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良和王摩攙扶著渾身傷痕累累的關平來到曹軍營中,就這麽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沒有人敢攔截他們,甚至連最教條的曹軍士卒見了關平的慘狀也趕緊讓路,恭迎這位英雄迴歸。


    樂進和徐晃哪裏再顧得上惡心趙儼,他們紛紛奔出去,看見關平,二人都是虎目含淚,趕緊快步奔出去。


    “坦之!”


    “坦之!坦之你沒事吧!”


    關平病懨懨地輕輕甩開馬良,想要給二人行禮,二人趕緊扶起關平,把他攙扶到軍營中。


    馬良悠悠長歎,衝樂進一拱手:


    “坦之苦戰力竭,良拚死救出,麾下兒郎死傷殆盡,已無麵目再受丞相官職,但求迴鄉耕種,給父老一個交代。有負將軍重托,慚愧了。”


    馬良說著,將腰間平虜校尉的官印解下,塞進王摩的手中,他破爛的戎袍一甩,踉蹌著走出了曹軍軍營,樂進伸手想要阻攔,可胳膊停在半空中,也隻能發出一聲無奈的長歎。


    “哎……是,是樂進無能,是樂進無能啊!”


    說好了兩路並進,結果雲山部苦苦支撐,他在襄陽如坐針氈卻全無辦法,也隻能淚灑軍中,無可奈何。


    倒是關平勸慰道:


    “將軍莫要憂愁,季常兄一時悲憤,卻仍是心向朝廷,以後,以後我再勸說便是。”


    “也是。”樂進點點頭,心中愈發虧欠。


    他抱住關平的肩膀,更咽道:


    “坦之,汝放心,到了襄陽就跟到了家中一樣。以後你和季常想要什麽盡管說,我在公明、在滿營兒郎麵前發誓,若是虧待公等,我,讓我立刻被天雷劈死!”


    他和徐晃把關平攙扶進軍帳,曹軍眾將紛紛離席,驚奇地看著這位大戰歸來的猛將。


    看見張遼,關平心中一顫,可張遼當年在呂布麾下見到關平的時候關平還隻是一個孩童,這麽多年不見,他哪裏能想到此處,見這少年將軍如此英雄,讚道:


    “好漢子,果然少年英雄。”


    隻有趙儼皺起眉頭,總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


    樂進和徐晃請關平坐下,親自端來酒食,又解開關平身上的劄甲、戰袍,露出關平一身傷疤。


    這一看,眾人都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關平滿身傷痕累累,光是胸口就有兩刀駭人的挫傷,從劄甲的裂口看顯然是被鋒利的寶刀所傷。


    “飲酒!飲酒!”樂進一邊勸酒,一邊詢問關平身上的傷口。


    關平迴憶著當時與許褚驚心動魄的格鬥,一邊飲酒,一邊描述著當時的格鬥。


    徐晃和張遼聽著忍不住皺起眉頭,樂進也越聽越奇,忍不住抽刀在手,根據關平的描述緩緩運刀,這下於禁、張合、李典、馮楷、路招、朱靈都感覺到一絲不對勁,他們皺眉凝思片刻,齊刷刷地開口道:


    “關羽!”


    “雲長?!”


    張遼趕緊奔到關平身邊,仔細觀察關平身上的刀傷,霍得拔刀在手:


    “公明!”


    徐晃點點頭,也拔刀長身而起。


    這兩位曹軍的頂級高手仗刀演練,根據關平之前所說的招式和應對方法,兩人飛快地還原了當日那場驚心動魄地大戰。


    張遼扮演“關羽”,徐晃扮演雲山,兩人你來我往,隻見張遼先砍中徐晃一刀,隨即一個橫劈,徐晃被迫撤刀格擋,被震得手腕一擰,張遼立刻換做豎劈,徐晃早就防備這招,右手的刀迅速交到左手,從下向上提起,猛砍張遼麵門。


    張遼後退一步,連連頷首,眼中滿是驚奇之色。


    “你是被雲長傷成這般模樣?”張遼大唿小叫。


    關平苦笑道:


    “不錯,末將慚愧。”


    他之前已經得傅巽編出了一套話術,此刻娓娓道來,當然毫無破綻——


    “黃老將軍勇不可當,之前占盡上風,將劉備圍在夏口城中,我等本欲一舉攻城,看看能不能將劉備擒殺。


    可陳監軍到來,說援軍頃刻便到,讓我等暫緩攻城。


    又過幾日,援兵久久不到,孫劉大軍殺到,我等抵擋不住,黃老將軍與陳監軍被擒,我等隻好退守石陽。


    又過了幾日,孫劉圍攻石陽,我生怕被圍在城中困死,趁著還有船在拚命突圍,這才趕迴襄陽,這突圍路上與關羽激戰,用徐將軍教授的刀法總算逼退強敵,略受了些小傷,讓……讓諸位將軍見笑了。”


    “哪裏哪裏!”


    雲山說的輕巧,可關羽出擊,這仗打到全軍覆沒,定是一場驚心動魄的格鬥,這讓張遼等南下以來一仗沒打的人不禁汗顏。


    劉關張三兄弟的武藝都是在一次次打群架中慢慢摸索習得,他們很少打兵力占優勢的仗,萬般無奈之下養成了抓住敵人一個往死裏打的作戰風格。


    之前曹軍在長阪坡明明擊潰了劉備軍的主力,可曹操曹純來都來了卻被張飛帶著十幾人嚇走,就是擔心張飛絕境之中拚命追著曹操殺。


    關羽的武藝強橫,雲山與他交戰居然不死已經是難得的成績,反正這場大戰曹軍打的一塌糊塗,相比之下雲山的英勇表現已經算相當亮眼,足以當得起英雄二字。


    曹軍眾將都是關羽的老相識,見雲山居然敢跟關羽格鬥,居然還逼退了他,都是感慨良多,忍不住大讚少年英雄。


    關平落寞地道:


    “敗軍之將不足言勇。若非徐將軍教了我幾手應對之法,幾乎要被當場斬殺。”


    他這話說的絕無作假,如果不是徐晃苦苦鑽研出了破解關羽刀法的方法,關平幾乎要被許褚用自家刀法殺死。


    徐晃點點頭,心有餘悸地道:


    “當真是天佑大漢,幸得坦之這般人物。吾心中甚是歡喜,總算沒有白費之前的一番工夫。”


    趙儼雙目死死地盯著關平,冷笑道:


    “坦之身上這傷好像不是力戰之後立刻脫出啊。”


    關平傷口已經結痂,他一路逃來襄陽用不了幾天,肯定不會好的這麽快。


    關平早有準備,含恨道:


    “季常護著我,轉到荊城附近,讓我上岸暫避,自己引開追軍。


    我躲了幾日,在幾個士卒的照料下終於痊愈,季常又帶著潰兵迴來搜索,這才帶著我逃迴襄陽。”


    趙儼不依不饒:


    “不知照料坦之的那些兵卒何在……”


    關平微笑道:


    “我等本就是荊州蠻夷,諸君隨我出山,不過為了匡扶漢室一腔熱血。


    如今方知世事無常,這天下並非人人熱血未涼。某不願讓手下兒郎受辱,還請將軍放我迴山。”


    “好了。”七軍之中地位最高的於禁終於忍不住歎了口氣,“行了行了,都少說兩句吧。”


    他長身而起,臉色複雜地看了看趙儼,歎道:“伯然,丞相迴去之前,讓我等一定要尋到雲將軍下落。


    若是雲將軍還活著,當速速報於丞相,以其為江夏太守、平賊中郎將,受文謙節製。”


    他的目光又投在關平的身上,笑道:“雲將軍好好養傷,他日丞相定然召見。吾等老矣,日後大戰,還需雲將軍立功。”


    關平虛弱地一笑:


    “山此戰如此不堪,又……嘿,又折了監軍陳公,哪敢去麵見丞相?還請自罷,尋些田畝種地服役便是了。”


    樂進提起手中刀指著趙儼道:


    “伯然現在是丞相主簿,就別幹涉我軍軍事。諸事我自有主張——坦之,我送你去休息,此間諸事……嘿,我看誰敢與汝為難。”


    ·


    趙儼對關平頗有懷疑,但他也現在也隻能懷疑關平虛報戰功之事。


    他的戰報環環相扣,幾乎沒有破綻,再加上曹軍的水軍將領凋零,除了蔡瑁這種人,現在也隻有雲山自己是確定能立刻派上用場的大將。


    再調查無果之後,眾人都催促趙儼趕緊滾蛋,徐晃和樂進更是毫不掩飾表達要上奏曹操參趙儼的不是。


    無奈之下,趙儼隻能親自去給關平道歉,讓這位被曹操寄予厚望的大將別在意之前的種種刁難——


    不道歉不行啊,曹操是唯成果論,既然眾人都覺得沒事,趙儼又不是曹氏、夏侯氏,思來想去也感覺沒必要把人得罪死。


    關平非常少年意氣地拒絕了趙儼的道歉,表示與趙儼不死不休。


    趙儼對這個沒有情商的武夫也非常無語,好在多年沉浮,趙儼對怎麽哄一個武夫開心還是有點辦法。


    “我等就要北歸,這些船之前也用不上,就全都送給樂將軍了。


    這七軍軍糧不能給,但是軍械……嗯,用不到這麽多,我分一半給雲將軍如何?”


    見關平還是不說話,趙儼咬牙道:


    “八成!最多八成了!”


    躺在榻上的關平這才虛弱地睜開眼睛:


    “有鎧甲嗎?”


    趙儼:……


    這個年代軍隊的披甲率非常玄幻,曹操的中軍人人帶甲,諸曹夏侯手下的士兵五六成帶甲,其他軍將就得自籌鎧甲,至於鎧甲的形式就更五花八門——誰讓這年代的生產力極其低下,布能給你多發兩件都不錯了,更別提打鐵還得打成鐵甲這種手藝(就算是皮甲也得硝製)。


    所以嚴格意義上,鎧甲不屬於軍械,而是屬於各將軍的安身立命、武裝親軍的私人財產。


    “三百領!”趙儼眼淚汪汪地道。


    關平嗬了一聲,又躺下睡覺。


    “一千領!”


    關平開始打唿嚕。


    “某,某軍中隻有鐵甲一千,實在是……好吧,我,我求諸君再給我些,湊出,湊出一千五百,如何?”


    關平這才緩緩起身,冷笑道:


    “那就多謝趙主簿。這次趙主簿援手之恩某記在心中,日後……必有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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