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開朗看到中年男子情況危急,不似偽裝。


    如果是偽裝,那也太逼真了吧,足足吐了一大口血,蒼白的臉色,急促的唿吸,一看就是生命垂危的樣子。


    他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小聲問道:“你沒事吧!”


    “我……不……會說的!”


    中年男子兀自強撐,努力舉手想推開劉開朗。


    “我去叫人,你別緊張!”


    劉開朗就是個研究人員,看到要出人命,忍不住就緊張了。


    “咚咚咚,快來人,這裏有人情況危險,他需要急救。”


    “咚咚咚!”


    “哇!”中年男子又吐一口血,很快連身體也開始抽搐。


    “快開門啊,你們這幫狗娘養的,有人要死了!”


    劉開朗瘋狂怒吼,並且用力踢門。


    門外,布瓦隆主管微笑道:“看來唐先生真的很專業呢,目標現在已經情緒失控了。”


    手下也笑了:“聽他說,這個叫‘兔子死了,狐狸就會悲傷’,雖然不懂狐狸為什麽會悲傷,東方哲學總是讓人莫名其妙。”


    布瓦隆心道:“那叫兔死狐悲,人總是對和自身相近的遭遇感到悲傷。”


    不過他沒有必要向手下解釋這些,作為特工主管,保持一定的信息優勢和神秘感,總是有好處的。


    手下問:“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讓目標情緒釋放得更激烈些,要相信唐先生的演技。”


    兩人對視一眼,臉上浮現笑容。


    操弄人心,有種莫名的成就感和優越感。


    嚴刑拷打隻會讓對方內心產生仇視情緒,不利於以後的說服工作。


    劉開朗從未有過今天這樣,想砸破這道鐵門。


    他踢打了一會,就又跑去看中年男子,隻見那人已經失去意識,唿吸微弱。


    “你們是一起的?”他問林昆。


    “誰和你們一起,你們才是一起的,別想套我話。”林昆冷笑道。


    “誰他媽套你話,他馬上就要死了,你他媽沒看到嗎?”


    劉開朗吼道,說著繼續拚命捶門。


    “安靜!想嚐嚐我拳頭的滋味嗎?”


    四名膀大腰圓的特工闖了進來,其中兩人直接掏出手槍,示意屋內眾人不要有任何異動。


    另外兩人來到倒地的中年男子身邊,其中一人抬腿就踢:“起來,要是讓我發現你裝死,你就死定了。”


    劉開朗怒極而罵:“你們,你們還是人嗎,他要死了,人道主義精神呢?”


    “他死關我什麽事,他危害聯邦安全,為什麽不可以死?”


    劉開朗啞口無言,他的弱點就在於他是講理的人,是講邏輯的人。


    從對方的角度來看,這個中年人危害了他們的國家安全,的確不用過於關心對方的死活。


    做科研的人,遇到這種完全不講理的特工,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那兩名特工稍微檢查了一下中年人的情況,直接拖著往門外走。


    關門時,特工警告:“別再讓我聽到吵鬧聲!”


    劉開朗喊道:“救他!”


    “咣!”


    鐵門合上,隔絕了內外兩個世界。


    數個小時後,中年男人再次被扔迴了關押室,經過簡單治療後,他的氣色似乎好了些,但精神仍然非常萎靡。


    自稱是林昆的年輕男子嘴唇動了動,卻沒再說什麽,似乎已經有了些動搖。


    中年男子掙紮著坐起來。


    “我叫唐燁。”


    劉開朗和林昆詫異地看過去。


    “誰管你叫什麽?”林昆冷笑道。


    “確實,我肝髒破裂,很快就會死了,叫什麽都無所謂。”


    “那你趕緊去死。”林昆似乎對所有人都帶著惡意。


    劉開朗瞪了一眼林昆。


    “唐大哥,我去找他們幫你醫治。”


    “內部出血,感染腹腔,沒救的,他們下手就是朝著要人命去的。”


    劉開朗瞪大了眼睛,無法相信,一個人竟然在他麵前眼睜睜地死去。


    “死了也好,死了就解脫了。”林昆突然怪笑道。


    “你……你這人怎麽這樣,他也沒有害過你吧?”


    劉開朗實在是不能想象,一個人竟然冷血至此。


    “誰知道有沒有害過,不然我是被誰出賣的?長著同樣膚色的人,有時候比白皮更惡毒。”


    林昆舉了舉手中的銀鐲子,臉上頗有些顛狂。


    “被調查局盯上,別想著活下去了。”


    “你……”


    “他說得對!”唐燁張了張嘴,似乎要嘔吐,不過隻是幹嘔了幾下。


    “我前兩天發現了一個國內的交流團隊,其中領隊向外傳遞了一段奇怪的信息,內容是什麽反物質之類的,我截獲後馬上上報,結果沒多久,我就被上門逮捕了。”


    “嗬嗬,像我這樣的人,見光即死,不可能活著迴去的,不過現在也好,這十幾年真的太累太累,也算解脫了。”


    劉開朗聽完,心中轟然大震。


    “交流團隊!領隊!反物質!”


    他迅速理清了腦海中的線索,一切都清晰了起來。


    自己為什麽會莫名其妙被捕,原來是有人告密。


    還精準無比的了解了自己的行蹤——不對!自己離開大部隊,還是被領隊找借口支開的。


    再迴想出國前的一幕幕,領隊,也就是他們課題組的組長,找自己談了兩次,說這邊有哥本哈根學派和歐核中心到伯克利分校交流,要發布重磅的前沿發現。


    按理說,自己本來是沒有意願出國交流的,但科學研究,不能不交流,麵對如此誘惑,他就按捺不住了。


    而自己的隨團申請果然沒有被批準,估計上麵也是考慮到了種種風險。


    最後還是組長走通了所有關節,並保證不會出現意外。


    聽說他們說,在討論會上組長大罵那些官僚不懂研究,少插手研究員的事。


    最終他才得以成行。


    人類是最會腦補的生物,猜疑鏈一旦形成,就會有無窮無盡的陰謀論。


    比如說組長這麽做有什麽好處?


    好處很多啊,整個課題組的核心就是自己,最重要的發現和公式也是自己推導出來的,而研究成果要是公布到國際學術論文上,那將是沙皇炸彈般的巨大影響。


    毫無疑問,誰公布,誰就會與以前的科學巨匠比肩齊輝。


    這是多麽大的誘惑!


    然而沒有不透風的牆,這個陰謀竟然被眼前這個將死之人輕易道破。


    一瞬間,劉開朗生起了遭受背叛的深深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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