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賈詡的戰報還是陸議的匯報都有稍稍誇張的成分。


    事實上,曹仁確實是被打的很慘,但經過幾天的時間,還是有八千多人陸續迴到了江陵。


    其中包括一些被俘獲後不願意跟劉備軍混的荊州人,比如忠心耿耿的張允。


    張允上岸之後就抱住蔡瑁哇哇大哭,訴說自己在被俘獲之後堅貞不屈,跟劉備軍鬥爭到底,最後趁著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偷偷搶走了一條船這才逃迴來,在對曹丞相忠誠這方麵他已經做的格外到位了。


    蔡瑁安撫著哭的梨花帶雨的張允,心中不住地冷笑,他心道張允真是愚蠢至極,如果他不迴來還好,如果迴來了,弄得所有人都很尷尬,以後如何那就由不得他了。


    比張允早迴來兩天的曹仁脫掉上衣,背著一捆木柴,去向曹操負荊請罪。


    他告訴曹操,跟之前陸績說的一樣,張允其實是劉備軍的探子,是諸葛亮安插在曹軍中的最大奸細。


    此人在夏口之戰瞎指揮,又讓關平在半路伏擊,導致曹仁手下統帥的水軍徹底毀滅,無數人叛亂逃走。


    說了一堆張允的問題,曹仁又做了自我檢討,表示自己工作急躁獨斷、水戰理論學習單一、深入普通士兵不夠、對兵將的戰鬥指導力度不足,雖然做了一定的工作,但還缺乏一定的開拓性和全麵深入的創新性,請求曹操責罰。


    曹操勃然大怒,奪過木柴就把曹仁狠狠揍了一頓,打的曹仁奄奄一息,又怒罵曹仁推脫責任導致大敗,簡直豬狗不如。


    曹操又不是傻,如果張允真的是臥底,他跟著曹純出去那次就算了,跟著曹仁出去這次,他完全可以直接率領三萬人投奔劉備,順勢把曹仁交出去領賞——這件事所有聰明人都能猜到,如果曹操也學著曹仁把所有責任都推到張允的身上,那可真是傻到離譜,傻到透氣了。


    常雕提心吊膽地把奄奄一息的曹仁背迴去,心中不住地打鼓,生怕曹操盛怒之下把曹仁下獄,順手把他們這些身邊衛士都砍了泄憤。


    沒想到奄奄一息的曹仁這一路上居然笑個不停,常雕還以為剛才一棍打到他腦袋,把這貨給打傻了。


    “將軍沒事吧?”


    “哼,放心,一些皮肉傷。”曹仁冷笑道,“巨鷹啊,你盡管把心放到肚子裏。丞相肯打我,那就說明他已經原諒我了。


    若是丞相真要處置我,嗬,那就不是當眾打我一頓。放心吧,以後若有封賞,我肯定不忘你救命之事。”


    曹操當眾暴打了曹仁一頓,之前又狠狠處置了曹洪一頓,就是向眾人證明他對荊州人並沒有懷疑。


    現在江陵謠言四起,都說曹操此番南征是要借著孫權和劉備的手殺光所有的荊州人,以達到穩定荊州的效果。


    除此之外,還有謠言說荊州大部分的世族都已經倒向了劉備,隻要曹軍出兵就會莫名其妙慘死,曹純、焦觸都是最好的例子,若不是常雕死戰,連曹仁都要死了。


    這些謠言稍微有點智商的人都不信,但眾所周知,大多數人都愛好陰謀論,這消息開始迅速傳遞,並且不斷補充,越來越有鼻子有眼,讓荊州軍越發與曹軍離心離德,這幾天連續爆發了最少五次以上的大衝突,彼此的小衝突更是不斷。


    蔡瑁操練北軍水戰時有北軍因為暈船嘔吐,都會有北軍士兵跳出來指責是蔡瑁派人在飯菜裏下毒。


    按照軍法,曹操應該把那個造謠的人砍了,可那人是曹洪手下的親衛,曹洪直接將他藏進了自己的大帳,吃住都在一處,曹操也無可奈何。


    這位梟雄激戰多年,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麵,他第一次深刻意識到,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荊州水軍一共七萬多,這一戰就損失了超過兩萬,軍心渙散,眾人的裂痕越來越大,偏偏這時候張允又迴來了。


    張允雖然不是荊州世族,可他在荊州軍中還是有不小的聲望。


    他一迴來,曹仁之前編出來的種種謊言不攻自破。盡管張允不敢指責曹仁,可逃迴來的那些士兵有了主心骨,紛紛指責曹仁瞎指揮,不聽徐庶的勸告,這一巴掌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曹仁的臉上,打的曹仁臉都腫了,恨不得直接把張允綁了送給程昱。


    ·


    眼看事情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曹操無可奈何,隻能召集了自己的幕僚,又把匆匆趕迴江陵的奮武將軍程昱叫上,共同商量曹軍未來的進退之事。


    曹操把那張本來已經“銷毀”的陸績來信展開放在桌案上請程昱先看,程昱皺眉看了片刻,搖頭道:


    “丞相相信徐元直嗎?”


    徐庶之前力保張允是忠臣,在曹仁剛迴來的時候眾人對他喊打喊殺。


    可現在張允逃迴來,已經被荊州軍稱為“江上蘇武”,徐庶的名聲也大漲,之前罵徐庶的人各個臉都被抽腫了。


    程昱把徐庶的錚錚忠言和陸績的泣血告書放在一起,曹操橫看豎看,更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隻能緩緩地搖搖頭,坦誠地道:


    “不信。當時我就不信這書信是陸績所書,現在看看,嘿,果然如此。”


    都是自己的幕僚,曹操自然沒必要說假話。


    徐庶又不是張合,處理點不疼不癢的文書肯定盡心盡力,但投降之後接著奮力處置自己故主之事他是絕對做不出來。


    他承認自己的性格弱點被敵人抓住,徐庶也好、所謂的陸績也罷,就是利用這一點反複生事,釀成慘重後果,大大影響了曹軍的團結。


    程昱搖頭微笑道:


    “為何不是陸績所書?迴來的水軍說,與關平並肩作戰的是一個叫陸議的小將,此人正是陸績的親侄子。


    我剛剛收到江東的消息,說長阪坡大戰之後,關平便去了江東,還立刻得到了張昭的召見。”


    “張昭!”


    曹操拍案而起,渾濁的眼中滿是兇狠的殺意。


    “你說什麽?張昭!”


    程昱緩緩頷首:“不錯,他們談了什麽不知道,但關平確實單獨赴宴,沒帶諸葛亮同去!那,那人可以作證!”


    張昭在江東名聲著重,平素來往的都是儒雅文士、道德高人,若是接見諸葛亮的時候順帶見見關平能說得過去,但單獨請一個剛剛被打的失魂落魄的武夫赴宴,這怎麽可能!


    陳琳也失聲驚唿道:


    “我聽坊間傳說,張子布有意投靠朝廷,難道都是假的?”


    程昱陰惻惻的目光落在陳琳臉上,微笑道:


    “自然是假的。”


    “我現在終於明白一件事,為何張昭明明常說心向朝廷,這麽多年一直寸功未建,還頻頻破壞丞相的好事。”


    “他之前與周瑜離心之事都是做出來的,他才是江東叛賊的首領!


    當年孫策死後,他們就已經開始暗中謀劃。丞相,我等需要改變謀劃,不能再信張昭的鬼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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