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南麓。


    山巒起伏,連綿不絕。


    這裏離著西安城不到四十公裏。


    如今已是隆冬季節,山上積雪數日不化,朝陽一照,反射出陣陣亮灼人眼的白光。


    從山腰往上,一路過去,每隔一段距離,就可以看到一間或是幾間茅棚。


    這些茅棚,住著的都是一些終南山的隱修人。


    這些隱修人,有些是為了信仰而來的道士,和尚,尼姑和居士,也有為追尋清靜,淡薄生活而來的普通人。


    有上了年紀的老人,也有剛剛走出校園的年輕人,除華國人外,還有不少來自倭國,韓國,法國等地的老外。


    據不完全統計,現在長期居住在終南山中這樣的隱修人至少就有四五百人。


    從山腰轉彎過去某處的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一座用石頭砌成外牆的茅棚院子中,此刻就住著這樣一尼一道兩名隱修人。


    尼是老尼,法號‘玄靜’,道是老道,道號‘玉陽’,看起來都是至少超過七十古來稀的高齡。


    玄靜師太和玉陽道人坐在茅棚前的院子裏曬太陽,一臉的高深莫測,而在他們麵前,還有一群七八個來自山下都市的學生和信眾,正一臉恭敬的圍坐在他們身邊,不斷開口求教著什麽。


    隻聽一名看起來二十歲左右大學生模樣的男生朝玉陽道人恭敬道:“玉陽道長,都說修道修道,可是什麽是修道,又該如何修道呢?還有,真能修仙得道嗎?我有些不懂。”


    這男生一臉求教好學生的模樣,玉陽老道看他一眼,嗬嗬一笑道:“修道,即非修道,隻是假名為修道,因為不是我做主而修道,而是我無為而道自為之,任道自然運化於身名為修道。《悟真篇》曰:“謾守藥爐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入藥境》又說:“產在坤,種在乾,但至誠,法自然。“《道德經》中:“天地所以能長且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其實說的都是修道法門。”


    玉陽老道這一番話說得雲裏霧裏的,男生顯然沒聽懂,臉上露出迷惑之色,其他人有的沉思,有的則微笑,也有人搖頭晃腦的,也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悟到了還是在裝模作樣。


    不過總之,就算他們都沒聽懂,也是不明覺厲啊。


    見眾人似乎都被他的一番話震到了,玉陽老道不禁輕輕一捋胡須,微微頜首,滿臉笑意。


    旁邊的玄靜師太眼睛微微一瞥玉陽老道,似是看不慣他那副高人大德的模樣,這時候開口道:“旁門外道而已,你們別聽他胡說,若是你們真想修行,莫不如入我佛門。”


    玄靜師太這話明顯就是在拆他的台,玉陽老道頓時不高興了,哼道:“你佛門才是旁門外道,都不是我中原教門,還有玄靜老尼,不知你修佛,真如,本性,圓覺,妙明,修到那等境界了啊?”


    玉陽老道與玄靜師太共處一地修行也有近二十年了,自然懂一些修佛的道理,佛家詞匯更是信手拈來。


    聽他出聲開口嗆話,玄靜師太不悅的橫他一眼,說道:“貧尼修到那等境界是貧尼的事,你呢?修心煉形快成仙了吧!”


    玉陽老道每日除了打坐誦經,就是午時子時對著太陽月亮吞吐,還美其名曰太陰太陽煉形之法,真是不知所謂。


    玄靜師太這話就是明著跟玉陽老道對著幹了,玉陽老道頓時氣得胡子都抖了起來,你這樣揭人的短真的好嗎?


    咱們之間誰還不知道誰啊。


    都是半斤八兩,半桶水。


    玉陽老道非常不快,氣得吹胡子瞪眼的,玄靜師太也是一副針尖對麥芒的狀態,一眾仰道慕佛之人立時便開口勸了起來。


    “玄靜師太,玉陽道長,你們都是上師大德,就別吵了。”


    “是呀是呀,兩位大德,都消消氣,氣大傷身。”


    眾人紛紛開口勸說,即便兩人如凡俗之人開口吵架,那也是因為佛道之爭,在他們心裏依然都是大德高人,值得他們敬仰。


    聽大家夥都出聲勸阻,玉陽老道和玄靜師太也知道鬧大了不好,遂都冷哼一聲轉過頭去,來了個誰也不理誰。


    “玄靜師傅,您是上師,我也很喜歡佛法,您能跟我們說說什麽是佛,如何修佛嗎?”玄靜師太和玉陽道人不吵架了,這時候一名女生又開口問道。


    見她一臉的仰慕佛法之色,玄靜師太臉上終於露出個笑容來,和氣的說道:“琳琳呀,你已經來過幾次,我知你是個明白人,我也就不打誑語了,所謂修佛修佛,什麽是佛?這個道理太高深,你們境界不到我就不跟你們解釋了。修佛其實主要的也是修心,正所謂勤修戒定慧,斷滅貪嗔癡,先持戒而後修定再才能生慧,隻有生了這個慧,我們才能算真正開始修佛了。”


    玄靜師太深入淺出的講了一下什麽是戒定慧,什麽是貪嗔癡,又如何修持?怎樣入定?叫琳琳的女生和一眾學生信眾聽的那叫一個如癡如醉,目眩神迷,隻覺師太佛法修為是如此之高,簡直令人忍不住的高山仰止,發自內心的崇拜。


    玉陽道人也在一邊靜靜的聽了會兒,還時不時的跟著點點頭,一副對玄靜師太的佛法境界讚賞不已的模樣。


    玉陽老道這般,顯然給足了玄靜師太麵子,是以接下來有人求教玉陽道人之時,她便也就不再隨便開口譏諷。


    花花轎子眾人抬嘛。


    現場一派的祥和之氣,玄靜師太和玉陽道人不斷解說著一眾學生和信眾提出的問題,說的是舌燦蓮花,口若懸河,不斷有妙語連珠高深之言出口,昔日道祖佛祖講法估計也就他們那個樣子了。


    “行了,玄靜師太,玉陽老道,你倆就別在那裏吹了,都來喝口水吧。”


    就在玄靜師太和玉陽老道說的頭頭是道口舌生津,眾人聽得癡迷不已之時,一個老農模樣的人走了進來,笑著說道。


    看他手裏還拿著個鋤頭,鋤頭上還有泥,一看就知道是在外麵剛幹完農活。


    玉陽老道和玄靜師太顯然也認識這人,但聽他在如此多外人麵前說他們的不是,頓時就是一臉怒色。


    玉陽道人臉上泛著青氣道:“你這個老頭,要喝水自己舀去,我們這是在吹嗎?不懂就別胡說。”


    玄靜師太也看著她一臉不愉的道:“世人皆愚昧,不修佛法不知道天地有多大,謗佛之人小心死後下拔舌地獄。”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貧尼犯了嗔戒了。”


    玄靜師太一番話說完,趕緊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號,仿佛之前她和玉陽道人吵架的時候就沒犯嗔戒似的。


    見他二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老農又嘿嘿笑了一聲,索性懶得搭理他們,自個兒跑去喝水了。


    “他是老孫,也跟我們住一塊兒,不修佛,不慕道,就是個俗人,你們叫他老孫頭就行了。”見老農絲毫不給他們麵子,玉陽老道和玄靜師太臉上不免微微尷尬了一下,朝一眾疑惑的學生和信眾解釋了一下。


    眾人一聽,當即都了然的點點頭,怪不得看起來就像個農民,原來也是個俗人啊。


    眾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既然是個俗人,那他們也就沒必要理會了,一個老農,又如何跟玄靜師太和玉陽道長這樣的高人大德相比。


    眾人隻看了老孫頭幾眼,就沒人理睬了。


    老孫頭自己也不在意,喝了一碗水又撂下鋤頭之後,他才來到玄靜師太和玉陽道人身邊,一屁股坐在地上自個兒曬自己的太陽。


    見到這一幕,玄靜師太和玉陽老道臉上又是一黑,不過老孫頭的性子他們也了解,那就是一塊茅坑裏的臭石頭,又臭又硬,所以也就懶得理會他了。


    既然不理會老孫頭,玄靜師太和玉陽道人自然還是要繼續說法的,對著眾人又是一通滔滔不絕,直說得眾人隻覺兩位大德是如此的高深莫測,不是真仙真佛,也是半仙菩薩了,讓一旁的老孫頭看得是一陣無言。


    老孫頭在一邊又是搖頭又是無語的,直接就打擾到了二人的說法,玄靜師太和玉陽道人頓時就不滿起來。


    玄靜師太看著他不快的道:“老孫頭,你這究竟是什麽意思?你一不修佛,二不修道,知道我們講的是什麽嗎?你聽得懂嗎?沒事就去種菜,在這裏瞎搗什麽亂。”


    玉陽老道也皺眉道:“老孫頭,平日貧道和玄靜師太就說要教你修行,我們好心好意,可你偏偏不幹,你說說你這樣,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玉陽老道一臉語重心長的說道,看起來像是很有些恨鐵不成鋼似的。


    見此,其餘學生和信眾這時候也紛紛開口不高興的數落了起來。


    “孫老伯,你這樣可就不對了,師太和道長如此好意,你為什麽還不願意呢?要是換我們,能被兩位大德看中,高興都還來不及呢,你卻還要來搗亂。”


    “就是,這都什麽人呐,兩位師傅大德別生氣,咱們不跟他一般見識。”


    “就是,就是,兩位師傅都別生氣,我們還要聽你們講法呢。”


    “……”


    眾人數落的數落,勸解的勸解,個個麵露生氣之色,倒像是全是老孫頭的不是一般。


    老孫頭聽得大大搖起了頭,正想說些什麽,卻陡然臉色一變,抬頭眼望著遠方,身體在地上一彈,就站了起來。


    “嘿,你這還是生氣了怎麽地……?”


    一位三十來歲的信眾見老孫頭突然站了起來,還以為他是被大家數落生氣了,立刻就是一臉的不忿。


    隻是接下來看到孫老頭身上一陣青光閃過,他身體一動就淩空懸浮了起來,這人當即嘴巴就閉上了,看得眼珠子都差點掉了出來。


    (謝謝墨兄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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