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最先支起來,其次是餐桌,放兩張折疊椅。鍾憫剛擰開戶外燈,方重行恰好從帳篷裏出來,防潮墊已展開,兩條長寬契合的睡袋先人一步躺好。一,二,三,組建出來暫時的家,營地添些混合著草木氣息、七月太陽般的融融暖意。


    炊具露臉,晚飯不得不成為夜宵。高山爐點火架烤盤,伸手試完溫度,鍾憫撕開保鮮膜,將食材一隻隻鋪滿。


    哧啦。脂肪煎出焦香,方重行用燒烤夾將其一一翻麵,發出吱吱動靜。待兩麵呈現相差無幾的熟度,他將正適口狀態的牛舌與口蘑放進對麵的碟子裏。


    與每次約會時相似,鍾憫從未得到過自己動手的權力,兩隻無所事事的手做支架撐起臉,心思早不在食物上,聚精會神盯他忙碌翻飛的手,喟歎一聲心滿意足:“阿行你怎麽什麽都會。”


    方重行一心二用地將目光流轉於兩個眼前,笑意恬淡:“快吃,等下涼了。”


    流星同他一樣懶懶散散,但是流星沒有可以依偎的肩。鍾憫將折疊椅連同自己嘎吱嘎吱挪到他身旁,抓起準備好的生菜,甩掉上頭未幹的水滴,又用小勺塗抹上土豆泥,裹上沾滿醬汁的烤肉,遞到他嘴邊,不同色衣袖摩擦出聲音,自己也發出聲音:“張嘴,啊——”


    方重行一比一複刻他的動作,張大嘴巴:“啊——”


    滿滿喂了一大口,兩頰如倉鼠般鼓起,咀嚼略顯費力。鹹鮮汁水在嘴裏爆開,混著生菜的爽脆,綿軟土豆泥錦上添花,口感層次豐富。他瞥一眼他攤開的、總能將所有不可能轉化為可能的手,怎麽想出來用烤肉搭配土豆泥?


    “之前和室友聚餐偶然發現的,”鍾憫如法炮製塞自己一口,與他做一對倉鼠,“好吃嗎?”


    方重行含混著迴應:“好吃。”


    鍾憫的嘴角飄飄地上翹,再接再厲伸手扯過另一片生菜。


    肉眼可見的流星的旅途抵達終止符,夜晚的尾巴還拖得很長。你一口我一口吃完晚餐兼夜宵,兩人收拾好炊具打包完垃圾,已是十一點出頭。


    折疊椅緊密貼合,雙膝並雙膝。露營燈引來不知名撲火的蚊蟲飛蛾,方重行將燈熄滅,補噴些驅蚊液,又坐迴他身邊,打開手電筒。


    夜深,氣溫驟降,說話哈出來茫茫白霧,手本來於山的注視下緊握,不過多會兒便冷得遭不住,他將它們一齊裝進口袋。


    “要是我在車上沒有睡著就好了,”鍾憫用指尖一下下刮撓他的手掌心,沿著手電筒的光線往外望,滿滿埋怨意味,“我們就可以看見第一顆星星,也不用熬到現在。”


    方重行蜷起手掌,一下攥住他作亂的食指,用力握了握又鬆開,感受對方笑起來傳遞至自身的頻頻震動,而後將五指嵌入他的指縫。


    “流星不隻有今天,露營也不隻有今天,”他偏頭看看枕在肩膀上的腦袋,深覺漫天繁星不值一提,往下矮一矮將鼻尖埋在對方發間唿吸,“看你每天的日程趕得慌張,在車上睡得似乎比在家裏更好,最近是不是很累?”


    等來了些許蟲鳴,等來了風穿林打葉,沒有等到他的迴答。方重行保持原樣的牽手姿勢,緩聲喚他:“薩沙。”


    鍾憫遲之又遲地“嗯”上一聲。


    “不僅不告訴我,而且拒絕休息,”他緊隨其後列舉他近日所作所為,“每天約會迴來一沾枕頭就睡著,第二天依舊我行我素。”


    環境音舒服,依偎在一起的肩膀消融掉水浸浸的寒意,此種氛圍不談心聊天實在是說不過去。


    鍾憫隨著他的話音一個字一個字地加重匍匐程度,成了完全倚靠在他肩膀的姿勢,將原因悉數吐露:“周洲說,這是你迴國以來第一次休年假,以前總在連軸轉,好辛苦。想著你終於有了自己的時間,誰知道我們的日程又錯開來了,”


    “一直是你在遷就我,”他的難為情程度攀升,“休假也在家裏等我迴來……感覺我們出去約會地的時候你很開心,就想多多和你一起出門。”


    傻不傻。方重行將他另一隻手也包進口袋裏,看著彌天亙地的墨色,慢慢開口:“我從這裏離開的時候,感覺倫敦尤其陌生。”


    “多謝你和你的魔方,小時候那種對變革的恐懼早已消失,環境算不得什麽了,讓我感到陌生的反而是家裏的氛圍,好像被家人排除在外,”他又轉折,“但排外感不是指他們對我不好,相反,每個人特別在意我的感受,在意到過分的程度,生怕我受到任何委屈。”


    “他們習慣白人飯,而平姨塑造了我的中國胃,梁老師費很大功夫找來華人保姆,可畢竟不是土生土長中國人,偶爾水平波動會做出來不符常人口味的菜。”


    “除此之外挑不出來錯了,人熱情開朗,和平姨一樣會烤不同口味的小蛋糕,”方重行對她還算滿意,“況且這種小事,跟她說一聲我不喜歡下次不要繼續烹飪就好了,你說是不是。”


    鍾憫說是,在他們看來小事一樁。


    “她後來被辭退,”方重行告訴他新保姆的結局,“因為我在飯桌上稍稍皺了下眉頭,連我都沒有察覺出來自己的微表情,我母親卻看到了。盡管後來沒有再流露出任何不滿情緒,但是她為了照顧我的口味又換幾個阿姨,甚至打算幫平姨辦簽證讓她過來。”


    委實有些過於大動幹戈了。


    方重行繼續說:“有迴梁老師要出門,趕上司機請假,我在家看書,閑。他沒有選擇我,而是喊前一天淩晨到家正在睡覺的姐姐起床送他走,”


    “我跟他說爸爸我送你讓姐姐休息,他拒絕得厲害,說不要讓無關緊要的小事耽誤我的free time。”


    鍾憫聽見他吐息,應該是歎了很長的一口氣。舉手之勞,給父親幫忙怎麽能叫無關緊要的小事?


    “感覺,”方重行短暫思忖幾秒,“他們在隔著一層膜來愛我。特別像兩位研究員,從那層膜之外來觀察一朵花的生長狀態,一點風吹草動他們就心驚膽戰得厲害,要看溫度濕度土壤狀態,不停觀察記錄並調整生存環境。”


    “而且他們經常會迴憶提起我小時候的事情,每次梁老師迴國都要說一說早已記不清楚的東西,我隻有附和。那種感覺說不上來,就是怪異……所以出國後我極其困惑,明明成年的我站在你們麵前,為什麽要抓著那些記憶模糊的兒時不放?”


    “也許是,”鍾憫隱隱猜出來答案,“梁老師和方阿姨覺得缺席了你的成長過程,同你講小時候,會感覺離你近一些?”


    方重行抽出一隻手托起他下頜同他接吻,動作充滿讚許意味。粘連的唇分開,他把原因補充得更完整:“我同姐姐溝通過這件事,她說她也有感覺到,讓我自己去問爸爸或媽媽。”


    “有天海釣,海風把帽子都刮走了,說話特別費勁,梁老師努力用中文跟我解釋,說我是他們遺失在中國的孩子。”


    他的眉頭又無意識地皺起來,如他所說不明顯,僅僅眉梢耷拉些,方重行連微表情都控製得精確無比,唯獨愛他的人才會在意所有的細枝末節,鍾憫用手指撫平那漣漪。


    經他的手指一觸碰,方重行的眉毛恢複原樣,將他的手重新安置於手心中央。


    “我跟姐姐一個養在中國,一個養在美國,歸根到底英美文化更相融一些,難免有差異,可那是我個人選擇不跟他們走……梁老師說我從小就不要求他們為我做什麽,有問題也不如姐姐那樣隨時跟他們分享,他和媽媽覺得虧欠我很多年,說國內與國外差別太大,我的童年充斥著滿滿的to do list,媽媽想要彌補她的過失。然後又跟我道歉,說他們目的是想讓我好好依靠他們、享受他們提供的一切,可以在國外自在一些。不曾想到弄巧成拙,讓我感覺到生分了。”


    隨即他話鋒一轉:“但是這有什麽關係呢?他們是第一次當父母,我是第一次做孩子。談虧欠反而生疏,家人是不需要計較付出得失的。”


    總停留在身上的目光再次沉入瞳孔,鍾憫在溫情脈脈的注視下屏住唿吸。宇宙正在方重行的眼睛與他之間流動。


    “不止是家人,愛人也是,”那雙眼彎上一彎,“而且你走進了一個誤區。”


    是什麽?


    “我喜歡在家裏休息,喜歡在家裏等你,想要你下班迴家看見我在。我也不是因為那些約會做的事情而開心,”他的口吻是影影綽綽的似水溫柔,“哪怕你什麽都不做,你在身邊我就覺得很開心。”


    緊接折疊椅打個趔趄,人往一旁搖了一搖,鍾憫重新撞進他的懷裏,他接住了。


    兩個人的體溫確實比一個人要熱上許多,後背竟然滲出一點細密的汗珠來。


    方重行是雙手環抱住他的,唿出的熱氣鑽進耳朵裏,鍾憫也收緊扣在他腰上的雙臂。


    “阿行。”任何話語也如繁星般不值一提,他隻能枯瘠而幹澀地以他的名字來抒發心中飽飽脹脹的愛意。


    “嗯?”


    “阿行。”


    方重行的迴複帶著些受用的無奈:“怎麽啦?”


    “沒什麽,”鍾憫用側臉輕輕親親地貼了貼他的側臉,“就是想喊喊你。”


    第五十九章 騰空又降落


    方重行遠眺對麵,風正徐徐拂過山崗。晚安吻提前,他的嘴唇在對方額頭碰了碰:“睡覺吧。”


    收拾東西的時候已簡單洗漱過,他關掉手電筒,讓夜色成為夜色。山裏濕潤,潮潮的水汽彌漫,擔心明早起來落雨,又支起來一塊天幕。


    繞上一圈檢查完畢營地,兩人脫鞋進帳篷,打開隨身小夜燈,同步鑽進蛹一樣的橢圓睡袋。


    單人睡袋麵積足以容納一人翻身動作,若是兩人便逼仄許多。鍾憫口裏歎著“失策失策”,勉勉強強眼巴巴地躺進屬於自己的那一個。


    幾顆星星掉進帳篷透氣層,一閃一爍是適宜的催眠物,懶意從脊椎爬上天靈,清醒搖搖欲墜。他騰空上半身,近近地去感受他的唿吸:“阿行,你睡了嗎?”


    “沒有,”方重行平日裏說話是擲地有聲的實,快要睡著時便虛浮幾分,頗有些打算羽化的意味,“怎麽了。”鍾憫無心去管移位的睡袋,倦鳥歸巢般降落至他的肩頭,牢牢霸住他的身體:“有個問題想問你,卻總是忘記。”鴉羽般的睫毛動了動,那雙眼睜開了:“你說。”


    “臨行東京前,你說等迴來後我們談一談……”他將唇瓣貼上他的喉結,“你當時是不是打算讓我走。”


    是。


    為什麽?


    無人應答。


    少頃,方重行從睡袋裏伸出右手,半摟半抱式按在他的後背,隨後在熱氣氤氳中開口:“我不願你順從。”買裝備的時候到底在想什麽才會買兩隻單人睡袋而不是雙人的。追悔莫及。鍾憫再一次支起上半身,這次選擇的降落地是他的唇


    於是環境音裏出現了些嘖嘖作響的粘膩水聲,在恬謐的夜裏是突兀的暗昧。


    睡袋摩擦出的沙沙聲更顯紛擾,方重行將手指藏進他的發間撫摸,動情地同他吻。漱口水是藍莓薄荷味道,涼且甜,怎麽人的哺唇比麥芽糖還黏。


    起先是親,往後動作愈發大膽。睡袋是分開來,防潮墊卻是標標準準的雙人款。大腿隔著睡袋與長褲摩挲著起火,或許同空曠的今晚有關,放縱也擁有充分的理由。


    “薩沙,”他側過臉強行躲開即將到來的下一輪,“別親了。”


    鍾憫偷換概念地依言照做,用牙齒含住脖頸一小塊皮膚吮咬,激得他短促地“嗯”上一聲,被偷走了拒絕的氣力。始作俑者語音含混:“我不會再睡著了。”不是不想,睡著不睡著也無所謂,原因是一幹二淨的簡單。


    ——沒帶東西。


    計劃出遊時是真真正正未起心思,誰料想還是又上演這一幕。


    受限於客觀條件,隻得偃旗息鼓,一上一下相擁著各自鳴金收兵。鍾憫整個人埋在他身上,睡袋七扭八歪,頭發也揉亂些,琥珀似的眼珠亮過天上星。


    唿吸漸漸平穩,睡意融進霧裏無影無蹤。肩頭倏爾一輕,方重行見他抬起臉來,隔著一拳距離嘴對嘴同他講話,眼皮卻是垂下的,又是那種做錯事隱瞞掉的慎之又慎的語氣:“阿行,有一件事我沒向你坦白。”


    “嗯……其實我有睡眠障礙,每天夜半都會被噩夢驚醒,”鍾憫飛速瞄一眼他的臉上神色,借助夜燈他恰好將這一動程盡收眼底,很像憫憫打碎花瓶的表情,“那天晚上我騙了你,對不起。”


    方重行沒有問他為什麽騙自己,答案顯而易見是不想要他擔心。“我知道,”他說,“憫憫晚上很少跑酷。”


    看來也察明了為什麽他出差迴來的第一晚自己總要一個人睡的蹩腳借口。鍾憫一時失聲作啞,為什麽知道從不戳穿。方重行像是看出來他的心理活動,眼睛黑黝黝地探過來:“不告訴我的事自然有理由,但你總不能隱瞞一輩子。”“近些天見你很少中途醒來,還是會做噩夢嗎?”


    “和你在一起後不怎麽做了。”他迴答完又迴過神注意到前一句話,望過去的眼神裏又多上幾分至誠至真的惶然。方重行證實了他八九不離十的猜測,午夜時分他會短暫醒來看一看他的睡眠狀態。


    仿佛得到無垠的庇佑,鍾憫將最後一點隱瞞住的自我降落在他麵前:“從小到大,她偏好在淩晨兩點左右給我打電話大吐苦水,在桐海的時候也是,不停催我迴到她身邊。”


    忘記是何時擁有與睡眠如影隨形的夢境,心悸亦如影隨形。


    “小時候最害怕的就是電話鈴聲,最多響到第三聲就必須接起來,否則就要我一二三講清楚原因,”他坦然地攤開晾曬所有心結“催命似的。以為長大後會好一些,結果童年困住了我。每天晚上都會夢見年幼的我躲在一個沒有燈沒有窗沒有門的房間裏,旁邊是一部紅色的電話,我捂住耳朵,鈴鈴鈴,鈴鈴鈴,鈴聲鑽入指縫穿破耳膜,真的好怕,真的好怕。”


    方重行伸手將他攬進懷裏,樹袋熊樣麵對麵環抱安撫。


    “從你再一次在我麵前出現,”他嗅著他身體釀造的芬芳,“就,生出與之抗衡的勇氣,夢裏的我不再局限於它們,那間屋子開出一扇門,然後我站到了門前。”


    你是我唯一的隱德來希。


    鍾憫沒再繼續往下,方重行感受著他心房的震動,僅問上一句話:門打開了嗎?“暫時沒有,”他著重咬前兩個字,“日後會打開的,一定。”他聽見方重行低低笑了聲,隨後鬆開環住他的手,將皺巴巴的睡袋上半部分鋪好展平。


    “不早了,睡吧,”遊魚樣的唇邊痣慢悠悠地泠泠著晃,“我會和你一起推開那扇門的。”


    起床時山間果然落了蒙蒙細雨,煙雲靄靄,山脊縈著幾條白茫茫的霧帶。天幕擋去些擾人清夢的雨滴,邊緣處泅濕一小片空地。單人睡袋也不能隔絕這一深刻骨髓的習慣,明明入睡前各自涇渭分明規規矩矩躺好,睡夢中又恢複成摟抱式的姿勢。因此胳膊肩膀暴露部分在外,夜寒霜露重,冷意絲絲湧進來,骨頭縫兒發僵發硬,醒來時方重行便覺得有些鼻塞。


    隻能又欠下一次早安吻。鍾憫聽出來他說話帶的鼻音,用額頭去貼他的額頭試體溫,差不多,沒有發燒。


    太陽隱去身形,無法靠日頭判斷時間,繼而八點半的鬧鍾響起,濕漉漉的水汽扒在臉上阻塞皮膚唿吸,兩人洗漱過後摧毀營地,打算返程歸家。


    山路蜿蜒,方重行失去駕駛權,在副駕上晃得意識昏沉、太陽穴作痛,車內暖氣開得足,人更躁動。下山之後找了家早餐店,對清淡的粥和灌湯包也失去本就不多的食欲,被催著墊一墊,舀上幾口草草敷衍了事。


    鍾憫壓著限速連續超車數次一路疾馳進了家門,外套都沒脫先給人按到沙發上量體溫,嫌測溫槍不準,又塞一支傳統水銀的給他,自己則一頭紮進廚房熬紅棗薑湯。


    方重行能夠感覺到自己的體溫在逐漸上升,喉嚨口失去水分,既幹且熱。成年後生病的次數少之又少,肺炎全球肆虐時他安然無恙,可唯獨拿一個附骨之疽似的小小感冒無可親何。


    貓過來舔他的手,在身邊嗷嗷打轉。廚房開火,水熬煮沸騰需要時間,鍾憫過來看溫度計,測溫槍顯示的三十七度七果然不準,真實體溫是三十八度一。


    “你帶憫憫迴隔壁,不要被我傳染感冒了,”聲音發澀,他刻意往後挪一挪才接過鍾憫遞過來的適口溫水飲盡,“不用擔心,我一個人可以。”


    “幹嘛?大難臨頭各自飛嗎?”那人不幹,湊得更近,直接上手抱住他,“以前你一個人可以,現在不行。不要讓我走,我要和你一起感冒。”


    轟也轟不走的還有貓,盤握在膝頭用腦袋狂蹭他的手。方重行被一人一貓壓在沙發靠背上動彈不得,窗外的天布滿陰沉沉的積雨雲,滿室卻是厚重擁擠的暖意。


    煮鍋定時結束的嘀嘀聲響起,他得以在來自他的體溫中喘息,緊接又要攝入美湯的熱氣,登角滲出細細密密的汗來。灌完兩碗薑湯,又該泡熱水腳,體內的河決了堤,汗流不完了。驅寒一整套組合拳打完,僵直的筋骨恢複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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