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謝訶這個“活著迴來就告訴真相”的承諾,許白的身子竟然好了很多,原本發生昏厥就要休養三五天,可這一次第二日竟然就能下地走動了。


    小桃之前一直愧疚著呢,看見許白這麽快就好起來才稍微放心,但也是每天小心翼翼的圍著他轉,說話聲音都輕輕的了。


    明顯是被嚇到了。


    “公子。”禦醫又過來了一趟,探了許白的脈象,又端了碗藥湯。


    這一碗很清亮,甚至還有微微迴甘的草藥香,“這是疏風解表的荊防敗毒散,公子服下,能祛風寒濕邪。”


    喝慣了濃苦藥汁的小公子看了一眼,眉頭微擰,“這裏百姓的症狀如何?……染病的,都有所好轉嗎?”


    “……”禦醫沉默,但許白已經從他的表情裏看到了很多東西。


    “那陛下呢?陛下他可好?”


    “陛下沒事。”禦醫安撫麵前少年,“陛下日日熏艾,也在服用預防湯藥,身體康健。”


    許白鬆了口氣。


    許白:【謝訶會死嗎?】


    六兒:【根據我這邊的資料——】


    現在許白一聽六兒說“資料”兩個字就害怕,【這次是正經資料了吧?】


    【上級領導出版的《男主\/男配行為語言分析》強調:若男主\/男配表情哀傷又故作鎮定,倔強又掛著笑意,並且話語中帶有“如果”“假如”“一定”,(例:等我迴來一定娶你)等詞語請務必小心,並且時刻陪伴在其身邊,避免男主\/男配死亡造成不必要損失。】


    一本正經的說完這一大段,六兒得出結論,【謝訶有危險。】


    他當然有危險,當他跟許白提起瘟疫的時候許白就察覺到一定會出事。


    外麵不同尋常。


    雖然沒有出府,但小公子仍然察覺到了不安,艾草的味道四處彌漫,小桃在他房中也點起來,來來往往的不管是侍衛還是宮人都以布遮麵,禦醫也從原來的隔著絲帕變成了懸絲診脈。


    到處都是緊張的氣息。


    小公子惴惴不安,心裏跳的厲害,“小桃,到底……外麵現在……”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小桃不敢再說的太詳細,“外麵不太好,聽說,聽說已經死了好多人了。”


    “你把小德子叫來。”


    “哎。”


    齊修然顯然比小桃更關心外麵的事,許白心慌的無人可訴,隻能將他叫過來,開門見山的問,“你告訴我,外麵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屍橫遍野。”齊修然歎口氣,“現在所有人都慌得厲害,生怕傷寒找上自己。這裏太危險了,而且聽說皇帝天天都在疫區散發湯藥……”


    “公子!”小桃叫了一聲,聲音裏藏著喜悅,“侍衛統領來了,說要護送公子迴宮!”


    “這是個好機會。”齊修然道,“這時宮中看守不嚴,我們可以趁機逃出去——”


    許白抿起嘴唇,答應的話在唇邊轉了幾轉,“不行,修然,我不能走。”


    “為什麽?”


    “公子!馬車已經在外麵等了!”小桃又叫了一聲。


    “為什麽!”齊修然有點兒急躁了,機會就在眼前,許白這樣的態度讓他不由自主的往其它地方想,拳頭緊攥就口不擇言,“你舍不得謝訶?你是不是舍不得他?”


    “修然!”


    少年垂下頭,眼睫耷拉下來形成一小片陰影,“我怎麽可能——我要知道真相的。”


    他很小聲的說,“謝訶答應我,隻要這次活著迴去就會告訴我爹娘被殺的真相……”說到這裏他還是控製不住的哽咽,“我會跟你走的,但我得知道……我得知道真相,我有權知道真相的……對不起……”


    “公子!”小桃又叫。


    “我不走。”許白迴,意識到自己聲音太小,又提高了,“陛下在這裏,我哪兒都不去!”


    小公子沒注意到,齊修然正在用一種陌生的眼神盯著他,裏頭既有哀傷、又有不甘。


    “對不起。”他還是垂著頭,“我……”


    “沒什麽的。”齊修然上前兩步,幫他把散落下來的發別到耳後,柔聲道,“放心,不管你做什麽選擇,我都會陪著你。”


    ……


    恐慌的情緒越放越大,透過窗戶,許白看到宮人不停的灑掃熏艾,整個府中藥味濃鬱,每個人都拚命的把能找到的、傳說能驅邪的東西往自己身上戴。


    小桃也沒走,其實當時小公子是想讓他跟著侍衛迴宮的,但她不肯。


    情勢一天比一天嚴峻,隨著時間流逝,許白心裏也逐漸焦急。


    他已經好幾天沒見過謝訶了。


    是夜。


    他被男人摟在懷裏,馬兒在狂奔。


    鋒利弩箭破空而來。


    小心!


    想叫,但什麽都叫不出來,耳邊是一片寂靜,連唿唿的風聲都消失了。


    噗嗤!


    利刃入肉的聲音清晰,摟著自己的肩膀猛的收緊,血點兒濺到臉上滾燙。


    一切感官都被放緩,許白跌下馬,狠狠摔了一下,但他什麽都顧不上,踉蹌著連滾帶爬將趴伏在地的男人翻過來。


    因為這一摔,箭頭已經完全刺穿了男人身體,哪怕許白不懂,也知道這個位置、這種傷勢,人一定是活不成了。


    “……”


    除了氣聲,他什麽都發不出來,心痛如絞、胸腔凝滯,把目光轉到男人漸漸發灰的臉上。


    “謝訶!!!”


    許白驀然睜開眼,身體發麻,冷汗淋漓。


    心髒還在拚命的跳,他極速喘息一會兒,“……小,小桃……小桃……”


    “怎麽了公子?”


    小桃點上燈,被許白的模樣嚇了一跳,“公子,我去叫禦醫!”


    “別!”他抓住小桃,聲音還在發顫,“你幫我打聽打聽,陛下……陛下最近怎麽不過來了……”


    不安愈加強烈,哪怕反複的大口喘氣也不能讓這種感覺消散,許白再也睡不著了,咬著嘴唇胡思亂想的過了半夜。


    謝訶果真病了。


    他畢竟是個人,肉體凡胎,就算身強體壯也扛不住傷寒。


    蔓延的太快了,屍體還來不及抬走,另外一批就又倒下,設立了“病坊”也沒辦法在短時間內控製。


    “公子!”


    小桃來的時候神情慌張,“聽說陛下病了,高熱不退。”


    心中的不安得到驗證,許白反而平靜下來,小桃生怕許白再出意外,連忙安慰,“公子你也別太擔心,陛下是真龍天子……”


    “我去找他。”


    “一定能逢兇化吉……公子你說什麽?”


    “我說。”許白已經穿上了外袍,不顧冷風的出了門,“你別跟著,我要去給陛下侍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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