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的壁爐燒得很旺,不過幾個站在窗邊的人都覺得通體冰寒。


    冀生安穿上了西裝和羊絨大衣,恢複了他一慣的人模人樣。他舉著一支火焰不斷跳動的蠟燭,幾次舒綠都以為蠟燭要熄滅了,風向一變,又躥得老高。


    舒綠是現場唯一一個還算淡定的人,她還有閑工夫觀察別人的表情及一些細枝末節,她看到冀生安的臉有片刻的扭曲,旋即氣哼哼地衝了進來。


    她轉頭朝門那邊看去,冀生安嘭一聲推開門,張口便問:“誰看到強尼那混蛋了?”


    眾人麵麵相覷,就在冀生安怒火快要達到頂點時,約翰律師站了出來。


    “強尼接我過來後就不見了人影,你冷靜一下,先說說你找強尼幹什麽?”


    約翰律師比冀生安略大幾歲,因二人都是男人,愛好又都是女人,私交特別好,別人說話冀生安未必肯聽,約翰律師說話,冀生安大部分情況是聽得入耳的。


    冀生安收斂起冒了三丈的怒火,指著斷掉的電話線說:“在斷掉的電話線旁邊發現了帶油的指印,喬治說那不是別的油,就是機油,今天到場的人裏,除了強尼這個車夫,沒人會用機油。”


    聽了這話,在場所有人的臉色都變得有些古怪,好像他們都知道一個舒綠不知道的秘密。


    “從現在開始,所有人都不許單獨行動,我們必須盡快找出強尼,他非常危險。”


    約翰頭腦清晰地吩咐大家做事,可他微微顫抖的聲音泄露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恐懼。


    舒綠這個外來蹭飯者自然跟盧瑟這個除喬治管家外身份最低微的人分在了一組,也自然被分配去搜索花園。


    這個天氣在花園裏溜達可不是件美妙的事。


    夾著雪的寒風刮在臉上,就像冷刀子在刮一樣,舒綠不由得揉了揉麻木的臉頰。


    她嗬出一口白氣,縮著脖子,歪著腦袋問盧瑟:“強尼長什麽樣,你知道嗎?”她左右看了看,咽下一口唾沫,“黑燈瞎火的,又不知道要找的人有什麽特征,就憑咱們手裏這盞馬燈,就算走上十圈恐怕也找不到對方一根頭發。”


    “誰說不是呢!”


    一句話說完,又沒了下文。


    舒綠見盧瑟嘴巴太嚴,摸了摸鼻子,生硬接話道:“你說波普真的是強尼殺的嗎?他們兩個看上去八竿子都打不著,能有什麽仇怨呢?”


    盧瑟聞言頓住腳步,脊背挺得筆直,整個人看上去有些僵硬。


    一道名為“興奮”的光芒從舒綠眼中一閃而過。


    波普和強尼或許真有點恩怨。


    舒綠琢磨了一下,掂量著問:“如果波普是強尼殺的,強尼是怎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接近波普的呢?波普進入別墅後,可沒再出過門。”


    許是因為心中的恐懼與緊張,盧瑟急需一個傾訴對象,忽然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如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


    “強尼隻有一隻眼睛,還是個瘸子,他怎麽可能殺得了波普。波普那家夥我知道,他看上去是個被酒禍害了身體的人,實際上他力氣大著呢,你看他今天追馬車就應該知道……”


    讓一個瞎了眼瘸了腿的人做車夫,怎麽看都不合理。


    除非這人對主人家有大恩,或者主人家要借他掩飾什麽秘密。


    到底是哪一種情況呢?


    “未必做不到,波普沒有外傷,最有可能是中毒了。”


    “毒?波普除了酒,隻吃幹麵包和培根,而且他那家夥虧心事做多了,來曆不明的東西,就算是酒也從來不吃,誰能給他下毒?再說他對酒非常敏感,如果酒味兒不對,他馬上就會嚷起來。”


    所以說波普吃下的毒藥是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而且隻可能被下在了酒裏。


    波普進門後喝了白蘭地和紅酒,如果毒在白蘭地中,那麽這種毒就是一種延時發作的毒藥,如果毒在紅酒中,那麽這種毒就是及時發作的烈性劇毒。


    舒綠有了思路,迫切想要再看一眼波普的屍體。


    “這太不同尋常了,如果兇手真有能無聲無息殺人的方法,我們所有人都很危險。盧瑟先生,我的孩子還小,我必須活下去,還請你幫忙。”


    盧瑟深有同感地點點頭,“我的孩子還沒有出世,我也必須活下去,太太需要我幫什麽忙,盡管講。”


    舒綠一邊跟盧瑟說著自己的猜想,一邊跟盧瑟一同踏上了通往後院的路。


    晃晃悠悠的馬燈消失在茂密的灌木叢中,冀生安才無聊地收迴了視線。


    “還有多久才能修好?”


    喬治管家低頭看了冀生安一眼,壓抑著心中那股煩躁,放緩聲音迴答:“還得等一會兒,我從來沒幹過這種事情,要是讓盧瑟留下多好,他隨便指點了幾句,一時半會兒我也弄不明白。”


    冀生安踢開腳邊的碎石子,語氣不善地道:“讓他留下來?那是你跟著乞丐女去巡視花園,還是我去啊?”


    他壓根兒沒想過讓傑西去,傑西嫩嫩的皮膚摸上去醉人心魄,他還沒有摸夠,不能讓寒風把它變得粗糙了。


    傑西,傑西呢?


    冀生安迴頭四顧,並未見到傑西的身影,他放下環抱著的雙手,疾步走到門邊。


    門後的客廳裏依然沒有傑西的身影。


    “你看到傑西往哪裏走了嗎?”


    真是叫人不爽啊,正經太太還在床上昏睡,冀先生心裏卻隻惦記著傑西這個外室。


    喬治管家盡量不抬頭,以免冀生安發現他臉上的不屑。


    “沒有看到,或許跟著約翰律師和湯姆森醫生去巡視北樓了吧。”


    “該死的!”


    冀生安低低地咒罵了一聲,衝進屋子裏,一步跨三級台階,瞬息就到了二樓。


    二樓走廊中部有一條通往北樓的風雨走廊,自打老冀先生冀超雄過世後,風雨走廊便沒什麽人走動了。


    冀生安能夠動用的錢不多,他自己賺錢的能力也相當有限,沒有了用處的風雨走廊和北樓,他自然懶得花大力氣修繕。


    一條長約八百米的風雨走廊漆黑一片,暗得似乎連月光都照不進來。


    “傑西。”


    “傑西你在不在這邊?”


    空蕩的走廊上有迴聲悠悠傳來,冀生安頓住了腳,他朝四周看了看,還是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快些走吧,找到傑西他們趕緊迴到溫暖的屋子裏。


    他剛抬起一隻腳,兩團如幽藍色鬼火般的東西忽然朝他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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