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亦嵐立刻會意的閉上嘴巴,斂下眼眸,掩去心中的不以為然,圓圓的臉上仍帶著盈盈笑意,不顯半絲心中思緒。


    「不如等我迴去跟新兒商量商量,再親自上門提親。」以拖待變,陳氏打定主意先過了今日這關再說。


    周氏可不打算就此輕放,「這門親事自小就定下,也沒太多需要商量。婚期我已經派人看了,就在年後。」


    陳氏臉色一變的看著周氏微笑的推來一張紅紙,這根本不是商量,擺明了要趕鴨子上架。


    「這……」陳氏瞄了身旁的嬤嬤一眼,那嬤嬤立刻上前將紅紙給收下,陳氏又道:「我先收下,但是否定論……我家老爺死得早,還是得要問過新兒的意見。」


    「自然。正好我已經派人去請侯爺和李大人上千佛寺,那些個細節,我們婦道人家就別管了,讓他們男人去談。」


    陳氏的笑幾乎是僵在臉上,這周氏還真是個厲害的。連新兒都找來了。


    「嵐兒,時候已經不早了,」周氏瞄了自己的女兒一眼,「你爹和李大人也該要來了,不如你親自下廚弄幾道齋菜,讓眾人嚐嚐手藝。」


    周氏的吩咐,讓顏亦嵐的心一下子興奮飛揚起來,她老早就不想待在這沉悶的廂房內。李家擺明了不想要她這個媳婦,她卻要費心巴結,人間最大無奈莫過於此。


    「是。」她起身,動作緩慢不見一絲心急,這可是周氏多年費心教導下的成果。


    一踏出廂房,一陣涼風吹來,顏亦嵐立刻吐了好大一口氣,總算精神了些,她心情好的踢了踢小徑上的小石頭。


    「小姐,」一旁的喜菊連忙製止,「小心弄髒了鞋。」


    喜菊蹲下身來,細心的撫去顏亦嵐繡花鞋上的灰塵。


    顏亦嵐乖乖的站著,居高臨下的看著喜菊,很多時候,她實在覺得繁文縟節多得令人厭煩,但她將來是狀元夫人—自小侯府上下都這麽跟她說,所以她要有規矩、她要有風範。


    她知道自己沒有娘親的優雅,也沒有嫂子的美貌,有的隻是圓潤的身材、圓圓的臉蛋,笑起來時哥哥總說如同寒冬褪去,春迴大地,溫暖人心,所以她愛笑,總是笑意盈盈,侯府上下都喜歡她,可偏偏未來的婆家似乎一點都不滿意她。


    她抬頭看著遠方,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歡當狀元夫人,但不可否認的,李儒新長得挺好看又風度翩翩,他們門當戶對,這門親事該是對的。


    忽地,她的目光注意到遠方一抹白色的身影。


    千佛寺立於山之頂,南側院落外是個深崖,那裏的景致優美,一望無際,隻是景色雖美,但稍不注意就會失足跌落,粉身碎骨。


    這些年還聽說有不少不得誌的讀書人,或生覺無趣的市井小民來這裏一躍而下,久而久之,千佛寺的南側院不單以景色優美著名,還多了不少鬼魅的傳說。


    此時那裏站著一身白衣的高瘦身子,衣擺隨風飄飄,帶了幾絲仙氣或……鬼氣?


    「小姐,」喜菊站起身來,輕聲催促。「該走了。」


    顏亦嵐沒說話,伸出手指著那白衣男子的方向。


    喜菊一眼看了過去,身後的清荷則嚇得出聲,「那是鬼嗎?」


    「胡說,大白天的,要見鬼還太早了。」喜菊輕斥了一聲。她跟清荷都是家生子,爹娘都是在顏府當差,清荷的爹娘管庭園,她的爹管馬房,娘親則在繡房管事,在小姐六、七歲時,夫人看她們兩個丫鬟機靈,就選到小姐跟前當差。


    她生性沉穩,而清荷則活潑開朗,倒是一冷一熱搭配得剛好。


    「是啊!大白天的,不是鬼。」顏亦嵐狐疑的多看了幾眼,但因距離太遠,實在看不清那人的長相。


    她告訴自己不能管閑事,因為她還得忙著去一展手藝,煮幾道素菜,巴結一下擺明一點都不喜歡她的陳氏,讓陳氏睜眼瞧瞧,她可是出得廳堂、進得廚房的好媳婦,隻是……


    走沒幾步,顏亦嵐心中覺得不踏實,她轉過頭又看了那白衣男子一眼,隻見那人又朝懸崖移動幾步,她不禁雙眼微眯。


    該不會是真的想尋死吧


    她能見死不救嗎?


    當然不能!


    飯菜晚點再吃死不了人,但若那家夥縱身一躍,這輩子就完了。


    她將裙擺一撩,顧不得身後喜菊和清荷的唿喊聲,沒命似的往那個白衣人衝去。


    站在山峰之頂,山川草木,日月風雲,天地之間盡其在我,言有盡而意無窮,涼風襲人,心境寬闊。


    於樂柏算算這一次上山,在千佛寺裏待了快一年,這可是他這些年來待得最久的一次,天漸漸變涼了,算算時間也該是時候迴去,不然可有人要急得派人來押他下山了。


    他在這片寧靜的深山古刹度過無數晨昏,雖曾經誌在天下,但最終情願隱居於此。


    想當年他年紀輕輕便成舉人,還當上會元,原以為終是穩當連中三元,狀元及第,偏偏在殿試前夕卻病了一場,胃痛得下不了床,就這樣讓狀元位置從手邊溜走。


    他抬頭望天,這天地運行自有其道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得之淡然,失之坦然,縱是少了功名加身,但若能怡然自得,這無人聞問的山川之間,也是自己的誌在天下。


    這麽想著,他不自覺的往前走一步,突然—


    「別跳!」對顏亦嵐的身材和那一雙短腿來說,這一次真可以說是拚足了勁來救人。


    她跑得飛快,把喜菊和清荷都甩到身後,不顧一切的縱身一撲,將眼前人給撲倒在一旁。


    於樂柏一個重心不穩,整個人摔在地上,一口氣還沒喘過來,顏亦嵐圓潤的身軀就重重的壓在他身上,讓他差點岔氣。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這話聽過沒有?」她劈頭怒斥。


    於樂柏一時暈頭轉向,但她口中的自古名言他自然聽過,胡亂的點了點頭。


    「既然聽過,你怎麽可以跳崖尋短?」


    跳崖尋短一下子他暈眩的腦袋清醒了過來,抬眼看著壓在他身上瞪著他看的姑娘,不是頂漂亮的,但有張討喜的圓臉,身形圓潤,雖然不到胖的地步,但此刻壓在他身上,還是讓他想唿吸都無法順暢。


    顏亦嵐想到隻差一步,人就跳下去了,一顆心直狂跳,再低頭看他,不禁因對方的長相而驚豔得兩眼發直,心跳更是加速。


    身下這人雖然蒼白瘦弱了些,但氣質溫潤如玉、五官出塵,令她原本一堆勸世的長篇大論全都瞬間拋到了九霄雲外,隻能呆愣愣的微張著嘴,看直了眼。


    這公子長得好俊,兩眼熠熠生輝,像要把人吸走似的。那個李儒新算什麽,跟人家一比,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美男子啊,這才是真正的美男子。


    「姑娘?」於樂柏被壓在地上,背痛、腳疼、全身都難受,「可否先讓在下起身?」


    真好聽的聲音,清亮悅耳,顏亦嵐聽得沉醉,但一感受到他正掙紮著要起身,不由得瞪了他一眼,「不行,我不能讓你走,除非你答應我,不再尋死。」這麽好看的男人,說什麽也不能讓他死。


    於樂柏沒想過要輕生,不過這姑娘若再不起來,他可能就會被她給壓死,但又怕心裏話說出口會傷了姑娘的心。


    「你可有想過你若真這麽一跳而下,你父母知道了會是如何的傷心?」


    他輕歎口氣,「在下自小被父親遺棄,母親早逝。」


    顏亦嵐聞言一愣,天底下怎麽有這麽沒良心的爹?竟然遺棄這麽俊俏的兒子?「你爹真是個王八羔子。」


    她的直言,差點令他被口水嗆到。


    不知在跟誰生氣,顏亦嵐自顧翻著白眼,用力一捶他的肩膀,「男子漢,有點骨氣。縱使被人遺棄,你也不該尋短。看你年紀跟我哥哥差不多,也該有妻有小,總得為妻小著想。」


    「在下尚未娶親。」這一拳讓他痛苦的呻吟了一聲,這個姑娘沒把他壓死,是打算打死他嗎?


    「你還未娶親你長得這麽好看,怎麽還未成親?」


    他再也忍不住的說道:「若姑娘想與在下閑話家常,不如你先起身,讓在下喘口氣可好?」


    「喘口氣?」顏亦嵐一臉迷糊。


    「是。」見她發愣,他頓了一下提醒她,「在下被姑娘壓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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