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然嬉皮笑臉地湊上來,興奮地搓著手:“唐隊統,有好吃的也帶我一個唄?昨天在摘星樓光顧幫你辦事了,都沒吃成!”

    “去一邊兒去!”唐川沒好氣地揮揮手,“怎麽哪兒都有你?”

    白小然暗罵小氣,苦著臉抱怨:“說真的,都不犒勞犒勞我這個捕獲江洋大盜的大功臣嗎?”

    “哎喲——白大功臣,失敬失敬!”唐川裝腔作勢地朝他抱了抱拳:“你哪能給兩個小毛孩子當配角?你家隊統得單獨請你啊!說定了,三日內,摘星樓,我擺慶功宴!”

    白小然反倒不說話了,還不時賊溜溜地斜眼偷看他,根本不相信。

    劉滿水在一旁看得笑嗬嗬的,樂得看白小然吃癟。

    因為東村不遠,三個人沒騎馬,邊聊邊走。

    在唐川的印象裏,原本的縣城裏市容市貌非常好,處處透露著幹淨利索,可是今天卻好像換了種風格,究竟是哪裏不對呢……

    劉滿水起初還有笑模樣,到後來,他的眉頭越皺越緊,忍不住說道:“唐隊統,這一路上乞丐不少!”

    唐川恍然大悟!

    之前巡街時偶爾能遇到一兩個就算稀罕,這兩天見到的數量可多了幾倍不止!

    恰巧,旁邊一個老乞丐帶著小孫兒經過。

    老人已經差不多耄耋之年,看起來昏昏沉沉的,雙腿都在打晃。

    突然,他一個踉蹌,險些撞到唐川身上,被他一把扶住。

    老人費力地喘息兩下,迷糊地說:“這位郎君,行行好,和孫兒三天沒吃了,給點……”

    話音未落,一眼瞥見唐川身上的公服,連忙跌跌撞撞後退好幾步,嘴裏嘟囔著,仔細聽好像是在道歉。

    唐川於心不忍,掏出幾枚銅錢放進老人捧著的缽子裏,然後神色凝重地走開了。

    “怎麽迴事呀?”白小然後知後覺地迴頭看著老人佝僂的身影,不解地問。

    唐川想了想,猜測道:“或許是跟鄰縣近期的洪災有關吧?”

    劉滿水驚訝地瞪大眼睛:“唐隊統是說……流民?”

    “不知道,瞎猜的,別胡說!”唐川連忙使出否認三連。

    如果流民亂竄的話,那事情可真的大條了,這種話不能亂講,容易引起恐慌。

    白小然插嘴道:“聽說東村的案子也和流民有關!”

    “怎麽說?”唐川隱隱有種不妙的感覺。

    “東村那戶被盜的人家有個六歲娃娃,說半夜看到賊了,可是年紀太小,村正說他的話不足采信!”白小然撇撇嘴,“真是的,太小看孩童了!我六歲那會兒都能跟我父親上山狩獵了!”

    “誰能有你厲害!”對於他東拉西扯的本事,唐川也是服氣,他催促道:“趕緊說,賊什麽樣?”

    “那孩子說,半夜起來撒尿,迷迷糊糊看到院子裏有一雙沾著黃泥的大腳丫!”

    唐川頭疼。

    光憑這麽點線索,確實不能確定是不是流民幹的,不過,光著腳偷東西的話,流民的可能性還是很大。

    如果要是流民的話,人從哪來,又去往哪裏,根本無從查起!

    束手無策的感覺!

    他忽然想到巴通的告誡。

    果然巴縣尉是過來人,有的案子,不得不接受現實,讓它變成懸案。

    佩服,佩服!

    ……

    傍晚時分,唐川三人在城門關閉之前才迴到城裏。

    在東村查了整整一天,如預料一樣一無所獲,不由得有點沮喪。

    迴縣衙交代完事情,唐川疲憊不堪地往住處去,迎麵卻遇上風風火火的孔子渂孔縣令。

    唐川連忙側身讓路打招唿,孔縣令頭也沒抬,隻是衝他揮了揮手,表示聽到了。

    他到後院去幹什麽,看他急吼吼的樣子,難道是發生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孔子渂走過去好幾步,這才反應過來跟他打招唿的是誰,連忙迴頭喊住已經轉身離去的唐川:“唐隊統?我剛去你住處找你,你沒在!”

    當然沒在……

    唐川有點好笑地問:“孔縣令找屬下何事?”

    孔子渂看看左右無人,才湊近了低聲說:“你跟高家大娘子私交不錯?”

    他這個開場白著實令唐川感到意外,這不是人盡皆知的事麽?

    看他這樣,唐川就知道還有下文,於是敷衍道:“……還湊合。”

    孔子渂有些難以啟齒地說:“自從上次高元一事,高郎君似乎對我有些不滿,所以……唐隊統能否去跟大娘子商量商量,重開粥棚一事?”

    “重開粥棚?是最近縣城中乞丐變多了?”唐川想到白天見過的老人,還有三三兩兩的乞丐。

    孔子渂沉重點頭:“多,相當多!上個月歙州鬧水患,過水的村子死傷無數,流民四散,我們錢塘縣這幾天也開始湧入大量流民,再這樣下去,恐怕……”

    他沒說完,但唐川明白,流民的事情處理不好,那麽隨之而來的就將是饑荒,疾病和社會治安等各方麵的問題。

    “知道了,明天一早屬下便去高府一趟。”

    孔子渂欣慰地點頭,長出一口氣後又搖頭歎息道:“午後收到水報,縣內錢塘江水位也有少許上升,若是再來幾日大雨,加之上遊洪峰灌進錢塘江,屆時恐怕我們杭州地界也難以太平!好在朝廷早有預見,已經往杭州發來不少賑災錢糧,聽說觀風使已到刺史府,過兩天應該就來我們錢塘縣了。”

    唐川一聽也有些心驚,想不到自己穿越過來沒幾天就要經曆一場天災?

    “孔縣令可有防汛措施了?”

    “已在上遊安排人專門報汛,江堤上也加派了人手!”孔子渂強調道:“現在安頓好城中的流民才是最重要的!”

    被加重的“流民”兩個字讓唐川聽明白了孔子渂的心結所在。

    觀風使要到了,一想講求中庸之道的孔子渂並不在乎天災會導致多大的損失,反正洪水是天災,有朝廷罩著。

    他隻想讓觀風使看到他的政績!

    他治理錢塘縣幾年,政績良好,可偏偏在觀風使的眼皮子底下湧入這麽多流民,破壞了他的努力成果,他著急,他覺得自己冤得慌!

    “明日一早,巴縣尉便要迴來了。”

    這對於唐川來說倒是個好消息,他難掩興奮:“匪寇平了?”

    孔子渂撫須點頭,十分欣慰:“烏合之眾,官兵一到便四散而逃!”

    烏合之眾還犯得著這麽興師動眾?要知道,巴通已經去平賊平了一個月了!

    而且不僅僅是錢塘縣的巴通,周邊很多縣衙也都派出幫手,協助府兵捉拿賊寇,結果就這樣?

    府兵剿賊需要衙役協助,就好像是三戰開打讓城管上戰場,鬧呢?

    再說?唐初的時候,府兵很多都是改朝換代時上過沙場的老兵,戰鬥力應該沒這麽弱吧?

    難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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