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的毒瘡繼續擴散,開始的時候是肚子,而後發展到了四肢,最後就是臉上也長滿了大大小小的毒瘡。

    女人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清醒的時候一切如常人,昏迷的時候就開始胡言亂語:“大牛,我看到俺爹跟俺娘了,他們在山外頭等著我,他們讓我過去呢。”

    “大牛,我看到了咱們藏區的兵營,看到了連長,還看到了首長們。”

    “大牛,我冷,能往篝火裏加點柴嗎?”

    大牛知道,小麗的眼前已經出現了幻覺,這是一種很不好的信號,這表示著小麗的生命沒幾天了。

    大牛就把女人納在懷裏,親著她的臉蛋:“小麗,別怕,我在,我趙大牛永遠跟你在一起。咱們下輩子也不分開。”

    小麗摸著大牛的臉,她懷裏是實實在在的男人,這個男人讓她夢寐以求了一生,她也為這個男人付出了所有,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

    他幸福,她就幸福,他快樂她就快樂,就是那種報複也是一種愛。

    在大牛被痛苦折磨的時候,小麗的心裏也在被折磨,她從報複的快感裏讓男人了解她,體會她。

    小麗摸著大牛的臉說:“大牛,把屋子裏的燈挑亮吧,我想再看……再看你一眼。”

    現在可是白天,陽光正照在女人的臉上,可小麗卻覺得天已經黑了。她的眼睛已經失明。

    大牛抱著小麗的身子默默地流淚,感到女人的身子在他的懷裏一點點冰冷,一點點僵硬。最後小麗終於不動了,她的眼睛睜得很大,呆呆望著外麵的藍天,眼神裏充滿了憧憬。

    小麗就這麽死了,死的時候才28歲,花柳奪取了她年輕的生命。她帶走了愛情,帶走了對趙大牛的依依不舍,

    她什麽都沒有留下,臨死連個孩子也沒有。

    趙大牛抱著小麗,他的眼淚已經流幹,他覺得欠了小麗很多很多,包括感情,包括男人的承諾,一輩子對不起她。

    呂青峰抱著那個燕窩喜滋滋趕到的時候,他看到了趙大牛冰冷的臉,也看到了小麗倒在大牛的懷裏,女人已經斷掉了最後一口氣。

    青峰的心裏立刻變成了一捧死灰,手裏的燕窩掉在了地上……

    趙大牛沒有哭,抱著小麗,他覺得自己的眼淚已經哭幹。他腦海裏是一片幹淨的天,水洗一般澄澈的藍,七彩的雲朵在空中悠閑地遊走,漫天櫻花在飛舞。

    他看到了藏區那個歡樂的夜晚,他在唱著歌,小麗跟著他的歌聲載歌載舞,也看到了那團篝火映紅了女孩子的臉。

    他也看到了送小麗迴連隊的那條山路,那個山洞,兩個人肩並肩靠在一起,就跟今天晚上一樣,相互取暖。女人的體香還在,可眼前的小麗卻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呂青峰說:“大牛哥……我來晚了……你……節哀順變。”

    三天以後小麗就被埋掉了。

    她的喪事辦的及其簡單,沒有請吹鼓手,沒有大操大辦,沒有搭建靈棚,隻有一口棺材。

    大牛把女人抱進棺材的時候,女人的身子輕得像把幹柴,一陣風就能吹走。

    他合上了棺蓋,對著小麗說:“小麗,你放心吧,我趙大牛這輩子對不起你,下被子做牛做馬也要補償你……”

    小麗的屍體被埋進了青崖山,大家拿起鐵鍁,一鍁鍁黃土蓋住了她的棺材,不一會兒就形成孤零零一座墳頭。

    呂青峰跟趙大牛在墳前矗立了很久,還燒了幾張黃紙,紙灰飛揚,嫋嫋升起,好像小麗久久不肯散去的靈魂。

    小麗雖然在青崖村呆的時間並不長,可給呂青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她不是個壞女人,她的放蕩完全是對趙大牛的愛,她的本性是善良的。

    她對村裏的孩子們很好,臨死前的半年辦了一座小學校,讓孩子安心接受教育。也許是小麗對自己感到羞愧,用來彌補她對青崖村的虧欠。

    趙大牛在墳前衝著小麗鞠了三個躬,小麗已經無親無故了,對她來說埋在哪兒都一樣,她喜歡青崖山,這裏應該是她最好的歸宿。

    每年的清明跟重陽,大牛都會來看她,一直堅持了20多年。

    那一年的秋天,小麗的墳頭上就長出許多燦爛的花兒,有紅的,也有白的,一簇簇一朵朵煞是好看,好像小麗燦爛的笑臉……

    生活啊就像女人玩跳繩那樣,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生活啊又像女人的大姨媽,每個月總要來一次血光之災。

    古人有句話叫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每一件頭疼事的後麵,總是跟著另一件讓人更頭疼的事。

    就在小麗被埋葬的那天,又出事了。一種鋪天蓋地的恐怖陰雲再一次籠罩在青崖村的上空。

    小麗被埋在的那天,白先生作為主持喪事的司儀,總要喊那麽一嗓子:“起喪……前麵沒路,高低不平……抬架的高抬腿低漫腳小心前行嘍!”

    這是每件喪事的慣例,就是人們將棺材入土的時候,棺材被人從靈車上抬下來,需要很多人把它放進墓穴裏。

    這時候司儀就讓大家看路,小心前行,千萬不能一腳絆倒。因為棺材著地就會禍延子孫,對辦喪事的人家來說是很不好的預兆。

    一般埋葬完畢,白先生都要在死人的墓前祝上一番悼詞,祈禱死者已矣早登極樂,不要留戀紅塵往事。畢竟死人跟活人是兩個世界的人,大家塵緣已盡,以後各走各的的互不相幹。這也是慣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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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詞禱告完畢,大家就散夥,唿唿啦啦開始往家走。

    迴家的路上,每個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呂青峰跟趙大牛自不必說,對小麗的身世及其的感歎和惋惜,特別是趙大牛,小麗的死在他的心裏留下了深深的不安和自責。

    其他人的臉色也不好看,小麗那麽年輕漂亮,說沒就沒了,每個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就在這時候,孫瘸子扛著鐵鍁忽然“哎呀”一聲向後厥倒,口吐白沫昏死了過去。

    呂青峰等人嚇了一跳,還以為他犯病了,趕緊把孫瘸子從地上攙扶了起來。

    孫瘸子口吐白沫,白眼上翻,他的唿吸很急促,好像喘不過氣來,臉色都青了。

    大家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還好白先生在後麵跟著。

    白先生一步跨了過來,翻開孫瘸子的眼皮看了看,眉頭一皺卷起袖子,用力掐向了孫瘸子的人中,然後從腰裏掏出一副皮囊,將皮囊打開,裏麵是一排雪亮的鋼針。

    白先生拉出兩根二寸的銀針,分別在孫瘸子的額頭紮了一陣,人中紮了一陣,虎口紮了一針,然後孫瘸子就醒了過來。

    孫瘸子醒來以後就是一陣哈哈傻笑,笑的很淫邪:“我死了,我死了,你們青崖山這些臭男人,一個個不得好死,我要弄死你們,一個不留,將你們統統殺死……”

    呂青峰跟趙大牛嚇了一跳,就是白先生也吃了一驚,聽孫瘸子說話的口氣,竟然跟小麗活著的時候一模一樣。

    趙大牛覺得一股涼風從腳後跟升起,透過脊背直灌頭頂。他預感到了不妙。難道小麗借屍還魂了?

    孫瘸子哈哈一陣大笑,就跳了起來,跟猴子一樣,他的那條壞腿也不再發瘸,蹭蹭上到了一顆大樹上,又出溜出溜下來,滿街的亂竄,一邊竄一邊嚷嚷:“孫瘸子,趙森林,趙老二,王老三,李老四……你們不得好死,我要一個個弄死你們,弄死你們……”

    孫瘸子瘋了一樣,從青崖村大街的西頭跑到東頭,又從東頭跑到西頭。說話的聲音,語氣跟小麗一般無二,三五個人也按不住。

    呂青峰也感到了不妙,問白先生:“邢爺爺,咋迴事?小麗是不是上了孫瘸子的身……這也……太邪乎了。”

    撞鬼這種事呂青峰沒有經曆過,但是他是個無神論者,根本不相信鬼神的存在。

    白先生縷著白胡子看了孫瘸子好一會兒,最後苦苦搖搖頭:“不好,孫瘸子……鬼上身了。”

    孫瘸子的確鬼上身了,他咬牙切齒,在大街上把小麗當初偷情的男人一一說了出來,其中就有孫瘸子本人,還有趙森林,還有趙老二他們,一個不差。就是那些人跟小麗調情的言語,孫瘸子也一句不落,說的有鼻子有眼。

    把站在街頭的幾個人嚇得毛骨僳然,一個個渾身篩糠,大家都開始相信小麗的冤魂上了孫瘸子的身。

    至於小麗為啥要上孫瘸子的身,沒有人知道,但是從孫瘸子嘴巴裏說的那些話,都是那幾個流氓曾經說過的,一句不差,這個是事實。

    他咬牙切齒,站在村頭的磨盤上跳著腳的罵,跳著腳地說,口無遮攔。把村裏人嚇得一個個抱頭鼠竄,迴家就上了門閂,再也不敢出來。

    孫瘸子從早上一直說到日落西山,一邊說一邊哭,眼淚抽抽搭搭,時男時女,聲音也陰陽頓挫。大街上的狗看著他,一個勁的尖叫。

    所有的人都被孫瘸子的突然轉變嚇怵了膽,呂青峰跟趙大牛兩個人怎麽勸也勸不住。孫瘸子已經徹底的瘋癲。

    其實自從小麗染上花柳病的消息傳出來以後,孫瘸子就整夜整夜的睡不著,他的生意也一落千丈。

    他心裏害怕極了,第一是害怕小麗的病傳染給他,第二是害怕小麗死了以後陰魂不散纏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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