怎麽著也得四十兩銀子一畝。原先還怕這裏是有什麽特殊情況才導致地一直空著,多方打聽才知道這裏已經空了很多年了,但也沒什麽問題,東山那有府城第二大河東流河,灌溉和飲用一點問題都沒有,隻要沒有天災,每年的收成都不錯。蘇聖平心想如此寶地空放著種莊稼實在浪費,本想買個幾百畝,再一打聽,地主家不賣。早就有人打過這片地的主意,可這片地的主人不差錢,寧願放著種莊稼收租。


    沒錯,地的主人就是王家。王家世代經營海貿,積累的財富外人也不知道有多少,這片地是人家幾代人積累下來,如今又做著海貿生意,幹嘛賣祖宗傳來的地,傳出去名聲都不好聽。


    蘇聖平不信邪,覺得還是要親自去問問。這不決定今天下午以拜年的名義去拜訪王少傑,拜帖早就通過周舟遞過去了,王少傑也同意見麵,為了避免尷尬,蘇聖平就拉周舟一起,反正說出來他也是物流行的股東,盡管股份隻有一點點。


    蘇聖平和周舟坐在馬車上,透過車窗看著沿路的街景,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快到王家時,周舟看向蘇聖平道:“聖平,人家都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你說你這是不是俊女婿見丈母娘?”沒想到周舟來這一出,嚇得蘇聖平差點摔下馬車。要說活這麽長時間,還真沒見過丈母娘,不過今日之事,目前為止隻有自己和朱強知道,自己又是突然托他遞拜帖提出要上門拜訪王少傑,這大過年的,還準備了豐厚的禮品,確實有點像女婿上門的樣子。


    整整衣襟,對周舟道:“別瞎說,我沒關係,可不能害了瑩瑩的名聲。”


    周舟撇撇嘴道:“還名聲呢,瑩瑩都叫的這麽自然了,瑩瑩那丫頭也差不多在所有小姐麵前宣布平哥哥是她的了,哪次我上門不得被她拉著問大半個時辰,問的全是平哥哥最近在幹嘛,有沒有吃好喝好,還問有沒有長高。”


    蘇聖平噗嗤一聲差點笑出來,道:“有她這麽問的嘛,還長沒長高。”


    周舟道:“正是如此,姨夫才說現在還沒長高,怎麽談兒女婚事,搞得瑩瑩老大不高興。”


    蘇聖平道:“自從中秋詩會之後,就再沒見過小丫頭,有時倒也想她。”


    周舟嘿嘿一笑,道:“聖平,莫非你真想做我妹夫?”


    蘇聖平瞟了他一眼,道:“你不懂我所說的想是什麽。到了,不說了。”眼看著到了王家大門前,蘇聖平果斷停止話題,周舟是不會懂得自己這個現代人所謂的想是啥意思。其實自己也不懂,和小丫頭在一塊是開心,但是她實在是太小了,雖然現在看起來和自己一樣,可又有誰知道自己心理年齡已經三十幾歲了呢。


    下了馬車,今天因為有蘇聖平在,周舟也隻能老老實實在門房等待通報,不一會王家的管家王大就走了進來,很客氣的道:“王大拜見表少爺、蘇公子。”周舟和蘇聖平連忙還禮,直道不敢。王大才又說:“老爺正在書房等候二位,二位請。”說完當先在前領路,蘇聖平和周舟緊隨其後。


    從門房到書房這一路走來,蘇聖平感覺比自己當初被府城眾小姐堵門還難受,感覺一路上兩旁總有那麽些人在盯著自己看,兩人在一起的,看過之後還不忘低頭細語,掩嘴竊笑。蘇聖平忘了數,可怎麽著感覺也有三四十人觀察評論過他。快到王少傑書房的時候,還看到王瑩身邊的小丫鬟紅兒飛奔離開,肯定是給小丫頭報訊去了。蘇聖平轉過頭瞪了周舟一眼,怪周舟做事不密,搞得王府上下都知道自己今日登門。蘇聖平別的倒是不在乎,關鍵是別誤了正事。周舟很委屈的搖搖頭,表示錯不在自己。無奈事已至此,這會也到了王少傑書房門前,不好說話,隻能站著幹等王大進去通報。


    王少傑的書房很大,差不多有杜文心那幢小屋大小,裝飾也很豪華,不失府城第一大家的風采。王少傑並沒有坐在書桌前,而是坐在一個一張搖椅上,蘇聖平進來一看,心想莫非真當自己是女婿上門,否則王少傑怎會如此失禮。


    待兩人施過禮,王少傑果然沒當他們倆是外人,並沒站起來還禮,而是虛手一指,說聲:“坐”,就再無下文。等王大上了茶退出後,眼睛瞟了周舟一眼,那廝竟然站起來說要去拜見姨娘和表妹,把蘇聖平一個人丟下,一點也不講義氣。不過,自己要和王少傑談正事,周舟不在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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