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邊際的濃墨般的天空,以及看不到底的高樓黑暗下方。

    在飛揚的裙擺之下,是一座完全陌生的城市,晦暗與明亮摻雜著的燈光點點,仿佛是一個由參差不齊的鋼筋混凝土的高樓構建而成的,正在安靜的沉眠著的怪物。

    你站在樓頂陳舊的邊緣,微微傾身向前看去,前方是沒有欄杆的空無一物,在頂樓夜晚的大風下,細薄的紗質黑裙緊緊的貼合著你的身軀,本應由於位於高處而本能緊繃的身軀卻緩緩的放鬆下來。

    下一秒,你就像是要投入黑暗的懷抱一般的輕躍而下。

    仿佛是無力扇動殘破翅膀的黑色蝴蝶,在重力的引導下迅速的下落。

    迅烈的風瘋狂的刮過你的臉龐,你看著越來越接近的地麵,輕輕的闔上了眼眸。

    等待死亡,等待脫身。

    然而下一刻,你的身軀便一頓,被唿嘯而來的黑色披風裹住了視線,肌肉結實的手臂攬著你的腰肢,側臉傳來冰冷堅硬的裝甲感,你睜開眼睛,入目的便是黑色尖耳麵具下,線條冷硬的堅毅下巴。

    你愣了一兩秒,才習慣性的馬上放鬆了自己的身軀。

    他看起來不太高興。

    你移開視線,暗暗無力的歎了一聲。

    穿著黑色裝甲和披風,在樓間展開巨大的滑翼,如同蝙蝠般輕易自如的穿梭滑行著的男人,似乎察覺到了你的歎息,麵具露出的一雙冰藍色的眼眸牢牢鎖定了你。

    你抿起了唇,有些不適的躲避著他的注視,男人的目光太過深邃和沉重。

    在沒有弄明白這個世界的情況之前,你打算先表現的溫順而安靜,就像從前的每一次一樣。

    大概是看出了你的妥協,他也偏轉開了視線,微仰下頜,注視著前方的路線。

    最後一個流暢的滑行,你們降落在了一棟樓房的頂層,雙腳著地的那一刻你便脫離了他的懷抱,後退兩步以後,安靜沉默的看著身前的男人。

    一身黑色光澤的護甲,身後靜靜垂著的漆黑披風,情緒不快一般的緊緊抿著的唇與克製沉穩的唿吸,即使隻是站在那裏,他也給你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仿佛馬上就要沒入黑暗的捕食者。

    你後退了一步。

    低垂著撇開腦袋,你大概猜到了,他應該就是這次的“看護者”,也就是你在這個世界的身份的“重要之人”。

    一般,“看護者”見到你有類似自殺等傷害自己的行為,都會非常的...不高興。

    你看到他在身側緊緊的攥著拳,又慢慢鬆開,反複幾次以後,才忽然上前,將你的腦袋按在了胸口,這像是一個過分壓抑的擁抱,你才突然感覺到,冰冷的弧形護甲下,男人胸口有些激烈的起伏。

    你垂下眼睫,“對不起。”你自然而然的開口道歉,即便臉龐同時也露出柔軟恐懼的後悔情緒,你的心中依舊平靜的毫無波瀾。

    太多次這樣的情景,讓你已經沒有辦法對此有什麽觸動,你甚至早已放棄嚐試開口去解釋什麽。

    況且即使是努力的去證實,現在的你並不是從前和他日夜相處的人,帶來的也往往不會是好結果。

    “這個月,第十二次。”男人如同磨過沙礫般低啞沉穩的嗓音在你頭頂響起,你輕微的瑟縮了一下。

    微弱的懊悔感湧上了你的心頭,這個世界的你,似乎有很強烈的自殺傾向,雖然幾乎每個世界的你,或多或少的都會有一點,但這次的“你”,從你穿過來就發現自己半夜搖搖欲墜的站在頂樓,就可以看出來,恐怕是一個自殺的“慣犯”。

    這並不是個好消息,對於隻能通過死亡來迴到現實世界的你而言,失去“看護者”的信任,被牢牢的看管著無法自殺,就意味著無法脫離這裏。

    你垂下了眼睫,在風中發絲微亂的臉龐低垂,露出柔軟的沮喪和失落情緒。

    “對不起。”你訥訥的再次輕聲道歉,想要借此先放鬆對方的情緒。

    對方沒有迴應,你揚起了頭,便看見男人低頭看你的樣子,麵具露出的藍眸因為背光而顯得異常深沉晦暗。

    你看著他目不轉睛的視線,突然微愣的感覺到了,“你”也許是從不道歉的?你咬了咬唇正想挽迴的說些什麽。

    他已經閉上了眼睛,收臂將你更重的抱在懷裏。

    “希望如此。”

    他的聲音在耳邊聽來非常性感而低沉,仿佛是從胸口深處發出的一樣。

    你被安置在了一棟巨大豪華的別墅裏,韋恩莊園,在進入的時候,你瞟了一眼上麵的牌子。

    坐在昂貴柔軟的沙發上,你低著頭看著膝蓋不說話,並不是因為太過奢華的場所而帶來的拘謹,你已經來來迴迴的去過好幾個世界,也有過幾個月的貴族小姐經曆,那時你的“看護者”是那副身體名義上的兄長。

    那幾乎可以算是你經曆過的,最艱難坎坷的世界之一,性格傲慢而控製欲強烈的兄長,懲罰犯錯的仆人時使用的可怕冷酷的手段令人膽寒,加上莊園裏死板而拘束的氛圍,隻能趁著兄長外出而拚命惡補貴族禮儀的你,每日都惴惴不安的擔憂著被發現,還要在言語舉止上都小心翼翼的討好著,性格莫測多疑的兄長無法忍受你任何擅自脫離他掌控的行為,擅自決定死亡的後果是被他脫下了奢華的禮裙,渾身赤.裸毫無尊嚴的關在地下室,最後你隻能盡可能的保持溫順的模樣,才獲得被他親手抱出囚室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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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空洞的想著最後你吞下純金的首飾自殺的時候,那個一向矜持傲慢的金發男人,低著頭看你斷了最後一口氣時,露出的那種神情。

    啊,說起來,那個純金精致的小耳環,還是他送你的生日禮物。

    如今想起這些事情,你連想要歎息的心情也沒有,隻是每個人都各自為自己想要的而努力罷了。

    你想要離開,而兄長想要你乖巧美麗如花瓶,接受他的一切安排,因此你才會在他為你的無名指帶上銀戒的那天晚上,主動給予他親吻,在他放鬆心緒離席的一刻,有機會摘下耳環吞下。

    所以,你如果要達成自殺的目的,就必須要知道,現在這個將自己裹在漆黑護甲和披風之下的男人想要什麽。

    如果是愛情的話,意味著難以控製的親密,依戀和利他性,最盲目的感情,但也許也是對你最有利的。

    你起身緩緩的走到了窗前。

    那個男人在將你帶到別墅以後就駕著弧度流暢漆黑的裝甲車離開了,你仰頭看著映在天空黑色的幕布中的蝙蝠形狀的燈光。

    這是你第一次,在被阻止了自殺以後,“看護者”馬上急急離去的情況,但也許,現在並不是一個好時機。

    在經曆了好幾個世界以後,你知道什麽時候自殺能有最高的成功率,是最安全的,當然不是現在,你迴頭看了一眼站在你後麵的年紀微長卻絲毫沒有老態,背脊筆挺的管家先生。

    “小姐,韋恩少爺希望您早點休息。”一口純正優雅的英式腔調緩緩道,管家沒有絲毫顧忌的在你麵前提及蝙蝠俠和韋恩為同一人的秘密,你卻並不能體會到這份被給予的信任有多麽難得。

    你並不知道那個將自己渾身裝備起來,披著漆黑披風的男人去了哪裏,正在做什麽,你現在所能做的隻有吃點管家為你做的點心,然後乖乖的躺到床上好好休息。

    管家阿爾弗雷德在收拾好韋恩莊園裏唯一的小姐用過的餐具以後,也迎來了他的少爺,他從蝙蝠洞深深的升降電梯裏走出來,甚至還未脫去他的裝甲。

    那胸口冰冷的機械護甲上還帶著劃痕和槍彈的硝煙味,阿爾弗雷德知道今晚的罪犯已經再一次被蝙蝠俠抓獲,他的少爺相信,隻要給隱藏在黑暗裏的罪犯施以同樣在黑暗中的蝙蝠俠給予的恐懼的壓力,這樣下去,犯罪率就會得到控製,這個城市也依舊有救。

    但也隻有他知道,蝙蝠俠,在層層刀槍不入的裝備下的布魯斯韋恩,也不過就是個普通人。

    一個失去了太多的,掙紮在黑暗的泥沼之中,卻以難言的意誌力一心向著光的普通人。

    “少爺,我要提醒你,小姐已經安睡了。”他看著蝙蝠俠從迴來以後就向著少女房間,一刻未停的腳步,出聲道。

    而那個少女,就是作為普通人的布魯斯韋恩尚未失去的。

    也是他的少爺和這個世界為數不多的聯係之一。

    有著嚴重自殺傾向,抑鬱症重度的戀人,正如同這個病入膏肓的哥譚。

    他不知道她帶給蝙蝠俠的是一份救贖,還是更多的痛苦。

    “哥譚會好起來的,她也會好起來的。”

    在最後一次他們談論到這個話題的時候,蝙蝠俠正坐上蝙蝠車的駕駛座,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低沉的這麽迴答。

    那神態和每一次他在夜晚準備出門打擊犯罪的時候並無不同。

    堅定的,如同他執著守護著哥譚的心。

    端起盤子的阿爾弗雷德在路過房間時,透過門縫,看著坐在少女床邊的凝視著她,男人如同雕像般一動不動的側影,歎息著搖了搖頭。

    無論是站在高處俯瞰哥譚,還是坐在床邊望著自己心愛的女孩,蝙蝠俠永遠都是以這樣的神情,這樣沉默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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