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暮色之下,黑色的鐵騎仿佛自雲巔衝下。

    黑暗,陰森,憎惡,以及無盡的壓抑,在騎士們的規律顫動中,就像潮水一樣,不斷地湧動。

    高地之上,伏擊的騎士們引弓控弦,閃著銀光的鐵質箭頭直指飛馳而來的黑色鐵騎。

    “放箭——”葉德賽揮手,漫天箭雨疾飛而出。

    然而,箭枝在射中黑暗騎士們的鎧甲後,便被無情彈開。

    “穿不透。”聖殿騎士麵色沉凝地看向葉德賽,“大人,北威斯特高地的淪陷並非偶然,敵人的鎧甲過於堅固。”

    葉德賽同樣看到了眼前發生的一切,果然如“喬治”送來的信上所說,這群騎士,格外的強大。

    決不能讓他們衝破營地!

    哪怕,他們隻是從北威斯特高地中分出的一隻隊伍。

    夕陽下,葉德賽揮起馬鞭,指向遠方的黑色洪流。

    “衝鋒!”號角聲起。

    伴隨著整齊的馭馬聲,光明與風暴的騎士收起弓箭。

    “衝鋒!”

    轟轟轟馬踏聲地動山搖,兩股煙塵如潮水般交匯!

    白與黑,光明與黑暗,連同其間點綴的深藍,在夕陽的下渲染出如同油畫般濃烈的色彩。

    寒芒一閃而逝。

    身披銀色戰甲的葉德賽手中騎槍直刺,裹挾著騎兵巨大的衝擊力,挑飛迎麵衝來的黑色鐵騎。

    “咚咚咚!”

    戰鼓敲響,短促交鋒間眾多騎士被斬落馬背。

    火星閃爍,投擲而來的騎槍卷走一波生命。

    戰陣中,用盡騎槍的葉德賽從背上抽出一把重劍,劍鋒直指自北方高地上奔襲而來的黑暗騎士。

    他的對手緊握圓槍,全身皮膚都掩藏在猶如暮色的深沉鎧甲中,夾著同樣披著鐵甲的馬肚直衝而至。

    方圓五十米內,隻有二人相對。

    嘭!

    兵戈相撞,劍光迸射。

    槍劍相交處,一圈氣爆炸裂,震蕩開的衝擊力頂飛數尺高的草皮。

    風聲烈,馬嘶鳴。

    幾度身形轉換,在翻飛的塵土中,草原上的激昂騎兵,裹挾著狂風,衝入敵方的戰陣。

    拋下了所有的招式,騎士們揮舞刀劍長矛,進行最簡單最殺氣騰騰的劈砍。

    “為了女神/父神!”

    “為了黑暗!”

    “衝鋒!”

    這是騎兵對騎兵的碰撞。

    是信徒對信徒的狂熱。

    所有人都一往無前。

    “這是戰爭!”

    西線,帕拉裏歐斯手握銀劍,傲然立在深淵之眼東岸的絕壁之上。

    男人身後,純白與湛藍法袍交相輝映,光明與風暴牧師,高聲吟唱道:“聖潔的光明女神/巍峨的風暴之神,您最虔誠的信徒,祈求您……”

    “偉大的黑暗之主,您最卑微的仆人,祈求您……”深淵之眼的西岸,匯聚在一起的黑暗法師們,同時唱起了咒語。

    “祈求您,降下無盡黑暗,遮蔽這阻礙您卑微仆人前進的深淵之眼。”

    唱誦聲中,燃燒的黑色聖火仿佛要從黑暗法師們的胸前跳出——

    “祈求您,降下璀璨的光輝/閃電,驅散黑暗的陰霾。”東岸,閃電劃過天際,赤色的夕陽照亮了無盡長空——

    砰!一朵黑色的火焰自深淵之眼騰飛,黑暗信徒暴喝:“阻止我等拯救聖子之人,皆為異端。”

    “女神/父神在上,我們的親人與朋友都在身後,我們,絕不會退。”東岸,藍色與白色的法袍在烈烈風聲中飛揚,法袍下的牧師,頂著熾熱的火焰,寸步不退。

    夕陽下,在外圍戰場上背起一名重傷騎士的克裏斯,在感受到身後的勁風時,一劍反擊,劃過突襲者的脖頸。

    一劍梟首!

    血液飛濺,在滿地斷壁殘肢的戰場上,這不過是平添一抹幽魂。

    “我要迴歸女神了,牧師,把我放下吧。”一聲極低的歎息,在克裏斯的耳邊響起。

    生命流逝的速度驟然加速,他無聲地放下了背上的傷員。

    克裏斯看向遠方,此時還在馬上的騎兵們已經懈了精氣,但依舊在慘烈地拚殺,金戈聲漸行漸遠。

    地上,堆積著馬匹與死人的屍體,其中間或夾雜著重傷者的呻、吟,卻再沒看到躲起來偷襲的敵人。

    他無聲地低下頭。

    作為風暴的虔誠信徒,克裏斯早已經把這片時空中,為帝國建立而奮鬥的光明與風暴信徒們,當成家人和朋友。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克裏斯抬頭望去,背著聖水,滿身血汙的白正在看著他,目光灼灼地催促道:“克裏斯,快迴神,大家還在等著我們治療。”

    白是從懸崖下將克裏斯帶入此方世界的少女,她站在克裏斯麵前,就好像勾連著此時與未來。

    這也瞬間將克裏斯從胡思亂想中彈出,提醒他,他們並非歸屬於一個時代。

    這時,再度聽到傷兵痛苦的聲音,白立刻拋下克裏斯,大步地衝向聲音的來源。

    已經迴神的克裏斯,也趕向戰場上需要救治的傷兵。

    而另一個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林琛,則作為名義上北威斯特高地帕拉裏歐斯家族的最後一員,被葉德賽留在了後方。

    從高塔上,他可以看見遠方戰場上的慘烈廝殺,他已經把所有能給出的情報,以不突兀不引人懷疑的方式交了出去。

    林琛垂眸,今天不過是他到來的第二天,但在整個白天裏,他掌中懷表的秒針,才劃過5秒。

    他已經隱約感受到了一絲不協調的質感。

    就像是極其流暢的傳送帶上突然撞上了一塊不協調的滾輪,雖然在慣性之下,傳送帶依舊在運行,卻開始了顫動。

    而且,在這絲微弱的不協調所透出的縫隙中,他聞到了一股腐朽又鮮活的氣息。

    就像是安東尼·諾克森在後世,在諾克森領地的樹下,見到十七年蟬從地底爬出時,所聞到的味道一樣。

    那時,剛剛登基的光明教宗,在諾克森領地裏下榻。

    聽到那蟬聲後,教宗以手指輕點安東尼的額心,告訴他:

    “你將成為光明血脈的繼承人。”

    年方五歲的安東尼,在這樣的氣息中,深深地記住了那時的場景。

    這個場景的象征意味太過於濃烈,林琛並不覺得這是偶然。

    方才那股氣息透出了死亡與新生,而牽扯到這條線索的人,又有執掌光明教會的教宗,自己這個光暗交織的世俗貴族,以及被拉入此方世界的風暴新秀,亦即“主角”的克裏斯。

    高塔之上,林琛眺望遠方。在各教的權柄的重合與矛盾中,在每個人身份的融匯與碰撞下,能把這些聯結在一起的條件會是什麽:

    神眷?神權?

    王權?黨爭?

    變革?天命?

    還是,利益?

    於此,林琛有著兩個完全相反的猜測:一為諸神黃昏,一為諸神歸來。

    林琛有種直覺,這個世界裏,隱藏著這個時代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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