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詹恆越幾次欲言又止,臉上露出警惕,“這裏......”


    詹霽月眸光在揚州中心城環視一圈,不少百姓正痛苦的蹲在地上,滿身狼狽。


    她的喉嚨發緊,微微攥緊了雙手,清麗的眼眸盛滿陰霾,低聲道:“你我都知道,這病.....不對勁!”


    “啊!”


    驚恐的聲音淒厲的傳過來,詹霽月和詹恆越對視一眼,趕忙上前。


    隻見那人倒在地上,雙手捂著肚子,渾身抽搐,口吐白沫,裙擺已經滲出黃水。


    “這人在流血!七竅流血!這是怎麽迴事!啊!”


    尖叫聲此起彼伏,原本安靜的揚州中心城頓時混亂,人群紛紛退開,麵色驚慌。


    “人參湯!熬一碗給她灌下去!”


    銀針已經耗盡,詹霽月摸索半天沒拿出來,咬了咬牙,手指按住那人的人中,掐了下去。


    “這是急性,發現得早就能控製住!”


    她的心跳越發的快,目光看向馬車。


    周管家被她安置在裏麵,情況和這人差不多!


    “你看他的青筋都在跳啊!不會等會要凸出來吧!”


    人群頓時慌張,不少人沒受住刺激,暈了過去。


    “這段時間生病的人太多了!天天下雨,身上濕噠噠的就沒幹過,這天又冷,受涼馬上鬧肚子風寒,都怪平時我們也不強身健體!”


    “別說了!我家孩子發了高燒,嗓子也疼,咳嗽好幾天吃了好幾副治療傷寒的藥方都沒用,這幾天開始拉稀,在床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周管事讓我給孩子灌了一些粥,結果下午就抽搐,和這個人一模一樣!你說風寒也沒見這種症狀啊,著涼一點辦法都沒有,我們小時候也著涼可都沒有昏迷這種程度,這到底是什麽病!”


    “我們該不會......都會這樣吧!這才剛剛受災,我家連房子都被洪水衝倒了,身上也沒有多餘的錢,衣裳就這一套還是濕的,想換都沒得換,要是這時候來個大病,怎麽活啊!”


    四周發出尖銳的哀嚎,原本沒什麽感覺的人這時候隻覺渾身哪裏都不舒服,哭著喊著要大夫。


    詹霽月複雜的看著四周,身邊渾身抽搐的人忽然清醒,冷不丁看見長相精致的兩個人在身邊,有瞬間的呆滯。


    很快,又痛的叫起來。


    “你別動,保持放鬆,已經有人去熬藥,你等會喝了藥休息一會就能好。”


    詹霽月柔聲開口,她的聲音平靜又帶著令人安心的力量,不知不覺,緊繃的情緒舒緩,那人感激的點頭,閉著眼躺了下去。


    見那人穩住了,詹恆越一把將她拉走。


    兩個人保持著沉默,一直到了偏僻之地,詹恆越方才問道:“喝了人參湯,真的能好嗎?”


    詹霽月抬起頭,和他對視,半晌,搖了搖頭。


    不能。


    人參隻能緩解不適,卻不能治他們的病!


    因為,他們並不是病,也不是風寒。


    這恐怕是——瘟疫!


    揚州難得晴天,稀薄的陽光打在身上,卻冷得很。


    詹霽月屏住唿吸望向四周驚恐迴家的人群,隻覺壓抑。


    “詹霽月,你該迴京了!”


    詹恆越臉上露出擔憂,吐出的聲音堅持的很。


    ......


    令人舒緩的氣息從身後傳來,詹霽月微怔,迴眸,白色的麵巾隨著一雙手輕柔的戴在了臉上。


    沈明赫溫潤的臉龐印在眼底,雙眸泛著冷氣,卻又像春風不會讓人感到壓力。


    “我不能迴京。”


    “殿下,我是醫者,現在揚州需要我!”


    向後退了一步,詹霽月伸手別好麵紗,望向沈明赫。


    她從跟著沈明赫來江南開始,為的就是以防萬一有這一日!


    早在他們來時就已經有了預料!


    往往,大災之後必有疫情!


    這也是她讓金澈提前準備了一些藥材的原因!


    隻是,沒想到以防萬一用的東西真的用得上,這場疫情真的會來,還來的這麽急!


    “揚州大夫夠多了,就算你會醫術也隻是多了一個大夫,但是你要是......你家裏人該有多擔心!”


    詹恆越第一個反對,咬著牙,硬是要她走,“你一個女子,就不要湊熱鬧了!你既然是京城人就該迴京城去!”


    詹霽月按住了他的手,漆黑的瞳孔透出堅持,低聲道:“我雖然是一個女子,但我相信我的醫術!揚州雖有大夫,但我知道並不多!”


    “這裏本就剛剛受災,正是人心晃動的時候,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量!我若是一點作用都沒有,眼睜睜看著江南百姓受苦,我恐怕自己都不能原諒我自己!”


    詹恆越氣的雙眼通紅,他說不過她,求助的望向沈明赫。


    詹霽月同樣看向沈明赫。


    這場景,竟是像兒時這對姐弟同時拉扯著他的衣角讓他評理一模一樣。


    沈明赫眼眸刹那浮出懷念,心尖顫動,強行將情緒壓住,深深地看著詹霽月,良久,應允下來。


    “你留下!”


    去救整個江南百姓!


    “明赫哥!”


    詹恆越不甘心的喊出來,對上詹霽月看過來的眼神,察覺到失言,趕忙捂住嘴。


    瞪大了眼睛,沒好氣道:“我和二殿下一見如故,攀個關係怎麽了!你一個女子......”


    “程陽,我從來都沒暴露過我是女子。”


    詹霽月瞧著他拚命掩飾身份的樣子,覺得心酸又覺得好笑,忍不住淺淺戳破一點點,“再者,我也沒告訴過你,我的名字。”


    那一句詹霽月,這小子喊的倒是擲地有聲!


    詹恆越整個人仿佛被點穴站在那一動不動,雙眼發直,大腦空白,嘴巴動了幾下,想要辯解什麽,又說不出來。


    目光閃爍,他瞧著詹霽月,眼底隱隱的透出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期待。


    “程公子,外祖府中周管家方才也病了,被我安置在馬車裏,能否勞煩你將他帶出來,送去屋子裏休息?”


    下一瞬,詹霽月吐出的話讓他滿眼失望,隨後又焦急起來,衝去了馬車。


    “周爺爺你怎麽了!”


    詹恆越難得冒失,詹霽月望著他的背影,唇邊泛出淡淡的笑意。


    青色的長衫夾雜著凜冽的水汽迎麵,林烽止和王一恭敬的朝她點頭,“此處濕氣重,早前下雨剛剛放晴,詹大小姐快些去屋裏去去寒氣。”


    知曉他是真心關心,詹霽月倒也沒有擺臉色,見他目光看向身後,詹霽月迴道:“金澈帶著秋竹去了程府請府醫,揚州忽然爆發疾病,短時間內恐怕不方便再進入其他地區的災民。”


    “林大人若是得閑,煩請去一趟官府,讓文書統計病中人數,待程家府醫來了,也好給他們看診。”


    林烽止點頭,開口道:“此事已經吩咐下去,捕快正在統計。”


    “揚州失去房屋人家共三百多戶,程家和金家分別搭建的棚子暫時解決了這個問題,但如今生病的人數正在增多,已經重新找了一個地方搭建更大的棚子,準備讓生病的人集中住進去。”


    “還有衣裳短缺的問題,已經緊急製作目前上百件衣裳已經到達,等明日揚州城的孩子們應當都有新衣服。除此之外燕州沒有受過雨水的柴火也緊急運送過來,已經是秋日,沒有火恐怕晚上會冷。”


    “金公子和詹大小姐提前準備的那些藥材也已經送到縣衙,治療傷寒的藥材都被摘出來正在熬煮,擔心還有短缺,也已經有人去兗州購買。”


    一連串的話從林烽止口裏溢出,基本提前預防了各種問題。


    詹霽月倒有些驚訝,讚歎道:“林大人動作很快,霽月替江南百姓多謝大人。”


    林烽止含著笑搖頭,目光看向已經走去人群安撫急躁的百姓的白色身影,幽幽道:“這些,都是殿下的吩咐。”


    “遠在京城的那些人恐怕誰都沒想到,養在天師府幾乎是陛下棄子和那個至高的位置有著絕對距離的二皇子,竟然有這樣的七竅玲瓏心!”


    “詹大小姐,你之前提的建議,你選的明主,竟然讓下官都有一絲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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