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諫之似乎早就在等著狄仁傑的這句話。

    聞言之後,臉上的笑容更加的燦爛了。

    “既然,張易之與張昌宗不遺餘力的欲製程翔於死地,那麽,敵人的敵人便是盟友!”

    張諫之話音方落,狄仁傑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跟著亦說道:“想不到這個程翔初來乍到,竟然,初生牛犢不畏虎啊!

    同在控鶴監,連張氏兄弟的虎須也敢輕捋,還真是出乎老夫的意料啊!”

    張諫之對此,似乎早已經了然於胸了。

    點點頭之後,接口道:“這個程翔很有才華,深得陛下青眼。

    連二張都不得不投鼠忌器!

    若是能為我等所用,那就等於在二張的身側,神不知鬼不覺的布下了一顆暗子!”

    狄仁傑手捋胡須,由衷地稱讚道:“孟將果然老謀深算!

    若真能如此,老夫也就能徹底放心了!”

    說著,狄仁傑略微停頓了一下,神色沒來由的有些黯然。

    不帶張諫之動問,狄仁傑繼續悠悠說道:“這兩年,老夫的身體,明顯一日不如一日,還真怕哪一天若是起不來了!

    你身邊連個得力的幫手都沒有!

    嗯,這個程翔不錯!

    之前老夫還擔憂他在控鶴監中與那二張兄弟,沆瀣一氣。

    現如今看來,老夫顯然是多慮了!

    程老公爺一生光明磊落,原本我還擔心此子壞了他的名聲。

    誰曾想?此子豪氣一點也不輸程老公爺!

    端的是一身虎膽啊!

    難能可貴!”

    張諫之點頭稱是的同時,再次提醒道:“此子今科若是不能金榜題名,陛下的聖寵,定然會失掉幾分。

    以目前的情形來看,那張易之與張昌宗兩兄弟,等的就是這個機會。

    程翔若落榜,二張勢必不會輕易放過他!

    你我二人此次,絕不能袖手旁觀呀!”

    狄仁傑似乎也早已想到了這個問題,麵有難色。

    “朝廷的掄才大典,在你我的主持之下,絕不能失去了公平與公正性!

    孟將勿急!再容老夫想想,說不定,可以峰迴路轉!”

    張諫之顯得有點兒急切。

    略顯激動道:“事急從權!可以變通變通嘛!那二張,若是失去製約,勢必將成為心腹大患!

    孰輕孰重?懷英你英明一世,豈能……”

    狄仁傑抬手製止道:“事情遠遠還沒有到那個地步!此事暫且休提!”

    張諫之麵上閃現過一絲失望之色:“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呀!

    懷英,嘖,您太過刻板了……”

    張諫之情急之下,如此界定狄仁傑。

    狄仁傑不惱反笑。

    笑罷,指著張諫之,打斷他的話頭道:“行了行了,此事暫且先不提,老夫知道,你又要說那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可是老夫有老夫的行事準則,此事萬萬不行!”

    末了,又見張諫之神情頗為失落。

    安慰似的又說道:“你說的也對!隻不過,未免太心急了一點兒!

    萬一這程翔今科真能中式,猶未可知啊!”

    張柬之搖頭苦笑。

    歎道:“若是那樣,自然最好!但以我看,談何容易?

    那程翔如今才多大?

    即便是有才,還是太過年幼了呀!又豈能同天下飽學之士一較長短?

    還得未雨綢繆,未慮勝,先慮敗!……”

    狄仁傑說的一點兒也沒錯,這張諫之果然是老謀深算,步步為營,端的是一點兒也不容有失。

    曆史上的張諫之便是如此。

    若非,他也不可能策劃神龍政變成功,一箭雙雕,既逼得武則天還政於李唐,又順帶手的除去了張易之與張昌宗這兩個禍害。

    張柬之擅經史,曾經以賢良方正科入試,進士出身,最初授官清源縣丞。

    之後一路擢監察禦史、中書舍人。

    後來,因奏事得罪武則天,被貶官外放,輾轉不得升遷。

    年近七旬之時,才得到宰相狄仁傑舉薦,遷洛州司馬,屬於大器晚成中的大器晚成。

    不久之後,狄仁傑再薦,張柬之終為武則天所用,拜刑部侍郎。

    由於才能出眾,不久之後又被武則天提拔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一躍而成為宰相。

    神龍元年(705年)正月,由張諫之牽頭,聯合桓彥範、敬暉等人,乘著武則天生病,發動神龍政變,擁立唐中宗李顯複位,複辟唐朝。

    中宗李顯複位之後,拜其為吏部尚書,爵封漢陽郡公,因功累封漢陽王。

    終因勢單力薄而遭到韋後和武三思的聯手排擠,再貶,流放瀧州,氣憤致死。

    時年八十二,事後被追贈司徒、中書令,諡號文貞,配享唐中宗廟庭。

    此人在後世的名聲,雖然不如狄仁傑那般響亮,但是無疑,他對大唐立下的功勞,以及手腕謀略,毫不遜色於狄仁傑。

    兩人同屬名臣,但是性格以及行事手段上,還是有著很大的差異的。

    這一點,從他們對程翔的議論之中,便能夠體現出來。

    狄仁傑行事,堂堂正正,光明磊落,心憂大唐社稷,行事卻顧慮重重,放不開手腳。

    而張諫之,成大事不拘小節,善謀,果決,未雨綢繆,敢想敢幹。

    同樣是擔憂大唐社稷,很顯然,狄仁傑樂觀,而張諫之悲觀。

    事實呢?也許是張諫之看得更為清楚透徹一些。

    此時的李唐宗室,早已名存實亡,武則天的兩個兒子李顯與李旦更是爭先恐後的上表,要求改姓為武,這對李唐王朝來說是多麽巨大的諷刺?

    而以武則天的侄子武三思為首武氏宗親,一個個在朝中氣焰滔天。

    有一種說法已經在背地裏甚囂塵上了。

    那就是,武則天有意立武三思為太子。

    武三思因此權勢滔天,而張易之與張昌宗兩兄弟與武三思的關係,又很是耐人尋味。

    這三個武則天身側最為重要的人,再加上以朝散大夫、肅政台侍禦史萬國俊為首的一幫新生代酷吏,這幫人勢力已成尾大不掉之勢。

    更有甚時,朝中已經無人能夠製約。

    二代盧國公程府的迅速倒台,便是這幫人的手筆。

    迅捷,狠毒,無所不用其極,便是這幫人行事手段的最準確詮釋。

    這一點,張諫之看的很透徹,狄仁傑尚抱有僥幸心理。

    而丁昊,他也許,壓根就不知道自己的對手到底有多麽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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