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川睜開眼,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太宰治,她保持著向上的視野,怔怔地看了他許久,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我們上天堂了嗎, 太宰先生?”

    感覺身上一點痛苦都沒有。

    不像是在地獄的感覺。

    ……連脖子上的傷口,都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太宰治低低地笑了兩聲:“感覺我死後不會上天國呢。”

    “……那我們現在在哪裏?”

    櫻川呆呆地看著他。

    她懵懂又小心的表情讓太宰治的心髒部位出現了奇特的情緒,這感覺要是出現在以前, 太宰治大約以為是心髒病前兆,酸澀混雜著緊縮感,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馬上就要心髒病發作了。

    太宰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臉:“這裏是武裝偵探社的地麵根據地。”

    背麵都市遭受重創,所幸橫濱未受什麽波及, 不必特意尋找其他的合適落腳點。

    現在的背麵都市好比災後重建, 太宰治正好在那之前卸了特殊身份,不必為此奔波勞累;相應的,沒了背麵都市的保護, 港口黑手黨本應當追究太宰治的叛出, 但費奧多爾的一番策劃中,太宰治為港口黑手黨遞了密信,雖說很大程度是為了自身的謀劃布局, 到底讓他們免受損失,兩相抵消。

    太宰治便堂而皇之、正大光明地行走在橫濱地上了。

    會前往武裝偵探社求助, 是因為這裏有著擁有能治愈任何重傷的異能的與謝野晶子。

    這也是櫻川現在為何毫發無傷的原因。

    櫻川注意到太宰身上的傷卻沒有如她一般痊愈消失——炸成碎片的不是他, 但太宰治被費奧多爾捅了一刀是事實。

    櫻川一問之下才知道, 由於太宰治本身的異能「人間失格」會消除所有的異能效果, 與謝野晶子的異能「請君勿死」對他不起作用,自然無法像她一樣,得到“迴爐再造”式的治療。

    “太宰先生,請拒絕我。”

    櫻川奪取了太宰治的異能,請求與謝野為他治療。

    與謝野滿麵笑容地提著一把電鋸就過來了,看得櫻川目瞪口呆:“與、與謝野小姐?!”

    聲音都變了調。

    嚇的。

    “嗯——?”

    與謝野拖長了聲音迴答,不耐的視線在緊張兮兮的櫻川和氣定神閑的太宰治臉上轉了兩圈,不大爽快地嘟囔著,“真是服了,一個死活忍過最痛的時候不許把人叫醒,一個明明知道需要重傷才能救還急得不會思考……”

    這兩個家夥到底誰才是蠢貨啊?

    確實是其中一個一手策劃,另一個起的關鍵作用嗎?

    還是說談戀愛就必定會降智啊?

    與謝野看太宰治的海藻頭不怎麽愉快,念在對方這次幫了偵探社不少,還是妥善地治療了。

    櫻川在太宰治煥然一新(?)後,默默地將能力還給他,看著簡易病床上閉著眼睛休憩的安靜麵容,櫻川伸手,精準地按在了太宰的眉心處。

    “……我當時真的嚇死了。”

    櫻川喃喃地說。

    話語中還帶著後怕的成分。

    太宰沒有睜開眼,靜靜地迴應了她:“別害怕,我是不會那麽輕易就死去的。”

    “我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

    櫻川手指下滑,指尖摸到太宰的眉骨,虛虛地沿著描繪,“因為太宰先生說過,‘如果我有一天真的要死去,一定是笑容滿麵、滿足不已地死去。痛苦的死法是絕對不願意的。’我當時看到那個假的‘屍體’,太宰先生的表情很痛苦,我就知道那一定是假的。可是——”

    “可是後來看見那麽真實的血肉,你動搖了?”太宰緩緩地睜開眼,對上了櫻川的視線,那片海洋似的眼眸中此時此刻隻有他一個人。

    “……是的。”

    櫻川頷首,神色極其落寞,“我以為,那會是假死,但我沒想過連那個人本身都會是假的……我認為費奧多爾那個辣雞全程都將你盯得很緊,所以那一定會是你。”

    於是那瞬間所有的懊惱與悔恨一同襲來:要是最先去救太宰先生就好了,要是不顧一切帶他逃離危險就好了……是這麽想的。

    好歹以為隻是假死,可連軀體都沒有了,假死也要變成真死了。

    櫻川生平第一次感覺到絕望。

    “不能再讓你遇到這種事了。”櫻川突然彎腰抱住他,動作卻很輕地靠在他肩頭,“任何情況都要以你為先,我不能接受你死。”

    “所以你不可以死了。”

    “想都別想。”

    “……噗。”

    太宰治不合時宜地笑了出來,胸腔都跟著震動,“我沒有說要去死。”

    他一笑,櫻川很不滿。

    直起身子,都沒有猶豫,手指掐在太宰的臉頰上:“我說認真的,你不許死。”

    “好霸道啊。”

    太宰配合著櫻川,嬌羞地眨了眨眼。

    櫻川捏了捏他的臉:“快答應我。”

    太宰帶著笑:“好,答應你……不過你到底是跟誰學了什麽?”

    被掐著臉頰這種事他確實是不怎麽在意,不過櫻川素來乖巧又溫順聽話,想不到有朝一日能做出這些舉動。

    “我從你的死亡中學到了我不能失去你。”櫻川滿臉嚴肅、甚至可以說是一板一眼地陳述著。

    純陳述。

    還是那種旁觀者視角。

    半點感情都不帶,沒有感情的殺手都可能比這來得富有情緒一些。

    太宰治於是愣住了。

    櫻川鬆開他的臉,舒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我們去鄉下過平凡的日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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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宰:“……”

    櫻川:“你覺得呢?”

    太宰:“……”

    太宰覺得櫻川刺激受大了,覺得好笑,又覺得心疼。

    他坐起身,手臂一展,將櫻川抱到懷裏,跟哄孩子似的,非常富有節奏地拍撫著櫻川的後背,力道輕柔地仿佛是夜晚即將安眠。

    “抱歉,小見我,把你嚇到了。”

    櫻川一動不動縮在他懷裏。

    “陀思妥耶夫斯基這個人心思深沉,布局謀劃嚴密,不是一般方法能夠對付的。”太宰用最溫和的語調向她述說著,“如非必要,我不會以身犯險。”

    櫻川用手指勾住了他的上衣口袋。

    “……我們的關係是不對等的。”

    櫻川失落無比地說,“你比戀人還重要,在我這麽重視著你的時候,我就要開始擔心你的任何事,而你卻盡可以肆無忌憚地做任何事,哪怕我會擔心。”

    櫻川扁了下嘴,可憐兮兮地說:“我不喜歡這種感覺。”

    你終於懂了這種感覺。

    太宰治抑製住那股從心底升騰而起的、仿佛在宣告勝利的喜悅。

    不動聲色地按捺住了自己本該有的外在表現,太宰握住了櫻川的手,不讓她伺機後退。

    “是一樣的哦,小見我。”

    “才不一……”

    “在更早之前,我就是這樣擔心你的了。”

    太宰沉靜的目光沒有帶來任何的壓迫或不適,但櫻川就是覺得自己被定了身,無法動彈分毫。

    “在小見我無憂無慮、隨心所欲認識各種人群、做著各種沒有經過深思熟慮的事情時,我也是這樣擔心著的。”

    但那時候,你的眼中承載不住任何多餘的事物,自由得猶如翱翔天空的鳥兒,沒有什麽能夠牽絆住你。如果願意,你甚至可以立即拋下任何一個照顧你的人,盡情地追求自己的快樂。

    當你在這樣自由自在的時候,我在你身後,就是以那樣沉重的心情,注視著你的一舉一動。

    而今你終於要明白了。

    櫻川茫然又無助的神色出現了動搖,替換上了一點茫然:“太宰先生也是這麽擔心我的嗎?”

    “是的。”

    太宰肯定了她,非常緩和的語調,“在你眼裏許多事情都太過簡單,你更傾向用正麵的眼光看待世界上的一切,我時常為你感到擔憂。”

    櫻川的表情也變得憂心忡忡起來。

    太宰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其實很聰明,但有願意相信的人在身邊時就不願意主動思考,這一點也讓我很擔心。”

    櫻川愧疚地縮了下腦袋:“對不起,太宰先生。”

    “會不會隨時跟著其他人跑掉,我也總是擔心。”太宰繼續補充。

    “怎麽會呢?!”

    這點上,櫻川不服氣地大聲反駁,“我永遠不會離開你的。”

    那是他一步一步得來的結果。

    最初的天平法碼可不是這樣一邊倒的。

    但這些話太宰治永遠都不會說出口,有些事櫻川見我選擇性地迴避深想,他自己當然也不會主動提起。

    太宰治此人的高深莫測,好比他算到了費奧多爾會對他的“屍體”下手這點,那麽櫻川見我的折返與目睹究竟在不在他的衡量中,這點很難說清,除了太宰治本人,沒有人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想的。

    又到底——

    是不是在借助這件事,為自己博一個柳暗花明。

    “就像我向小見我承諾我不會死,但小見我還是會擔心。”太宰沒有表露出任何不該有的情緒,自然無比地和櫻川繼續進行原本的話題,“我對小見我離去的擔憂,和那是一樣的道理。”

    “但如果有一天,小見我非要離開……”太宰故意中斷,沒有說下去,表情卻實打實的悲傷,眼睫低低地垂下,分外惆悵,“或許我也隻能看著你走吧。”

    他怎麽可能放她走。

    想都別想。

    櫻川臉上最後一點迷茫都散去了:“我們結婚吧,太宰先生。”

    她斬釘截鐵、毫不猶豫地說出了這句話。

    這直接到沒有分毫迂迴曲折的腦迴路,把太宰治也是打懵了一瞬。

    這也太出其不意了!

    招數過於清奇。

    由於太宰治沒能第一時間迴答,櫻川以為不妥,迅速地改了口:

    “或者我們正式辦理領養手續。”

    正要答應的太宰:“……”

    ※※※※※※※※※※※※※※※※※※※※

    櫻仔:想都別想

    宰:想都別想

    哇兩個霸道總裁(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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