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可以說正題了。

    高良徳緩過一口氣,連忙說:“小女自從那天跟唐衙役見麵後,就再也沒迴家,在下派人四處打聽尋找,最後門房才說唐衙役一大早便來過,並且特地遞字條約了小女出去,我這才……”

    他的懷疑聽起來合情合理。

    唐川沉默地盯著高良德,忽然說了一件不相幹的事:“高郎君,你們父女關係可真好!”

    高良德愣了一下,笑得有點勉強:“是很好,秀朱她賢淑可人,智慧超絕,我們高府從上到下都很信服他……”

    唐川失笑:“有這麽誇自己女兒的嗎?”

    這話一出,高良德的臉色陡然大變,他有些無措地看著唐川,雙手不自覺地在膝蓋上蹭了一下,雪白的褲子上立刻就染上一小片汗漬。

    唐川見狀,更加篤定自己的猜測,他也不點破,而是歎了口氣說:“高郎君,現在是在查案,你不說實話,我沒法幫你。”

    高良德拿袖子擦著額角的汗,把目光投向孔子渂。

    孔子渂在一旁早就傻了。

    什麽情況?聽這意思,怎麽好像高家父女兩個還有什麽貓膩?

    猝不及防地撞上高良德的眼神,半晌,孔子渂猛然醒悟,立刻裝作沒事人一樣朝獄卒揮揮手,兩個人一起離開了。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等到整個監牢就剩下他們兩個人,唐川首先拋出橄欖枝:“說說吧,高郎君。”

    高良德仍然有點猶豫,畢竟他肚子裏藏著個天大的秘密。

    唐川看出來了,對方已經基本妥協了,就隻差最後一層薄薄的窗戶紙而已。於是他繼續誘導:“貴府最近出的事情,依我看,是有人包藏著很大的禍心!從劉和劉管事被殺那時起,一切陰謀就已經開始了!”

    正襟危坐的高良德立刻就變成了癱坐,他無力地看著唐川,喃喃地說:“我怎麽知道,我們高家的日子過得好好的,怎麽會有什麽陰謀呢?”

    唐川用手肘撐著桌麵,一臉輕鬆地問:“我一直奇怪,貴府為什麽有兩位管事?”

    他知道,在唐時,有仆人入籍到主人家的,也有臨時雇用隨時可以走人的,像高元,本家姓氏估計不姓高,是入籍之後才改的名字,而劉和應該就是後麵一種了。

    但是無論是哪一種,一個府中大多數不需要兩個管事,尤其是權利地位差不多的兩個管事。

    高良德的嘴唇囁嚅著說不出話。

    “大娘子不是你女兒。”唐川雲淡風輕,說出的話卻重逾千斤。

    高良德的身體抖了一下,好像被人擊中了要害,他驚訝莫名地看向唐川:“你,你怎麽知道?”

    接著,他就看到唐川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模樣,馬上就明白自己上當了!

    “高大娘子那天去山中認屍,我看她對劉管事的感情,明顯比對你們家的任何一個人都深,就比如那天我誤傷高三郎,當時場麵很嚇人,可她的反應沒像應有的那樣強烈。”

    高良德的眉頭動了動,無法反駁。

    “高三郎也是一樣,他對這個姐姐表現出來的,不是親昵,而是無限的敬畏!”

    高良德輕輕歎了口氣。

    “其實,高郎君你又何嚐不是如此!大娘子失蹤後,你的表現給我的感覺不是失去女兒的驚慌,更多的是一種擔憂和恐懼!”

    高良德確實很恐懼,此刻他恐懼的來源正是麵前這個不起眼的衙役。

    “剛剛,你當我是趁人之危,借著高大娘子的事故意報複折騰你是不是?”

    高良德怔了怔,突然明白他是說剛才逼著自己吃牢飯的事,不覺詫異問道:“那是?”

    “我不過是試探你而已。”唐川淡淡地說。

    “試探?試探我什麽?”高良德不解。

    “試探你究竟能為高大娘子隱忍到什麽地步。”唐川笑了笑,“你的行動告訴我,她是個你不得不重視的人,能讓高郎君如此看重,又是同姓……大娘子是許國公什麽人?女兒?”

    之前的種種跡象表明,這個世界上,恐怕隻有許國公高士廉能讓他這麽害怕了吧?

    高良德徹底傻眼了,他發現,初次花廳見麵時的話再次一語成讖,他們高家的確是惹到了了不得的人!

    自己苦守了七年的秘密,就這樣在一個平凡衙役的連番推斷之下土崩瓦解!

    想到這裏,他不禁渾身顫抖起來。

    “不是,不是……”他麵色入土,強辯道:“你說這些,和救秀朱有什麽關係?你,你究竟能不能救人?”

    看他的神情,唐川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想不到,高秀朱居然是高士廉的女兒?這麽神神秘秘的,應該是寄養在親戚家的私生女吧?

    可是,古代崇尚一妻多妾,孩子更是想生幾個生幾個,為什麽還要瞞著人呢?

    他想不通,隻能暫且先放下。

    “救人也要講究章法,如果先弄清楚前因後果,那麽會事半功倍!”唐川往前俯了下身子說:“劉管事是高大娘子身邊親近的人吧?聽說她是劉和陪著長大的?”

    迫於他的壓力,高良德艱難地點點頭。

    “劉和不過是一個下人而已,高郎君想想,賊人真正想針對的究竟是誰?”

    高良德有氣無力地說:“是,是秀朱?”

    “賊人先殺劉和,又意圖偽裝成意外,就是不想暴露的太早,可隻隔了兩天就再次出手,就說明……”

    唐川低頭仔細思考起來。

    過了很久,高良德忍不住問:“說明什麽?”

    “說明大娘子發現了他的身份……”他又想到另外一種可能,“還有,那天我跟大娘子見麵,是想讓大娘子迴府幫我調查一件事……”

    “調查什麽事?”高良德從沒聽過高秀朱問起什麽事。

    看來他還不知道劉和的馬匹被掉包了!

    唐川把整樁事情從頭到尾給他說了一邊,讓他直接懷疑人生了。

    高良德的身體立刻又萎靡下去,很久都沒迴過神來,良久,才訥訥地說:“那,那秀朱是哪兒去了呢?”

    唐川搓著下巴沉思起來,高良德坐在他對麵,不敢打擾他,時間長了,神思都有點恍惚起來。

    過了很久,唐川突然一拍桌子忽的站起來:“快走!”

    說完,也不等高良德的反應,飛快地向外跑去。

    “唐衙役,怎麽了?你要去哪?”高良德小跑著跟上唐川的腳步,喘著氣問。

    “你家!”

    “啊?”

    轉眼間,他們已經出了監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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