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乾安縣大多數居民最為忙碌的時候。這時雨季已過,糧食要收割入倉,該出門的出門,該打工的打工。山貨行的興盛帶動了山民的生產熱情,許多人跡罕至的大山深處如今都有人成群結隊的去采摘山珍、獵殺野物。


    區域大小決定了收獲量有一個極限,否則就是在破壞生態環境。從開張一年的生產情況來看,竭澤而漁的情況並沒有出現。一方麵,大多數山民還要從事其他生產。另一方麵,則是古人樸素的生態觀,不會過於開發破壞。這樣來看,三月到九月算是淡季,九月到次年三月算是旺季。


    如今乾安全境的山貨基本上都被好吃山貨行吃下,淡季的收貨量隻有旺季的一半,平均下來每個月送往府城的各類山貨約有一萬斤。多了請工人、買地蓋房子、購買牛車等開銷,雖然王家商鋪沒有壓價,但是山貨行本身的利潤也有所降低,沒有達到百分之三十五。盡管如此,進山賣貨、帶貨出山、賣往府城,這一圈下來,山貨行每個月的利潤也多達五百兩,扣除掉人工、好處費等開銷,幾個人淨到手每個月還是有二百多兩銀子,好在沒人知道底細,否則怕是要不斷惹麻煩。


    到四月份搬到新基地後,再沒大宗投入。平均每個月的收入都實打實的藏在小地窖裏,積攢了不少銀子後,弟兄幾個計劃分點銀錢帶迴家後,其餘的就存到府城的錢莊裏去。要不是大量銀錢放在基地裏不安全,而且以後會越來越多,打死蘇聖平也不會把錢存到錢莊,因為存錢沒利息不說,還得給錢莊交錢。


    除了把錢存在錢莊外,蘇聖平還計劃托武世慶在府城繁華地帶買房子。要求就是位置靠近泉州書院,如果有可能的話還要多買幾棟,盡量連在一片,以待將來弟兄們成家之後還能住在一起。正所謂狡兔三窟,除了大宅之外,還要再府城內多買幾處隱蔽的房子,以備不時之需。武世慶是地頭蛇,對蘇聖平的事情自然不辭辛勞。而且久在公門,倒是對這種行事方式非常理解。


    這邊好吃山貨行發展好了賺了錢,那邊自然有人吃虧,主要有兩種人,一種是原來收山貨的,因為黑心壓價,又是小規模經營,早早的被好吃山貨行淘汰了,有人就懷恨在心,想要勾結地痞流氓鬧事,都被蘇聖平勾連巡檢一一化解。另一類人就是府城裏以辛李兩家為代表的商鋪了。


    原本這山貨生意並不引人注意,可辛家和李家的商鋪從三四月份開始,就發現自己的進貨量降得厲害,稍一注意才發現乾安縣的小商人已經很長時間沒往自家商鋪送貨了,因為還有其他縣的小商人送貨,因此也沒多想。隻是聽說王家商鋪的進貨量不減反增,這才細細調查,得知出了好吃山貨行這一怪物。


    可又沒什麽辦法,因為王家商鋪的進貨價格是高於大宗山貨市價的。可架不住好吃山貨行產品質量好,包裝又新穎,要不是山貨行後來覺得麻煩,斷了送貨上門的生意,怕是府城零賣的山貨都要被他家壟斷,更不用說賣往吳朝、江寧、元朝等地的山貨了。這山貨行生產能力又強,一家送的貨頂得上其他人的總和,王家商鋪即使高於市價收貨,可賣的多了,高於市價收貨多出的那點成本也就賺迴來了,相反辛家等商鋪就要少賺。


    五、六月的時候,辛家、李家的商鋪管事就在府城堵了朱強,要他給辛李兩家送貨,朱強拿出與王家商鋪簽的合約,堵住了辛李兩家商鋪管事的嘴。原本這兩家商鋪就當吃了暗虧,畢竟還有其他縣的小商人往府城送貨,影響不了根本。


    人世間充滿了各種意外與巧合,大到影響曆史走向的小事件,小到影響個人人生走向的意外。溪頭鎮外發生的衝突本是意外,但是否影響曆史走向,後世眾說紛紜。


    辛家大少爺辛利平今年十七歲,在府城是出了名的紈絝,小小年紀不學好,仗著家世橫行無忌,壞事幹盡。之前聽自己的跟班陳家小少爺陳健農吹噓家鄉溪頭鎮山水好,就興起了到此一遊的想法。趁著父親去省城拉關係,家人無人管得了自己,招唿一幫家中護衛,帶著李家小少爺李炳生和其他幾個小紈絝,在陳健農的帶領下,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殺向溪頭鎮。


    要說巧合就在於,這一天已經十二歲的王瑩也要來溪頭鎮,當然不是她一個人來的,同路的還有周秉政獨子周舟、杜文心愛女杜倩。


    杜倩乃杜文心幼女,如今已十七歲,是顧文心四十來歲才生的,長得花容月貌,又知書達理,很得杜文心寶貝,也是跟著待在江寧,很少迴泉州。如今已成年待嫁,不少世家大族踏破門檻求親,可杜文心卻遲遲沒有鬆口。周秉政如今四十六歲,早年求學未成時沒有成親,直到科舉高中入朝為官後才娶妻生子,卻隻生了周舟一個男孩。之前,周舟還跟著母親住在溪頭老家,前幾年才去江寧和父親團聚。


    杜周兩家是師生關係,王周兩家是親戚關係,王家與杜家又是長期交好。三人也是在周家相聚時,聽周舟吹噓要到溪頭鎮周家宅子上小住,王瑩央求父親好久,因有杜倩帶著,王少傑才答應。兩支隊伍都是午後從府城出發,不過辛利平他們稍快了些,走在前麵,才沒有碰上,日頭快要落山這才到了鎮子外。快到山貨行基地時,這時候恰巧是鐵錘帶的一組收好山貨返迴基地。


    十來輛牛車載的滿滿當當,走起來就比較亂。而且路上沒有其他車輛時,收貨的隊伍也不好,有幾輛牛車並排而行占住了整個路麵,以往要是有人趕路招唿一聲,夥計讓路就是。今天被擋住路的可是辛家少爺,何況陳健農已經認出這是好吃山貨行的牛車隊,辛少爺雖然年幼,但自家商鋪收不到貨的事也在家中聽過,隻是父親不讓管事追究,道這是小事,不要多事,因小失大,這才沒了找麻煩的心思,否則哪能讓朱強他們如此安然往府城送貨。


    這會見牛車竟然擋了自己的去路,哪能輕易放過,見趕車的夥計讓路慢了點,立刻破口大罵,跳下馬車,接過車夫的鞭子就往趕牛車的夥計身上招唿。鐵錘走在隊伍前麵,趕到後麵時,已經有兩個夥計被抽得倒在地上,立馬閃身上前,一手抓住鞭子,使勁一拉,辛利平頓時一個踉蹌,手中的鞭子也被鐵錘奪走。鐵錘見夥計慘狀,心中暴怒,揮手就要朝辛利平抽去,這時辛利平的兩個護衛已經趕來,一人護住辛利平,一人向鐵錘揮拳。鐵錘正揚手揮鞭,有些措手不及,左手擋住那人的直拳,向後退了兩步。


    趕車的夥計經過近半年時間練武,都是小有所成,要不是被抽鞭的夥計是上了年紀的,沒經過太多訓練,也不至於吃這麽大虧。其他練過武懂得陣型配合的夥計見鐵錘吃虧,紛紛趕上前來想要幫忙,鐵錘伸手擋住眾人,握緊拳頭,擺出架勢,滑步上前,與那人對戰起來。


    鐵錘雖然年紀小,但是從小跟隨父親打鐵,這幾年又得蘇聖平二師兄教授,特別是還有蘇聖平這個編外師傅提點,再加上自己勤練,功夫已經有所成就,辛利平護衛雖勝在經驗豐富,但卻不是鐵錘的對手,幾個迴合下來就被鐵錘一拳擊中,退倒在地上。這時辛利平開口喊道:“氣死本少爺了,都上去,把他給我打死。”


    一幹護衛紛紛上前,與鐵錘和其他夥計對戰,夥計們紛紛結陣,雖然他們這隊夥計因為路程近,所以人數較少,但也打的那些護衛節節敗退。隻是不能兼顧其他,沒想到鐵錘是單獨對敵,又缺少經驗,一沒注意竟被護衛中一個高手幾拳打倒在地上,其他夥計救援不及。辛利平不顧其他,拿著鞭子走上前去,使勁朝鐵錘身上抽,鐵錘身上頓時就是一道道血痕。


    辛利平抽了幾鞭後,來路上響起一聲:“住手。”其他夥計也趕上前來,辛利平方才收手。大聲叫喊的正是周舟一行人,見辛利平在鞭打路上躺著的人,立即出聲阻止。


    辛利平不認識周舟,卻認識後麵馬車探出頭的王瑩,陳健農卻認識周舟,敢跟辛利平說了周舟的身份。


    辛利平開口道:“姓周的小子,姓王的小妞,我勸你們不要多管閑事。”


    周舟並不認識辛利平,見陳健農也在人群中,似乎隻是跟班,也知那少年不是簡單人物,就想阻止對方施暴即可。可王瑩不這麽想,平常聽多了辛利平在府城幹的壞事,這會光天化日之下又施暴打人,跳下馬車,走上前去,罵道:“辛利平你個壞蛋,你說誰是小妞呢,在府城禍害人還不夠,還要跑到鄉下來耍威風,你很了不起是不是,小心本姑娘讓人把你打得屁滾尿流。”


    辛利平哈哈大笑,說:“在這泉州地界上,我倒不知道有誰敢欺負我,莫非是瑩瑩妹子想欺負我,那就來呀,本少爺就讓你欺負個屁滾尿流。”說完一臉淫像的往王瑩走去,王瑩畢竟還是小姑娘,頓時有點驚慌,連連後退,周舟趕忙上前,擋在王瑩身前,和身後馬車上下來的杜倩同聲說道:“大膽。”


    辛利平一開始還有些顧忌周舟的身份,但一想到周秉政如今已無官身,似乎也沒啥可怕的,見下車的杜倩長得甚是好看,頓時忘了調戲王瑩,這會兩眼直勾勾的看著杜倩,嘴上卻惡狠狠的說:“本少爺就大膽了,誰讓你們多管閑事,姓王的小妞不是要讓人把我打的屁滾尿流嗎?小小年紀不知道害羞竟說粗話,我這是替王少傑教訓她,若是這位小姐求情,和本少爺同遊溪頭,本少爺可以考慮就此作罷。”


    杜倩確實長得極美,又是書香世家出身,哪見過這種無奈嘴臉,竟也滿臉羞紅,周舟身為男子,這時不得不挺身而出,站到辛利平身前,說:“放肆,你可知她是誰,竟敢出言調戲。”


    辛利平心想自己都不把你周家大少爺當迴事了,還能有誰是自己顧忌的,伸手把周舟推倒在地上。周舟他們的護衛想要上前,卻都被辛利平的護衛擋住,可惜此次出行隻帶了六個護衛,遠不比辛利平他們帶了十幾個。


    辛利平彎腰對著周舟說到:“我管她是誰,周家大少我不在乎,王家小姐我不在乎,還管她是誰,今天本少爺非要打死那莽漢,順便讓你們看看什麽才是屁滾尿流。”


    就在這時,辛利平頭發被人一抓,腿窩子被踢兩腳,頓時跪在地上,隻見一個長發少年,滿眼怒氣的盯著他,左手抓著他的頭發,右手拿著尖刀,抵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齒的說:“你剛剛說要打死誰?”來人正是蘇聖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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