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他十六歲,林清苒十三歲。


    貨車擦著他的手臂過去。


    他被絆倒在地。


    “你沒長眼睛嗎?車來了你幹嘛還往前走啊?”聲音的主人是個女孩。


    年少的陸司桁循著聲音轉頭,一眼就撞入林清苒那清潤雙眸內,不由得一怔。


    女孩臉上帶著微微慍怒,“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很危險?你差點就沒命了!”


    像是教育熊孩子的家長,林清苒就這麽叉著腰站在他跟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跟你有什麽關係?”陸司桁下意識脫口而出。


    他是有些不耐煩的,如果不是被她這麽拉了一下,他已經死了。


    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破壞了他的計劃。


    “我救了你!”林清苒第一次見到這麽不識好歹的人,她盛氣淩人道,“要不是我,你現在都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陸司桁不想跟她爭辯,因為她不會知道,他本就是準備求死的。


    他用手撐著地麵想爬起來,卻碰到了骨折的傷,疼得直皺眉。


    下一秒,一隻白皙秀麗的手出現在了陸司桁的視線之中。


    “我扶你吧。”


    陸司桁抬起頭,視線觸及到女孩盈盈的雙眸,耳朵莫名地有些熱。


    他看了一眼女孩幹淨細膩的掌心,卻還是沒有把自己的手搭上去,因為他滿身塵土和泥垢,手心也是,會弄髒她的手心。


    “我……我自己可以的。”他尷尬地說完這句話,自己忍著痛爬了起來。


    不知為何,內心的陰霾好像消散了一些,他至少沒有想著立刻再重新找一輛車撞死自己了,而是轉身往火車站的方向走去。


    林清苒望著他破爛的衣衫和一瘸一拐的腿出神了片刻,追上去,“我想吃披薩,你去不去?”


    陸司桁腳步微頓。


    他那個時候已經三天沒有進食了。


    “我偷偷出來玩的。”林清苒走到他身邊,指著街道對麵那一棟幾十層高的金融商業大樓,說,“我爸就在那棟樓裏,他要處理工作,很忙,沒時間陪我,所以你可以陪我去吃東西嗎?”


    陸司桁沉默地搖了搖頭。


    然後繞開她繼續往前走。


    從來沒吃過披薩的他,隻覺得披薩是一種很貴的食物,何況他自己都沒錢吃飯,又如何能負擔得起兩人份的披薩?


    然而,有些事情似乎由不得他。


    猝不及防的,他的手就從後麵被人拽住。


    林清苒笑看著他,“不會耽誤你多少時間的,我可以給你錢,你要多少都可以,隻要你陪我吃披薩。”


    林清苒在國內朋友很多,去哪裏都有人陪,為了來找林景曜突然來到m國,乍然之間同齡的朋友一個都找不到了,早就憋出病來了。


    所以她迫切地需要一個玩伴。


    陸司桁眨了一下眼睛,“不要我掏錢?”


    “當然不需要。”林清苒拽著他直接就進了披薩店。


    陸司桁枕在椅背上,盯著前方,放空的思緒漸漸收迴,再次開口,“許牧時,那是我第一次去那麽亮堂的地方吃飯。”


    “店裏的暖氣很足,食物的香氣都比路邊攤要高級一些。”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能吃到路邊攤都算是幸運的,沒偷到錢的時候,他隻能去垃圾桶裏挑一些別人扔剩下的食物吃。


    他忽然就不冷了。


    尤其是在食物伴隨著熱飲下肚的時候。


    “其實現在看來不是一件多大的事情,可是那個時候我根本不知道正常人的生活是什麽樣子,太久沒過正常人的生活了。”


    “而且坐在對麵的林清苒,看起來實在是太貴氣了。”


    是的,貴氣,這個詞出現在一個十三歲的小女孩身上,可能很難被人理解。


    可林清苒就是很貴,從頭到腳,從裏到外。


    “她穿的衣服,戴的手鏈,甚至圍在脖子上的白色圍巾,每一樣看起來都很貴。”


    陸司桁對貴的理解,純粹源於他那段時間在火車站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判斷哪些人值得偷哪些人不值得偷而總結出來的經驗。


    “她坐在那裏引起很多人側目,那些大人都會毫不吝嗇地誇讚,坐在那裏的女孩好精致漂亮,這些欣賞的眼神她似乎習以為常,漫不經心地一邊喝著飲料一邊玩手機,偶爾抬起頭衝著我笑。”


    她笑的時候,會發光一樣,他時常看迷了眼,忘記移開目光。


    那天,他陪林清苒在店裏坐了兩個小時,前所未有的飽。


    那兩個小時裏,他不需要戰戰兢兢躲躲藏藏,不用擔心下一秒就被警察抓起來,他可以坦然地坐在那裏,坐在她的對麵,聽她講話,看著她笑。


    “後來她說她要走了,她爸在找她。”陸司桁無奈地笑了笑,“我挺失落的,不過她說她還會找我玩,我們還會再見麵的,於是我就不失落了。”


    而且林清苒怕他冷,還把脖子上那條白色圍巾取下來送給了他。


    “我跟她說,下次我會請她吃飯的。”


    不是用偷來的錢。


    他忽然不想再自甘墮落下去。


    他也想洗掉身上的汙垢和灰暗,可以大大方方地進出這些場合,不用再像老鼠一樣躲藏,可以穿著幹淨得體的衣服坐在這裏,吃一點東西,或是喝一杯熱飲。


    “你的世界觀因為她的出現而改變了。”許牧時說。


    “是,那年我剛從福利院出來,世界觀還沒形成,一開始的錯誤導致我對這個世界失望而一蹶不振,直到我看到了某些不一樣的東西。”


    其實那個時候,他沒有更多的想法,滿腦子都是怎麽合理合法地賺到一筆足夠請她吃飯的錢,然後像那樣再次跟她坐在一起,抬頭就可以看見她的笑臉。


    許牧時看著他,“我猜,後來你還是沒有請她吃飯。”


    不然陸司桁也不會找了林清苒那麽多年。


    陸司桁點點頭,“沒錯,我其實已經賺到了請她吃飯的錢,我在那個金融大樓門口連續徘徊了好多天,最終也沒有等到她,我甚至還專門去問了,那個金融大樓裏有沒有一個姓林的男人,企圖通過她爸爸找到她。”


    現在想來,林景曜應該不是那棟大樓的常駐辦公人員,可能隻是去出差或者開會。


    所以難怪林清苒突然就消失了,可能那個時候她已經迴國了。


    可惜那個時候他不知道這些,他隻以為林清苒是在m國這邊定居的,所以他最後還是沒有迴國讀大學,他怕迴了國就真的再也找不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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