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歎息的收迴手,模樣看起來格外失落。


    終究沒忍住,詹霽月輕聲問道:“太後,我是否......長的像什麽人?”


    四周氣息僵住,太後瞧了她一眼,良久,應了一聲。


    “像誰?”


    她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有這樣的巧合!


    詹霽月追著問了一句。


    太後緊緊握著她的手,目光落在詹恆越所在的躺椅上。


    “其實也沒有很像,隻是眉目之中有她的影子。大概是定安侯對她有恩,她顧念著你們,時常迴來看看,讓你沾上了她的氣息。”


    說罷,太後自己癡癡地笑了,“哀家從未相信過這些鬼神,臨老了竟然說這些神神叨叨的話。”


    “不過話說迴來,素兒和她不像,這相似竟然在你身上。”


    詹霽月眯了眯眼,望著詹恆越所在的床榻,一道白光從腦海中閃過,詫異道:“太後說的是......”


    “哀家的那位姐姐,也的確是個妙人啊!”


    太後接著她的話開口,牽著她繞過熟睡中的少年,坐在了珠簾後。


    “你也知道,哀家不是先帝爺的第一個皇後,哀家那個姐姐在哀家嫁進宮中之前哀家曾見過,仙人之姿,可惜身體孱弱,生下安樂便病逝。”


    “安樂是哀家一手帶大,她性子活潑,責任心重,再武學上頗有造詣,你祖父是她的啟蒙老師,很是器重,更是帶著她去戰場立下赫赫戰功。她若是男兒......哀家怎麽也沒想到最後她會死在西魯!可恨西魯那些人汙蔑她的名聲,哀家怎麽也不會相信她會做出與人通奸的事情來!”


    太後話題轉到安樂公主身上,陷入自己的思緒裏。


    迴憶著曾經的過往,臉上從笑容滿麵到怒火中燒,一掌拍在座椅上,眼眶含淚,恨恨道:“先帝爺派人和西魯交涉,願意配合西魯查出真相,卻發現西魯支支吾吾,早已找不到我兒的下落!他們竟然,竟然敢讓我西魯尊貴的嫡公主去青樓瓦舍,做個妓女!我的兒!”


    “啪啪啪!”


    太後隨手拿起桌子上的東西狠狠往地上砸,胸口上下劇烈起伏,雙眼不斷湧出淚珠,雙手捶打著自己的心口,竟是再也坐不住,從椅子上緩緩癱到地上,雙手扶著地麵,哭的肝腸寸斷。


    “太後!”


    詹霽月趕忙扶住太後的身子,輕拍她的後背,手指按在她的穴道上,試圖讓太後冷靜。


    “您莫要哭傷了身子!”


    詹霽月被太後情緒感染,唿吸沉了下去,“西魯這種舉動是為將我們北祁的顏麵在地上踐踏,他們欠我們的,終有一日定會千百倍償還!”


    她的聲音極冷,太後愣了一會,抬起手,緊緊抓住她的胳膊,咬牙切齒,“是!他們必須要還!”


    “他們說隻是將安樂流放,是安樂自甘下賤願意去青樓妓館,哀家不信!北祁的人被他們轟出來,先帝爺和你祖父都要打,卻被朝堂那些庸人以死相逼說什麽國立不支持,說什麽為了一個女子大動幹戈讓北祁陷入戰火不值得!怎麽不值得!那不是他們的孩子他們不心疼!先帝爺為此大病一場,隻得退一步,讓你祖父去接安樂迴家!”


    “可,沒接迴來!安樂失蹤,誰也找不到!西魯送來安樂的貼身之物,說她愧疚自盡,她的孩子......也不知所蹤!哈哈哈哈!我兒竟然自盡了,那樣明媚的孩子,自盡了!哈哈哈!咳咳咳!”


    太後猛烈捶打胸口,兩眼一黑,嘔出血來。


    詹霽月掌心抽出銀針,紮在太後的心口處,太後緊緊握著她的手,口裏不斷地喊道:“安樂,安樂......”


    “哎喲!太後這是怎麽了!”


    常嬤嬤和洪公公聽到動靜衝了進來,見到太後倒在詹霽月懷裏,慌忙跪下左右去扶。


    “太後心中鬱結已久,今日到了極點。我已經用銀針舒緩她體內的氣流,煩勞公公尋一個會武功內息柔和之人過來為太後渡氣,隻等身體養好,太後應當不再需要這樣大劑量的安神香。”


    詹霽月鬆開手,任由常嬤嬤扶著太後躺在床上,誠懇地開口。


    洪公公連忙應聲,毫不猶豫的轉身,一絲懷疑也無。


    這般信任,倒讓詹霽月愣住。


    “霽月小姐品行我們信得過,太後喜愛您,我們也將霽月小姐當主子,您說什麽便是什麽,總歸都是為了太後好。”


    哪怕看著詹霽月從太後體內取出銀針,常嬤嬤也麵色不變,恭敬地守在詹霽月的身邊。


    如此毫無保留的信任,像是一滴水,掉入詹霽月的心田,激起漣漪。


    “宮中會武又內息柔和之人不好找,煩請霽月小姐守著太後,老奴去尋二殿下來!”


    “喲,慈寧宮今日好生熱鬧,什麽事還要煩勞賑災的大功臣二皇子?”


    霸凜之聲從慈寧宮外傳來,詹霽月挑眉。


    傅熠然?


    他怎麽來了?


    “來人了!”


    常嬤嬤麵色一喜,掀開珠簾,一張俊美無雙的麵容映入詹霽月眼底。


    魅惑的氣息湧上,激的她雙腿發軟,口幹舌燥。


    “護國將軍來了!老奴正在找您!”


    常嬤嬤自覺忘記尋找二皇子的事,含著笑帶傅熠然進來,十分熟稔。


    黑色的身影從詹霽月的眼前掠過,一股內息穿過她的腰一點點上移,隔著衣裳肌膚戰栗,狠狠瞪了他一眼,詹霽月給她讓開位置,穩住聲音道:“太後氣急攻心,已經被舒通心脈,還需要柔和的內息護著,二殿下師從天師府,正是柔和之氣......”


    話音未落,那邪氣的黑眸從她的身上掃過,一雙鳳眼霎時湧上一層詭雲,高大的身形徑直走到太後麵前,緩緩彎腰。


    瞧著太後蒼白的臉色,眸光霎時入水,薄唇緊抿,側臉棱骨分明,周身氣息冷冽異常,詹霽月望向他,神情透出詫異。


    他在生氣?


    “這樣糟踐自己的身子,誰這麽大年紀還和太後一樣心裏沒數?”


    這話一出,常嬤嬤差點跪下去。


    瞧著傅熠然好幾眼,勉強道:“護國將軍,太後性子......”


    “慈寧宮內日後不要再放超過三盞安神香,這內息,我給,不必驚擾二皇子。”


    掌心握住太後的手,分明可見的白煙從他的身側湧出飄到太後的體內,他的掌心緩緩揚起,光線透過窗戶灑進來,覆上一層淡淡的冷意。


    “將軍您的內息會不會太過強勢?不如老奴還是......”


    常嬤嬤第一次見內息具象化,驚的聲音都啞了下去,擔憂的瞧著太後皺起來的臉,忍不住想要阻止。


    詹霽月仔細探查,認真的看了一眼傅熠然,寬慰的拉住常嬤嬤。


    “將軍所用內息並非他平日霸道內息,這白煙乃是天師府的內息!”


    和沈明赫一脈相傳!


    曾經,他在天師府躲在暗無天日的地方,偷學了功法,如今終於發揮了作用。


    但......


    詹霽月目光盯著他額頭上的汗,臉色沉了下去。


    江南一行他已經內息不穩,又為了她中了噬心蠱,他自己的身體,也並沒有恢複完全!


    “怎麽,擔心我?”


    仿佛鬼魅一般的聲音飄了過來,詹霽月還沒反應過來,一縷內息像蛇一般帶著絲絲縷縷的涼氣穿過她的衣裳落在了她的腰側,層層環繞,徑直朝著柔軟之地襲去。


    這人......幫太後疏解還有空分一縷內息撩撥她!


    詹霽月臉驟然漲得通紅,咬牙剜了他一眼,腳步往後退。


    下瞬,兩隻腳絆了一下,直直朝地上栽了過去。


    低低的歎息從頭頂落下,詹霽月下意識伸手的瞬間,手腕被人拽住,鐵臂一伸,牢牢扣住她的腰,將她拽入懷裏。


    “大小姐還是這麽冒失。”


    ......


    冒失他個鬼!


    分明是他用內息絆了她!


    “太後!您醒了!”


    常嬤嬤歡喜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峙,詹霽月上前,按住太後的手腕,鬆了口氣,朝常嬤嬤點了點頭。


    “太後心中濁氣已經放出來,隻要不要再想那些事,心放寬,今夜可睡個好覺。”


    隨手滅了一盞安神香,詹霽月朝常嬤嬤繼續道,“太後這段時日最好不要用太腥過油的東西,我等會開個方子,每日一次熬成湯,有助於太後恢複。”


    詹霽月剛說完,太後眼神直勾勾眼巴巴的看過來,“啊”了一聲,整個人蔫了下去,垂著腦袋唉聲歎氣。


    “太後!您這段時日都不願吃那些,換換口味或許您更喜歡吃。”


    常嬤嬤想了一會,朝詹霽月看了一眼,開口道:“這可是霽月小姐親自給您開的食療方子,定好吃!”


    太後緩緩抬起頭,認真瞧著詹霽月的臉,眉眼滿是慈祥,輕輕地點了點頭,“好,霽月開的方子,哀家一定吃完。”


    手腕被一隻手鉗住,惑人的氣息在她的身側撩撥,傅熠然從她的身後走出來,寬大的衣袖遮擋住了他們相握的手,低醇的嗓音傳了過來。


    “太後該好好休息,臣要帶自己的夫人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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