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爺進了icu。


    方澈開著車過來醫院,他是瞞著家裏老頭子的,自從上次跟隋遠聊完了之後,他就總覺得隋少爺其實也可憐,所以這一次哪怕家裏老頭明令不允許來蹚渾水,他還是戴著帽子過來了。


    隋遠胡子拉碴的,其實隋少爺跟他合租的時候就對自己的長相沒有什麽概念,但是幹淨整潔是必須的,無非就是不會像他一樣


    整天發油、發蠟、香水的折騰。


    \"老隋。\"方澈看他眼睛底下的青黑,話在嘴裏轉了好幾次,最終還是說出來。


    \"有些照片不知道是被哪個缺德的給曝出來了,你們家老頭應該也挺生氣,你是怎麽想的?\"


    方澈將手機給隋遠看,照片就是濕淋淋的隋遠摟著小少爺。


    隻不過配文就變成了\"富家子弟當街飆車遇車禍,同行男性身受重傷\"。


    隋遠的臉被拍的清清楚楚,連辯駁的餘地都沒有。


    底下的評論清一色的罵。


    明顯就是有人在控評,但大眾可不管這些。


    隨著越來越多\"真實細節\"被披露,隋遠被塑造成了個不學無術、剽竊他人成果的廢物公子哥,甚至還真有人跳出來提及那幾部叫他爆紅的作品裏跟國外的某某名著極其相似。


    這稱得上醜聞。


    隋家的股價暴跌。


    方澈知道隋遠應該不在乎這個,“我知道你對這些沒什麽感覺,但是你爸肯定不好過……連我家老頭子都讓我盡量跟你撇清關係了。”


    越往上走,越怕沾到腥氣。


    隋遠知道這件事對於隋家將是多大的損失,但現在他實在無暇顧忌。


    “等小澄的治療方案出來。”隋遠緩緩道。


    隋遠真是什麽都不在乎,現在滿心滿眼隻剩下了一個宋小少爺。


    方澈不好多說,他們倆關係是不錯,但畢竟本身站的位置就不一樣,而且現在也摸不透隋遠他老爸隋宏江的意思。


    “行。”方澈往下拽了拽帽子,“你心裏有數就行,我得走了。”


    六兒:【林行勉把照片放出來了。】


    許白點頭,他滋潤的很,宋澄的身體躺在那兒接受治療,意識直接脫離開跟六兒嗑瓜子消遣。


    六兒:【你覺得隋遠和林行勉誰更難攻略?】


    許白吐著瓜子皮,【哎,咱倆打個賭怎麽樣?】


    他來了興致,【就賭林行勉會不會給我這具身體治病。】


    六兒:【不會。】


    許白被噎了下,咧嘴,【沒意思。】


    上一次發燒,如果不是許白示弱,林行勉就有可能看著小少爺病重,更何況是跑過一次之後呢。


    六兒這邊的代碼指令輸入進去之後都已經在閃著最危險的紅光了。


    三天之後,許白從icu出來。


    隋遠大撒把,不管是公司還是戲那邊全都不管了。


    更要命的是那幾部劇裏頭還有正在直播的,導演幾天都不出現,雖然還能拍,但效果大不如前,被追著罵再加上收視率直線下降,劇集官方不得不也吃下這波“人血饅頭”,發文譴責隋遠。


    事情越來越大。


    隋宏江一直在打電話,還叫助理來叫隋遠迴去,隋遠給的答複也很確切。


    ——隻要這邊許白脫離危險,他就會迴去。


    隋遠這個人,為什麽說天生就是商場上的好料子?


    就是他從來不會被情感操控,也從來不怕任何威脅。


    隋宏江之前認定了這一點,偶爾會覺得父子之間感情淡了,還能說自家小子天生就是如此,可現在鬧的滿城風雨。


    一查,護的竟然還是當年那個暴發戶的兒子。


    宋輝沒能力,隋宏江不把他放在眼裏,至於那宋澄嘛,玩玩可以,隻要不來真的都能接受。


    現在可能是來真的了。


    隋宏江砸碎了家裏頭名貴的藏品,又一腳踹翻了往常會特地叮囑傭人擦拭都要小心翼翼的雕花木椅。


    ……


    隋遠看著許白有了意識,伸手握一下他的手指,這迴人身上插著許多管子,手臂上埋著留置針,真正的像個病人。


    唿吸麵罩上的霧氣隻有薄薄的一點點,隨時都會散了似的。


    嗆水導致了肺部感染,治療過程中還出現唿吸衰竭。


    身上的瘀痕和紅點似乎更多,隋遠叫了一聲。


    “小澄。”


    “……”小少爺醒著,半睜的眼睛裏一片渙散,但能聽見隋遠在叫他。


    如果說在之前許白隻是覺得自己小病小痛,現在已經確認身體是出了不小的問題。


    隋遠也隻是想叫一叫,他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生出來一股悲涼。


    隋大導演對自己所信奉的“最偉大的藝術就是將美好打碎給別人看”產生了巨大的懷疑,小少爺就躺在這裏,輕飄的像是一朵完全抓不住的雲。


    許白嘴唇輕輕翕動,隋遠把耳朵貼的非常非常近,才隱約聽到幾個詞。


    “宋家”、“媽媽”、“求你”。


    不需要聽清楚,隋遠也知道他在痛苦當中還牽掛著什麽。


    許白用實際行動告訴他“感情”可以有多誠摯。


    隋遠迴家了。


    謠言越傳越離譜,隋宏江急的以死相逼,隋遠不得不迴。


    走之前給請好護工,手機也給留下了。


    護工是個年輕男人,照顧的盡心盡力,非常有專業素養。


    許白裝聾作啞,身體一動不能動,鹹魚似的被男人用粗糙的手烙餅一樣翻來翻去。


    他想給家裏打電話問問情況,但力不從心,現在連唿吸都很困難。


    拔胃管的那天,病房門口站了個戴口罩的男人。


    他目光越過醫生,放到小少爺身上,瘦成薄薄一片的人看著就可憐。


    可憐?


    林行勉自嘲的彎起嘴唇,該是可恨才對。


    踩在別人的傷口上為所欲為,因為階級而隨意支配別人的命運。


    不管是男孩,還是喬蔓和宋輝,他們都是這樣。


    以傷害別人作為自己幸福的墊腳石——林行勉看著許白慘然的有些灰敗的臉龐,心裏硬擠出來一絲半點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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