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亦嵐知道他心中不快,遂對他柔柔一笑,「我去見見她,打發她走,便迴屋乖乖躺著。」


    大夫都說她身子好,胎象穩,隻不過因害喜顯得氣色不好,於樂桕卻擔心得如同天要塌了似的,這也不行,那也不許,管得過了頭。


    「來了準沒好事。」於樂柏派人去打聽了,這女人被越王府「請」了出來,說請是好聽,根本就是被趕出來,如今楊家已經散了,沒得迴去,李府的陳氏則被氣得趕她出門,聽說除非她能救出李儒新,不然也別想進李府大門。


    楊冬晴現在走投無路,該是想要求悅客來高抬貴手,不要為了他們誣陷悅客來一事興訟,放過李儒新。


    「讓我去看看吧。」她安撫的拍了拍他的胸膛。


    他抓住她的手,「待在屋子裏吧!天冷,我去看看便是。」


    她的唇一勾,「委屈你了。」


    「既知我委屈,就乖乖坐著。」他扶著她坐下,隨意的拿件披風披上,「我叫大舅子來陪你坐會兒,我去去便來。」


    今日他從顏希肅手中拿到於從之的兵符,所謂兵符在他看來不過就是一塊不怎麽起眼的黃玉,但他知道若皇上真的死了,越王手中則會有統管禁軍的兵符,如今他有於從之的幫助,要替太子護著皇位,雖無必勝的把握,也未必會輸。


    他的父親在多年後,用一塊兵符表達了對他的愧疚,他感激,卻不是因為父子情,而隻是感激於從之身為臣子選擇了對的一方,空白的父子親情是不會輕易就能一筆勾消的。


    他大步走了出去,原本門庭若市的悅客來,這陣子關上了大門,那些破損的桌椅、器皿全被丟了,反而顯得偌大的酒樓冷冷清清的,看著眼前的景象,他的心情複雜,這些是葉初雲多年的心血,這裏毀了也代表著舅父的心死了……


    拉開悅客來的大門,他沒打算讓楊冬晴進門,隔著三階石階,他要她在門口將想說的話說完便好。


    「說吧。」他雙手背在身後,看著跪在石階下,雪落在身上,融了一身濕的楊冬晴,「找我何事?」


    楊冬晴冷得打哆嗦,怯生生的抬起頭。他與她的距離太遠,她根本傷不了他分毫,「於少爺。」


    這嬌嬌軟軟的口氣聽得於樂柏直想翻白眼,他忍著氣,「有話快說。」


    「求於少爺救救我家夫君。」


    他冷冷一哼,「不是去求了越王嗎?怎麽?你都送上門去了,他還是不點頭?」


    聽出他話中的諷刺,楊冬晴一個咬牙,繼續裝成弱不禁風的樣子,「求於少爺。」


    她用力的磕著頭,原本她還在詛咒老天爺突然下了場大雪,弄得她冷得直打哆嗦,現在倒慶幸這場雪,至少讓她磕這幾下也隻是額頭微微發疼而已。


    「越王都沒辦法了,你還是另請高明吧。」於樂柏根本沒把她的苦肉計看在眼裏。


    「於少爺,請留步。」楊冬晴看他轉身要走,連忙站起身,心生一計,裝成腳一軟,無力的就要摔落,原以為於樂柏縱使再厭惡她,但見了也該伸手扶一把,誰知他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她跌倒在石階上。


    身子撞上石階,楊冬晴痛得眼淚掉了下來。


    一輛馬車由遠而近,於樂柏注意到了是葉初雲的馬車。


    馬車原打算直駛到後院進春暢園,這會兒卻停在悅客來大門前。


    葉初雲掀開布幔,瞄了一眼,「怎麽迴事?」


    於樂柏聳了聳肩,「來了個趕不走的,讓我家嵐兒心煩,所以我來趕她走。」


    葉初雲低頭瞧了一眼,京城這些日子有關楊冬晴與越王之間的耳語自然也傳進他的耳裏,是真是假,他無權也不想去探究。


    他下了馬車,走到楊冬晴的身旁,伸出手。


    楊冬晴眼中含淚的抬起頭。


    「起來吧!」葉初雲說道。


    她咬著牙,握著他的手站起來。


    「迴去吧。」葉初雲等她站穩便收迴自己的手,口氣淡淡的說:「天冷。」


    楊冬晴委屈自己跪了一天,好不容易盼到於樂柏出現,怎麽可能就此迴去。


    於樂柏看葉初雲穿得單薄,立刻脫下自己的披風走過去。


    楊冬晴見他靠近,眼睛閃著光亮。


    「天冷,你當自己的身子是鐵打的嗎?」


    葉初雲笑著接過他手中的披風,眼角卻瞄到一陣光亮一閃而過,他立刻伸手一推,推開於樂柏,拿在手中的披風掉落在雪地上。


    於樂柏被推得踉蹌一下,一個轉頭卻見葉初雲的手壓著手臂,血一滴滴落在雪地上,滴染出詭異的朵朵黑色血花。


    葉初雲低頭看著傷口,臉上有些木然,原該鮮紅的血變黑,刺痛越來越劇烈,他覺得全身血液逆流沸騰,瞬間明白,這刀有毒……


    於樂柏氣急攻心,這個毒婦,他要殺了她,但他還沒動作,一道黑影比他更快衝到楊冬晴麵前,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解藥!」眼露狂暴的越王手又加重幾分。


    「我……」楊冬晴快要不能喘息,她睜大著眼看著越王。


    她可是為了他在辦事,但他現在卻好似要殺了她,她害怕的掙紮著。


    「解藥!」越王近乎失控的大吼。


    「沒有……」她快要不能喘氣了,「沒有……解藥。」


    她從瞎子那裏拿到這毒,隻聽說是種毒樹的汁液,塗在刀器上殺人便可奪人性命,既然一開始就為了殺人,她根本沒想過要拿解藥。


    沒有解藥?!這句話彷佛抽走越王所有的力氣,他頹然的鬆開手。


    楊冬晴跌在雪地裏,拚命的喘著氣。


    葉初雲的臉色越來越慘白,看到這一幕,他卻忍不住笑了出來,「同樣的朔風凜凜、風號雪舞,王爺,這倒是你我之間最好的結局。」


    越王一瞬間腦中空白,隻能愣愣的看著他。


    一股滾熱的血腥衝上喉,葉初雲極力想忍,卻忍不住讓血痕從嘴角滑落。


    越王猛然迴過神來,跌撞的衝向他,一把抱住了他,「本王帶你去找太醫……不會!你不會死。」


    於樂柏硬要扳開他的手,「放開他!不許你碰他。」


    「讓開。」


    「要讓開的人是你,」於樂柏氣紅了眼,「全是你害的!」


    越王心頭一震,但他不想也不願承認。「不是。是你!今日一切全是你造成的。」


    「別再吵了。」在房裏坐著不安心,顏亦嵐在顏希肅的陪伴下走出來,她看到楊冬晴一臉驚恐的被越王的侍衛壓住,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知道葉初雲受了傷,「快找大夫。王爺,煩請將舅父送往春暢園。」


    越王打橫的將人抱起,快步的走了進去。


    顏亦嵐心裏頭七上八下的,看著被越王侍衛壓住的楊冬晴也無心理會,搭著於樂柏的手趕緊進屋。


    越王畢竟是越王,一聲令下,宮裏的太醫幾乎都來看過了一輪。


    但針也施了、藥也灌了,葉初雲就是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氣息微弱得就像隨時可能斷氣。


    悅客來裏的人沒一個睡得著,於樂柏原想將一直守在葉初雲身邊的越王趕走,但被顏亦嵐製止,他隻能憤憤的離開內室,坐到花廳的炕床上。


    顏亦嵐替越王換了盞茶,發現之前上的茶他沒碰,這麽久的時辰,他隻是坐著,一動也不動的盯著葉初雲。


    「王爺,該早朝了。」她輕聲的提醒。


    早朝?顏亦嵐的話慢半拍的進了梁憶天的腦海裏,他是該早朝了,這麽多年來,他是如此的在父皇麵前力求表現,父皇現在病了,正是需要他在一旁伺候,他沒告假,所以要上朝,自然得上朝……但他的腳卻如千斤重,怎麽也邁不開。


    顏亦嵐在心中輕歎了口氣。她心中是氣越王的,畢竟若不是他要楊冬晴來殺於樂柏,也不會陰錯陽差的錯傷了葉初雲,但看到他現在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她又不好擺著難看的臉色。


    太醫熬好藥,抖著身子送了上來。


    悅客來的大當家就算是華佗再世隻怕也沒救了,但這話太醫卻是梗在喉裏,不敢吐出一字半句,就怕越王一發狠,要了他的腦袋。


    越王立刻接過藥,將葉初雲給扶起,掰開他的嘴,將藥給灌進去,但是藥才入口,葉初雲卻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顏亦嵐大驚失色,連忙拿著帕子擦著他的嘴角。


    越王大怒,將葉初雲放躺在床上,上前一腳踢倒跪在地上的太醫,「你這個庸醫,本王要砍了你的腦袋!」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閑夫值萬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子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子紋並收藏閑夫值萬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