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裏麵徐耀辰的聲音再次響起:“哦~那你早說啊,你想見我我隨時都可以迴去。”


    宮昊:“不用,我下午也還有課,你正常時間到家就行。”


    徐耀辰:“好。”


    宮昊以為自己把當下的情緒掩蓋的很好,但電話那頭的徐耀辰還是從短短的幾句話裏察覺出了異樣。


    


    他覺得宮昊在學校可能遇到什麽事情了,但為什麽他在電話裏不能說呢?


    妹妹已經轉學了,這個學期他在學校裏已經沒有了眼線。


    還能向誰打聽?


    然而正當他憂心忡忡地對著電腦屏幕胡亂點擊著鼠標的時候,角落裏聊天軟件的對話框卻突然彈了出來。


    徐耀辰以為是什麽工作信息,點開卻看到發來信息的人是鄭直。


    自從妹妹轉學後,鄭直還是會時不時找他寒暄上幾句,表示他兒子想念徐曉月這個好同學,問能不能約出來一起玩。


    但這一次,鄭直並沒有廢話連篇,直接扔過來一個聊天記錄。


    緊跟著是簡短的一句話。


    【這是怎麽迴事?】


    徐耀辰點開那聊天記錄。


    這應該是那個沒有老師的家委會小群裏的聊天內容,有兩個徐耀辰認識的家長,還有幾個是他退出後據說接替他新進入家委會的家長。


    家長a:【微博截圖】


    家長a:這個……到底怎麽迴事?


    家長b:???姓宮的老師,我們學校不是隻有一個嗎?不可能!亂說的吧。


    家長c:我也看到這個了。這裏麵說的徐氏集團的老總好像就是徐曉月的哥哥。


    家長a: 啊?可是我聽我家孩子說,徐曉月說他哥哥是個體戶。


    家長b: 人家可能低調吧。但我跟徐曉月的哥哥沒怎麽接觸過。@鄭於飛爸爸 你好像跟他很熟?


    張爾爾媽媽:我跟宮老師還有徐曉月的哥哥接觸過,沒有證據我不信這事情。應該是有人惡意報複。


    家長c:可是為什麽要造謠這種事情……有些奇怪。


    張爾爾媽媽:因為知道旁觀者都有這種心態,所以才會有人肆無忌憚的朝人潑髒水,他覺得沒有成本。但其實真的追究起來,發布這個消息的人都已經違法了,可以拘留,情節嚴重的話是可以判刑的。


    鄭於飛爸爸:我同意@張爾爾媽媽。可能是老徐做生意得罪了什麽人吧……而且宮老師是什麽樣的人大家都有目共睹,怎麽可能被人包養。


    家長a:確實。但我記得他和徐曉月哥哥確實走的挺近的……


    鄭於飛爸爸:我也和他們走得很近啊,沒覺得他們有什麽。


    ……


    接下去又是幾段家長七嘴八舌的議論,徐耀辰耐著性子都看完了,氣得手都發抖了。


    他覺得宮昊今天電話裏表現出的異常大概就和這截圖裏的留言有關。


    這留言沒有照片也沒有更詳細的內容,可能對方也並沒有親眼看到他們之間又親密關係,就單純的隻是造謠惡心人。


    徐耀辰是經曆過很多惡意的,如果隻是針對他一個人,他可能根本不會在乎這事情。


    但現在把宮昊也牽扯進來了……


    他很生氣。


    他幹淨利落地迴複了鄭直兩個字【假的】。


    然後立刻讓宋秘書找來了公司的律師。


    他決不能放過這個人。


    第96章 幸運


    公司律師建議徐耀辰直接報警處理這件事情,近些年來警方對這樣的網絡造謠誹謗案例都逐漸重視起來了。加上如今的社交媒體已經是實名製,整個事情查起來其實非常簡單。


    徐耀辰聽從專業意見,但也動用了一些家裏的關係,使得接警之後的流程進行的非常之快。


    三個工作日後,那個躲在陰暗肮髒角落裏發布留言的人就被鎖定,就是那個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劉毅。


    徐耀辰覺得自己沒什麽話可以跟這樣的人說的,把整個事情委托給了律師,隻提出了簡明扼要的要求不需要賠償,要他承擔法律責任。


    他問宮昊想不想見見劉毅,問問他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情。


    宮昊拒絕了,他不習慣麵對這種人和這些東西。


    他隻想讓這事情早點過去。


    然而他也知道,這件事情不會那麽輕易地“過去”。


    過了幾天,徐耀辰告訴他,那個劉毅已經被拘留了。警察查他電腦的時候發現一個隱藏文件夾,從裏麵搜出了許多在各個學校周邊偷拍女學生的照片,甚至還有騷擾女學生時候自己錄下的視頻。警方接下去會對劉毅進行進一步的調查和審訊,這家夥應該是逃不掉要吃官司了。


    表麵上事情就這麽告一個段落,網絡上那個無憑無據捏造出來的謠言也全都給刪除幹淨了。


    宮昊一開始希望這件事情能和其他小道八卦一樣,在這快節奏的城市生活裏被時間洗滌幹淨。但汙穢的東西一旦被混入白沙,無論如何過濾清理,總會留下一些難以篩除的痕跡。


    一些無關緊要的旁觀者,一些根本不認識當事人的網絡上的人,總會抱著懷疑的態度去揣測意見事情背後一定有什麽“內情”。


    而那些猜測中,有一些是天馬行空的,有一些卻一不小心接近了真相。


    他提心吊膽,生怕別人提起關心和詢問。


    如果問他和徐耀辰是不是那種齷齪的金錢關係,他尚且可以坦然地否認並且一笑而過。


    但萬一對方直截了當地問他:“你和徐耀辰是情侶嗎?”


    他不確定自己能偽裝得很好,毫不猶豫地否認。


    他向來不擅長撒謊。


    好在他身邊大部分的人並沒有多問,表麵上對他任然客氣禮貌,隻是多了許多多餘的分寸感。


    同他日常工作交流最多的潘老師,許多天過去了也並沒有對他表現出什麽異樣。


    宮昊在想,或許是因為潘老師很少上網的關係,所以大概不知道整件事情。


    但又突然想起,既然劉毅因為偷拍學生被抓了,學校應該也接到了警方的通知,潘老師應該知道些什麽,隻是也壓在心裏沒問。


    於是乎,逐漸的,潘老師看似一如既往的態度,和周圍人對他過分的分寸感,讓宮昊反而覺得被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直到有一天,潘老師在宮昊打算下班迴家的時候叫住了他。


    “宮老師,你著急迴家嗎?”


    語氣如往常請他幫忙一樣,但宮昊還是有一個不太好的預感。


    他放下正要背起的雙肩包,硬逼著自己微笑:“不著急,潘老師您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做嗎?”


    “不是。”潘老師說,“是關於一些傳聞想跟你聊聊。”


    改來的還是來了。宮昊想。


    靴子落地,他居然一瞬間覺得有些解脫。


    他們找了個沒人的教室,潘老師把第一排的一個椅子拉出來,和宮昊隔著一張並不寬的課桌麵對麵坐著。


    她十指交叉置於桌麵,臉上的神情不算太嚴肅,甚至帶著一點笑意。


    “王校長跟我說了之前在學校附近騷擾女孩子的那個人被抓的事情。”潘老師的兩個拇指相互摩挲著,笑盈盈看著坐在對麵一言不發的宮昊說,“還有一些前因後果……也是我年紀大了消息太閉塞了。要不是王校長讓我多關心關心你,我都不知道有那麽多亂七八糟關於你和徐曉月哥哥的謠言。”


    宮昊直挺挺坐著,牙齒咬得下唇有些泛白。


    “網絡上的人真是什麽都敢亂說。把宮老師那麽正直優秀的一個年輕教師傳成個同性戀還被人包養。再說了,徐曉月的哥哥我也是接觸過的,人那麽帥氣英俊的一個小夥子,什麽對象找不到,要搞這種事情。我從校長那邊聽說這事情之後,很氣憤。罪魁禍首雖然已經被抓了,但還是有那麽多亂傳亂說的人。”她看著宮昊。


    雖然已經察覺出了宮昊表情的不自然,但潘老師還是覺得自己一手帶起來的年輕老師不會是他們傳言中那樣的人。


    “希望這事情對你不會造成太大的困擾。如果覺得自己開口不方便,我可以替你去澄清的。王校長也是這個意思。你是同批次進來的青年教師裏我們最看好的一個,他不希望你受到這種事情的影響……”


    “潘老師……”宮昊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他過去在工作中隻是隱瞞自己的性向,用一個不愛討論自己私生活的人設迴避那些問他“有沒有女朋友”的問題。


    但如果現在,工作中前輩對自己的信任和期望是建立在他“正常性向”的基礎上,那他繼續隱瞞自己的性向無異於是一種欺騙。


    “怎麽了?有什麽想法或者想學校幫忙的事情你盡管說。”潘老師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其實心裏也是有些慌的。


    宮昊是她這些年接觸下來最看好的一個青年教師,學曆高教學能力強,對帶學校的工作積極主動認真,在學生和家長裏的評價一直都很好。


    他和徐曉月哥哥一開始的接觸應該就是從家委會開始的,這也是她給他派下的任務。兩人怎麽可能會是傳言中的那種關係呢……


    “其實那些傳聞也不完全都是假的。”宮昊還是衝動了一把,“我確實是同性戀。”


    潘老師放在桌麵上的雙手微微顫了一下,雙眼圓睜不可思議地看向對麵的宮昊。


    “啊?你在說什麽?”她表現得甚至比宮昊還要慌張,問話的語氣有些顫抖,“那他們說你和徐曉月的哥哥……”


    “我和徐耀辰是正常的戀愛關係,並且已經同居了幾個月了。”兩隻靴子都已落地,宮昊平靜地迴答道。


    潘老師微微側過頭,抬起一隻手用掌心對著他:“等一下,你這不是在開玩笑?你們是什麽時候變成同性戀的?”


    宮昊:“我們一直都是……”


    潘老師的腦子一時之間有些亂。


    她四十幾年的人生裏幾乎從來沒有人和她聊過這個話題。


    她也是見過一些同性戀的,在她的概念裏,同性戀的形象就是娘裏娘氣的男孩子或者是看起來像男人一樣的女孩子。


    可是宮昊和徐曉月的哥哥和那種形象完全不搭邊,怎麽會是同性戀呢?


    “可是……我實在是沒有看出來。”


    “潘老師,我不是故意要欺騙你們。我隻是不想讓我的私生活影響我的工作。我也努力地把我的教學和其他工作都做比別人好,也受到了各位前輩和領導的肯定。但如果您覺得這事情會影響到一切之前對我做出的評價,需要重新審核考評我的工作,我也不會有什麽異議。畢竟您教書育人的時間比我這輩子都長,可能是我天真了,我的性向確實會影響我做一個好老師。”


    潘老師沉默不語,雙眼卻開始審視坐在自己對麵的這個看起來像是已經豁出去了的年輕人。


    半晌後,她說:“以我多年的教學經驗和生活經驗……你喜歡男人或者是女人,並不會影響你在我心目中作為一個優秀的老師的判定。”


    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在知道了宮老師是同性戀後心裏的情緒隻有驚訝,並沒有任何的排斥和不適。


    “但每所學校的文化不一樣,這其中又有各式各樣的學生和家長……我沒有管理學校的經驗,剛才說的那些僅僅代表我個人的態度。我是支持你的。”潘老師歎了口氣,有些為難道,“王校長一直以來很看重你,我建議你最好是和他溝通一下這件事情,看看接下去應該如何處理這些流言。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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