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的情況越來越不好,醫生給的方案就是維持病人的情緒,留置針也去掉了。


    疼就打止疼,出現什麽症狀就治療什麽。


    現在就是在等死了。


    隋遠陪著許白,問他,“小澄,你有什麽願望?”


    小少爺看他,微微上翹的眼睛裏含著點兒笑,卻很淒涼,低聲道,“我快不行了,對不對?”


    要不然隋遠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


    隋遠伸手摸了一把許白的頭發,“胡說八道什麽呢,是最近我有空,想問問你有沒有什麽想做的。”


    小少爺想想,說了一個自己覺得最簡單的。


    “我想去飆車。”他迴憶起剛上大學的時候,“之前有一次坐職業賽車手的副駕駛,真的好爽!”


    隋遠眉頭一動,“還有什麽?”


    “給媽媽打個視頻!”小少爺支起身體,他盯著隋遠的手機,“我想看看媽媽。”


    他知道自己不好看了,並且越到後麵會越不好看,所以抓緊時間想再跟喬蔓視頻。


    “現在嗎?”


    “……你跟爸爸媽媽打個招唿吧,他們都在的時候,我再打。”


    剛才好不容易活躍起來的氣氛又有點冷,隋遠抱著小少爺在床中間,倆人蓋著同一條被子,手腳都交纏在一起,仿佛親密無間。


    “小澄。”隋遠把許白長的有些長,已經開始擋住眼睛的發絲撥開,“你為什麽要救我?其實那個時候,你根本不用撲過來。”


    “……”許白也不知道是為什麽,他應該是什麽都沒想,也可能是想起來當時他們坐在肯德基店裏。


    ——自己眼睛亮晶晶的炫耀表演,連“梅花香自苦寒來”這句詩都忘了個幹幹淨淨,隋遠卻一點都沒有嫌棄的、自然而然的接過話頭,還會誇自己。


    跟媽媽盲目的誇讚不一樣。


    隋遠的每一句話,都讓小少爺覺得他是被認可的。


    “要聽實話嗎?”


    隋遠突然就有點緊張,他盯著許白的臉,能夠感受到心髒在砰砰砰緊張的亂跳。


    小少爺盯著他,沒什麽血色的嘴唇開合。


    “其實在我以為你是窮學生的時候,我真的有想過要不要試試跟你在一起。”


    許白訕笑了聲,突然就仰著臉感歎,“其實人有時候就是挺賤的,對吧?”


    【隋遠好感度:96】


    隋遠沒想到小少爺會說喜歡,他的目光定在許白手上的戒指上。


    那是林行勉親手給他戴上的。


    “我現在想想,會覺得很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林行勉。”


    “我跟你們之間就總在互相傷害,咱們都是受害者,也都是兇手。”


    “你知道我最在乎什麽,我知道我或許……不應該說這樣的話,但是……這是我最後一個請求。”


    “別說。”隋遠緊緊的摟住他,將已經瘦的硌人的許白用力摟住,就好像用這樣的方式就能夠將他留住。


    “我其實沒恨過你。”許白拍拍他脊背,“你告訴林行勉,我也沒恨過他,叫他不要恨我。”


    “我最後想求你——”


    隋遠的吻鋪天蓋地的罩下來,許白嚐到了鹹鹹的味道。


    他伸出冰涼的手指去抹,發現是隋遠的眼淚。


    “你別哭嘛。”許白笑,“好學生,我還活著呢。”


    “那就現在吧。”小少爺心情似乎一下子變好了,他掀開被子,有點晃悠的坐起來,慢慢磨蹭到鏡子前整理自己的頭發,很自然的指使隋遠,“快給爸爸媽媽打電話問問啊!”


    視頻打過來的時候其實兩邊都慌,喬蔓問宋輝,“老公,老公快看看,我這頭發行不行,哎呀,還不能化妝,看看我這臉憔悴的!”


    宋輝笑,“漂亮,漂亮,老婆什麽時候不漂亮啊。”


    “哎呦。”許白撇嘴,“爸爸媽媽,你們倆可真膩歪!”


    視頻多少帶點美顏,其實不太能看出來人真實的狀態。


    但許白看到宋輝和喬蔓能這樣打情罵俏,心也就放下了一大半。


    “媽媽,你現在身體怎麽樣?”


    喬蔓笑,用手捋捋頭發,“媽媽好著呢。”


    “澄澄呢?”


    “我很好呀。”小少爺微微側過頭,“媽媽,隋遠說,過一段時間要帶我去奧地利玩,到時候可能通信就不是這麽方便了。”


    他吸溜下鼻子,眼睛很快地紅了。


    “媽媽,你們還年輕呢,考不考慮給我要個弟弟呀?”


    “瞎說什麽呢!”宋輝心裏猛的一跳,突然就警覺起來,但喬蔓還在,也不敢多說,“你有空趕緊迴來,我們都想你呢。”


    小少爺已經快撐不住了,他伸手把隋遠拽過來,“讓他跟你們說!”


    隋遠東拉西扯了幾句,其實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麽,滿腦子都是方才小少爺說的那幾句話。


    每一句,都叫人心驚肉跳。


    這簡直是在交代後事。


    視頻掛斷了。


    許白擦眼淚,擦著擦著眼底又開始出血。


    狼狽的不行。


    “疼不疼?”


    “……隋遠。”眼角帶血的樣子略微有點可怖,小少爺嘴角可憐的撇下去,“我想玩賽車,賽車遊戲也行。”


    隋遠對這些不感興趣,但如果許白願意,裝一個也並不難。


    第二天醒過來的時候,switch已經裝好了,遊戲也都在上頭。


    許白:【真快啊,是時候死一死了!】


    他一巴掌就按在了脫離按鈕上。


    六兒:……真可怕。


    遊戲很好玩,沉浸式的,許白提前打了針止痛,因此看起來很有精神,隻不過身體撐不住,隻打了兩把就全身是汗,整個人都癱在地毯上。


    “累了?”


    許白有氣無力的,“嗯。”伸手拍拍地毯,示意隋遠也一起躺下來。


    “這樣真好。”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隋遠。”許白偏過頭,額頭上的汗水閃著光,“我最後的請求是——我死了之後,這個消息幫我瞞住爸爸媽媽。”


    “就讓他們覺得,是我這個兒子不孝……自己跑到奧地利去,香車美女的,全忘了要迴家。”


    “是個小白眼狼。”


    “小澄。”


    “別提前哭喪。”小少爺看起來沒什麽異常。


    “記住我說的話,還有,你跟林行勉不能打架,以後你們倆就是……是我宋家的左膀右臂。”


    六兒:【臨走了還玩道德綁架?】


    被發現了。


    隋遠聽著浴室裏嘩啦嘩啦的水聲,心裏撲通撲通的亂跳,他用手去摁胸口,清晰的感受到了裏麵很充盈的情感。


    痛苦、不舍、哀傷。


    隋遠將人從浴池裏抱出來。


    玫瑰枯萎了。


    小少爺看起來並沒有很痛苦,隻是臉色因為失血太多發灰。


    浴缸裏有很多血水,絲絲縷縷的,隋遠伸手拔掉塞子,看著那些血水慢慢全流進下水道裏。


    【隋遠好感度:100(攻略完成)】


    小少爺的自殺在意料之中,隋遠很難過,但沒那麽意外。


    林行勉已經迴來了,隋遠叫他過來,就在家裏頭,兩個人見了一麵。


    林行勉也見了小少爺最後一麵。


    他的目光定在已經被泡的發白的翻卷傷口上,問,“這麽深,應該不疼吧?”


    隋遠答,“提前打了止痛針,又泡在溫水裏,不疼。”


    “不疼就好。”


    林行勉的手顫抖著,始終沒去觸碰已經冰涼僵硬的身體,隻是重複,“不疼就好啊。”


    【林行勉好感度:100(攻略完成)】


    短短半年,宋家突然就又發家了。


    誰都知道隋家和不要命的林總都護著,誰敢動宋家,就是自尋死路。


    宋輝和喬蔓還住在原先的房子裏。


    喬蔓身體已經完全好了。


    宋澄的臥室依舊一塵不染,上頭格格不入的水晶吊燈被擦了許多迴。


    火紅的跑車停在車庫。


    他們都在等。


    等哪天那個驕縱的少年從樓梯上頭“噔噔噔”跑下來,一路撲進懷裏。


    ——你們好過分啊!怎麽偷偷迴來了!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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