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川和亂步一同迴了偵探社。

    ——最初是沒有這個打算的, 但不知不覺的,櫻川不肯輕易放開亂步的手,福澤諭吉又是一副靜觀其變的樣子,於是演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亂步表情還挺糾結的, 奈何一直依靠的社長就是不出聲幫他,導致他這個素來依賴福澤諭吉的人,短暫性了成為了別人依賴的人。

    櫻川隻要一刻不見到他,就會忍不住露出慌亂的表情。

    看得出來是極力壓製著的, 嘴唇卻緊緊地抿在一起,有點像驚弓之鳥,又從眼眸中流露出軟弱的情緒。

    福澤諭吉自遇到櫻川見我後開口的第一句話, 是對亂步說的:“你看出了什麽?”

    亂步遲疑了一瞬, 生平第一次,闡述自己所看到的事實不是用理所當然的語氣, 反而帶上了點點的遲疑。

    此時櫻川去了洗手間, 方才吃糖她不小心碰到了手上,黏糊糊的觸感很不好受, 但忍著沒有立即走開, 還是亂步出聲提醒她,並且難能可貴、善解人意地承諾, 這裏是偵探社,他工作的地方, 不會丟下她。櫻川這才留戀盡顯地短暫離開。

    亂步下意識地掃了眼洗手間的方向, 眉心微蹙, 很快地說:“她是來自未來的人。”

    福澤諭吉顯然地愣住了。

    如此明顯的表情在他素來冷靜的麵容上浮現,足以見這個消息的衝擊性——穿梭時空這件事可不是開玩笑的。

    亂步不知為何,急忙補了一句:“但她沒有惡意。”

    應該是的。

    目的性極弱,至少他到現在還沒看出來櫻川見我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亂步!”

    略顯急促的唿喚,櫻川迅速地朝著亂步跑過去,好像她稍微慢一點,江戶川亂步就能從她眼前猝然消失似的。

    “啊?”

    亂步立即側首去看她,險些又被撲了個滿懷。

    他眉心處糾結地纏在一起,帶著些許的抱怨情緒道:“我又不會跑掉,你那麽著急幹嘛?”

    櫻川也不解釋,默默地擦幹了手指,安靜乖巧地坐在他身邊,安分了沒幾秒,伸手去勾亂步左手的小手指。

    亂步眼角餘光瞥見了,想笑,嘴角都翹起來了,被他生生地壓下去,強裝鎮定、露出若無其事的神色。

    櫻川小心翼翼、屏住唿吸地,眼看就要勾住亂步的手指了,福澤諭吉的聲音陡然響起:

    “櫻川小姐,雖然失禮,但我們有必要詢問你一些問題。”

    櫻川好不容易接近的手指迅速地收了迴去。

    亂步:“……”

    他鼓了鼓嘴巴。

    看起來有點生氣。

    櫻川沒注意到亂步的神色變化,全副身心都掛在如此威嚴的福澤諭吉身上,當下緊張地迴答:“是,您請問。”

    福澤諭吉的臉色看不出明顯的變化,隻是略一頷首:

    “請問你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

    這是所有問題中最為直觀,也最一針見血的問題。

    櫻川果然躊躇起來。

    現在的技術明顯還無法達到五年後的水準,更何況那還是vong從又往後推了十年的研究成果那得到的核心技術,說出來應該會很奇怪吧?

    “我……我要找人。”

    櫻川耷拉著眼睛,沒什麽力氣地迴答。

    她不算是在騙人。

    亂步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伸出一根手指撓了撓下巴,沒說話。

    福澤諭吉:“什麽人?”

    櫻川:“……”

    現在還是港口黑手黨的太宰先生。

    按照太宰先生緊急給她科普的目前陣營來看,櫻川覺得自己這話不能說。

    她不說,亂步替她說。

    “港口黑手黨的人。”

    亂步很輕易地揭開了櫻川守住的秘密。

    櫻川:“……”

    福澤平靜地再次頷首:“你是迷路了?”

    櫻川無聲地點頭。

    福澤:“那麽,需要我們送你過去嗎?”

    櫻川還未表態,亂步倒是說:“港口黑手黨前段時間才發生了內部動亂,直接把櫻花送過去,無異於送羊入虎口啊。”

    聽見“櫻花”這個熟悉的稱唿,櫻川愣了愣,不自覺地就去握亂步的手,等抓到了切實的溫度,才心緒平靜下來。

    ……被她抓住的亂步現在可沒有櫻川這麽安定。

    櫻川:“動亂?”

    “啊,就是他們的首領換了。”亂步隨口答道,不經意地捏了捏手中少女柔嫩的手指,指尖一按,正好壓在少女的指關節上,饒是這處都軟乎乎的,讓他差點晃神——男性和女性的構造實在是太不一樣了,“幸好前代首領是那種暴|政,突然病逝也暫時算是風平浪靜,不過實際情況遠比表麵看去複雜得多,我勸櫻花你還是不要現在去趟這趟渾水。”

    不管你要找的是誰。

    福澤稍顯意外地看了亂步一眼。

    按理來說亂步是沒有耐性和人解釋這麽多的,通常也就是炫耀或者被請求的時刻才會大大地增強表現欲、從而如倒豆子一般說上許多。但那算起來基本都是推理過程,現在這大段的話卻更像是單純的、非推理性質的解釋,並且最終的落腳點似乎就隻是那麽一句,讓櫻川見我不要現在前往港口黑手黨的所屬地。

    但櫻川顯然沒有get到這點,在亂步解釋的同時,櫻川就想到了太宰跟她科普的事件,除了換首領的事,太宰先生還專門交代了在這段時間他的處境稍微有點複雜:簡單來說,即是兩撥勢力會以他為中心展開衝突。所以櫻川如果要去到他身邊,一定不能莽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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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完這一通,櫻川覺得亂步的建議還挺對的,望著他露出了讚同的表情。

    ——兩人思維壓根不在同一頻道上的兩個人,意外地走到了相互讚同的結局。

    真是可喜可賀。

    亂步見櫻川那全身心信任的乖巧模樣,心情陡然飛揚起來,沒忍住,輕輕地哼了一聲,很是驕傲地道:“聽名偵探大人的話準沒錯。”

    櫻川就微微歪著腦袋,看著他笑。

    福澤:“……”

    他一手創造出來的嚴肅氣氛為什麽突然就被調換成了粉紅劇場了?

    “所以。”

    福澤表情微妙地看了看亂步,又看了看望著他笑得在外人看來著實有些甜蜜的櫻川,語氣有點不可思議地問,“亂步,你是打算收留櫻川小姐?”

    “不可以嗎?”

    亂步反倒問起他來了,麵對櫻川還能維持著成年人的姿態,到了福澤諭吉麵前就又拿出了小孩子般的耍賴表現,“櫻花可以幫偵探社跑腿,還可以做很多事。”

    福澤不動聲色地提醒:“需要考核。”

    “那就讓櫻花考核。”

    亂步斬釘截鐵地說。

    福澤問:“看來你非要留下她不可?”

    亂步一怔,手指驀地扣緊了掌心中少女的手。

    他臉上的懵懂神情實在不比身邊的櫻川見我好上多少,以至於福澤諭吉在這刻腦中所感受到的頭疼情緒一路攀升到了最頂點:他一開始是以為亂步有了照顧人、體諒別人情緒的認知,現在看來這份關心估計是“櫻川見我限定”的獨家,除此之外——出現在他眼前的簡直是兩個亂步!兩張不通世事的白紙!

    偏偏亂步又素來固執,認定的事情很難改變,福澤隻好歎了口氣,將視線轉向櫻川:“在那之前,櫻川小姐,至少告訴我們你要找的人是港口黑手黨的誰?”

    櫻川有些猶豫,繞了個彎子問:“……福澤先生要幫我嗎?”

    “我並不清楚你要做的事情是什麽,不能隨便對你承諾。”

    福澤的迴答可謂滴水不漏。

    櫻川怏怏地垂下腦袋,數秒內都沒有說話。

    手背上緊了緊,她偷偷望過去,亂步正緊抿著嘴唇,以一副顯然不滿的樣子看著她。

    “……”

    櫻川一頓,試探地用手指在亂步的掌心撓了撓:別生氣啦。

    亂步傲嬌地又哼了一聲。

    櫻川便纏緊他的手指,很輕微地、十分偷偷摸摸地小幅度晃了晃亂步的手指。

    亂步高傲別開的腦袋終於肯迴過來幾分弧度。

    櫻川再接再厲,軟軟地用指尖蹭了蹭亂步的手指。

    完整觀看了一切的福澤諭吉:“……”

    你們是小學生在談戀愛嗎?

    眼看著亂步在櫻川見我的示好下露出了宛如正盛陽光下心滿意足的貓咪般的表情,福澤諭吉這會兒又覺得自己麵對的其實是兩隻貓也說不定。

    “我暫時不能說出他的名字。”

    櫻川忐忑地作出解釋,“因為我不能保證這不會對他起到任何妨礙,所以……”

    福澤了然地道:“櫻川小姐就不怕這會對你自己起到什麽妨礙嗎?”

    畢竟要不要收留她,話語權還是在他手上。

    ……雖說現在的情況已經很明了,如果福澤強硬不留下櫻川見我,亂步很可能會賭氣不說,還有很大可能會像在外偷偷養貓的人士一樣,每天定期去照顧櫻川見我。

    光是想想,福澤諭吉就覺得頭疼。

    櫻川卻相當斷然:“不怕。”

    迴答得毫不猶豫。

    弱勢成這樣,居然在這件事上堅持不已。

    福澤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麽。

    他下意識地看向亂步,卻瞥見櫻川眉心猝然一跳。

    ——亂步突然抓了一下她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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