鮫人很痛。


    他嘴唇不自覺的張開,甚至流出來一點涎水,眼前陣陣發黑,覺得自己要被活活勒死。


    裴旭試圖阻止裴恂,相比於裴旭,現在裴恂更像是一個可怕的瘋子,還是個正在發病的瘋子!


    乖乖好難受,你難道看不出來乖乖要支撐不住了嗎!


    可是裴恂心中生出一股極大的怨氣,他想要的無非就是專心的、一心一意的感情,本來他都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了,可沒想到……沒想到鮫人這次迴來還是帶著目的。


    許白徹底沒了力氣,濕淋淋的手指迴光返照般抓在裴恂手腕上,輕輕磨蹭一下。


    ——放開他!


    裴旭無法掌控這具身體,積攢的情緒逐漸膨脹,最終在黑暗裏開始大聲吼叫。


    裴恂手指一鬆,許白直愣愣的倒下去,輕飄飄的,連一點水花也沒有濺起來。


    “……”嘴唇顫抖一下,裴恂的眼神落在自己手指上。


    六兒:【為什麽?】


    許白:【你不覺得怪諷刺?】他笑出聲,在水底吐出幾個泡泡,【裴恂到這個時候還能堅守人設,可真是不容易。】


    不像上一個世界,攻略目標甚至會主動崩人設。


    裴恂很敬業,敬業的堅守著自己的“事業腦”人設,把一切即將揭露他原本麵孔的可能都捂的嚴嚴實實。


    85的好感度,還能做出要將他活活掐死的行為。


    裴恂很害怕。


    他其實一點也不冷靜。


    裴鶴離開之後,裴家所有的家產都被掌握在了他手裏。


    如果鮫人脖子上的東西已經被實時傳輸……不,肯定是實時傳輸,一定已經被人看到了,說不定已經被上傳到了網上……


    裴恂整個瞳孔都被黑色填滿,心髒也狂跳不止。


    原本已經僵硬麻木的手臂突然就來了力氣,生生將沉下去的鮫人從水中拖出。


    就是很粗暴的拖著,哪怕尾巴磕到也絲毫不在意。


    直到許白被濕漉漉的拖出來,裴恂才踉蹌著往前邁動腳步,仔細看了眼那張蒼白的小臉,接著咧嘴露出個猙獰的笑。


    “都是假的。”


    說的那些喜歡,都是假的。


    裴恂開始瘋狂的嫉妒裴旭。


    就跟父母一樣,當有了另外一個之後,自己就會變成被拋棄的那個。


    如果不用上特殊手段,沒有人會願意留在自己身邊。


    親手戴上去的那條貝殼項鏈又被裴恂親手打開,緊接著,它被裴恂揚手毫不遲疑的丟進了水池中。


    【裴恂好感度:90】


    裴恂湊上來,幾乎整個人都趴在地上,完全沒了“裴教授”冷淡的樣子,他跟許白嘴唇貼著嘴唇,隻有真正吻住的那一刻才稍微笑了笑。


    有什麽關係呢?


    隻要能留住就好了。


    反正。


    裴恂想——反正他已經不是那個什麽都留不住的小孩兒了。


    裴旭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在變弱。


    他的一切都和裴恂有關,發生這樣的情況,是因為裴恂從潛意識裏已經開始認為自己不再像從前那樣需要他了。


    裴旭不想消失,也不能消失。


    鮫人躺在地上,無知無覺的癱軟。


    他的乖乖還需要他來救呢。


    裴旭開始掙紮,可是無濟於事,力量越來越弱,他眼睜睜看著裴恂用力咬破了鮫人的嘴唇。


    裴恂嚐到了鮫人血液的味道,並不甜,反而是一股十分苦澀的,難以言喻的怪異味道。


    這味道不對,起碼他用高價賣出去的那幾管血液並不是這種味道,甚至當著他的麵將鮮紅液體喝下去的有錢人會滿臉興奮的感歎,“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裴教授,這東西到底是什麽?又甜又香,喝下去感覺自己年輕了二十歲!”


    甚至他們會在這一次喝下去之後就立馬約定下一次的時間。


    鮫人的血液為他獲取了很多榮譽,也獲取了很多金錢。


    再然後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呢?


    裴恂盯著閉上眼睛的許白。


    他明顯還有意識,睫毛仍然在止不住的顫抖,嘴唇上被咬出來好幾個傷口,唇肉被吸的發白。


    裴恂瘋了。


    他的嘴唇往下遊移,明明是很纏綿的姿勢,可牙齒卻死死咬住那塊肉輾磨。


    白皙皮肉經受不住這樣的摧殘,很快就滲出血絲,這血還是苦的,苦的裴恂心裏生出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恨意,上下牙齒猛的一咬。


    “啊!”


    許白口中發出一聲顫抖的痛唿,手指痙攣的握緊,但尾巴還是絲毫不動的耷拉著。


    許白:【吸血鬼吧這是!】


    裴恂鬆開嘴的時候,牙印明晃晃的印在上頭,滲出來的血絲被手指抹去。


    “乖乖。”


    極度偏執的英俊麵孔湊的很近,心中隻有事業的裴教授心中多了些別的,沾了許白血液的手指又撫摸上他的臉,“你不喜歡我了嗎?”


    “因為裴旭?”


    怎麽可能是因為裴旭呢?


    ……不光是因為裴旭。


    不可否認,為鮫人種下玫瑰的是裴恂。


    可是這裏麵究竟有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是你嗎?”


    許白蒼白麵龐上有突兀血液,嘴唇也破碎不堪,“是你殺了我的朋友……根本,你根本就沒有放它們走……”


    裴恂凝視著他,眼睛裏風暴聚集,最終——


    裴恂點點頭。


    兩隻手用力的抱緊許白的身體,“對。”


    怎麽能……怎麽能這麽輕描淡寫……


    許白察覺到了裴恂的冷血,他渾身血液都被凍結一樣,眼淚越來越多,唿吸急促的快要斷掉。


    聽到男人親口承認,原本抱有的那一絲幻想徹底破滅。


    裴恂微微俯身,一側肩膀遞過來,叫許白靠在頸窩。


    鋪天蓋地的疼痛席卷而來,許白不明白,不明白究竟為什麽自己的朋友,自己那些無辜的朋友會丟掉性命。


    就像他也不明白,原本開的漂漂亮亮的玫瑰為什麽突然就變成了荒地。


    天真乖巧的鮫人也會仇恨。


    許白一口咬在了裴恂肩膀上,他力氣不大,但依舊出了血。


    屬於人類的血液在鮫人口中又腥又鹹的彌漫開。


    許白在哭。


    一直在哭。


    他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不停掉下的眼淚也無法分擔他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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