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祁佑可以出院了。”在兩人即將擦肩而過的瞬間,周眠山低聲道。


    識於還以為周眠山這是又打算用夏祁佑來威脅他,猛地抬起頭來。


    易感期的那次相見,如果不是擔心夏祁佑的安危,他是不會去的。


    識於眼中的厭惡與憤怒不加掩飾,隻是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周眠山聲音很輕地繼續道:“如果你想見他,我可以帶你去。”


    在那一瞬間,識於臉上的表情從茫然變為了震驚,因為他明白了周眠山的意思。


    【等夏祁佑醒來之後,他要每天跟他通話一次,並且每個星期見他一次,確保他真的是安全的。】


    這是他當時提出的條件,周眠山答應了。


    其實識於如今要見夏祁佑,周眠山一個人是攔不住的,他拿孩子作為籌碼,真正要換的是夏祁佑的平安。


    周眠山理所當然地就這麽住了下來,倒是做了趙殊知和宴景遷想做又不敢做的事——爬上了識於的床。


    周眠山的反應太平靜,和識於設想的暴戾模樣完全判若兩人,這樣麽不準他在想些什麽的識於格外忐忑,而且周眠山要做的也不過是抱著他睡個覺而已,並沒有什麽其他的舉動,因此識於便由著他去了。


    別墅的隔音效果並不算太好,加上周眠山樹敵太多,哪怕休息時也處於一種警覺的狀態,所以他十分清晰地聽到了門外的腳步聲,那人在門口踱來踱去,似是想進來,又怕驚擾了裏麵的人。


    這別墅看似尋常,裏裏外外看不到的地方,好幾撥人守著呢,不同於以往,他們不為監視,隻為保護識於的安全,因此,周眠山不用腦子想就知道外麵的人可能是誰。


    他本不想管,等對方推開房門,看識於在他懷裏睡得正熟那才好呢。


    可轉念一想,他鬆開抱著識於的胳膊,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推開門的那刻,周眠山看到趙殊知原本遍布期待,以為能看到識於的臉,在瞬間陰沉了下來,“你來幹什麽?”


    周眠山笑著,“除了他我還能幹什麽?”


    “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趙殊知冷冷道。


    “你小點聲。”周眠山做了個噤聲的動作,“我好不容易才哄睡著的,你別把他吵醒了。”


    第87章


    或許是即使不知道周眠山到底在打什麽主意,但至少暫時不會去傷害夏祁佑,這讓識於心中的那塊大石頭落了一大半下來,一覺睡到了自然醒。


    等識於洗漱完去了餐廳,這才發現趙殊知不知何時迴來了,和周眠山一人一邊,正坐在餐桌旁等著他,中間的主位是空著的,想必是留給他的。


    兩個人冷冷直視對方,眼神中充滿了敵意,一見到識於出現,便把目光全都放到了他的身上,識於這也才發現,他們兩個人臉上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淤青與傷痕。


    識於疑惑地望著趙殊知:“你的臉是?”


    趙殊知向他笑了笑,“不小心摔的。”


    摔怎麽可能摔成這樣?他又不是傻子。


    但到底不是真的關心,所以識於也不打算多問,點點頭道:“這樣啊。”


    識於從一坐下來開始,看到的就是趙殊知,關心的也是趙殊知,這叫被忽略得徹底的周眠山格外不滿,“受傷的又不是隻有他。”


    要放在易感期,這話說出來的語調肯定是委屈得不行的,現在卻又冷又硬,還帶著明顯都不悅。


    識於隻得將臉轉過去,看向周眠山,“那你是?”


    “我不是摔的。”周眠山輕飄飄道:“我是被狗咬的,在你昨晚在我懷中睡著之後。”


    “周眠山!”僅僅一句話便踩了兩個雷,趙殊知立即從椅子上站起來。


    “怎麽?”周眠山亦是慢悠悠地站起身來,不屑地與趙殊知對視著,“你以為我怕你嗎?”


    看著他兩劍拔弩張的,識於總算是明白那些傷真正的由來了。


    不管他們是要打還是要殺,識於根本不想管,甚至他擱平時還能在一邊拍手叫好呢。隻是他剛起床,已經有點餓了,大清早看到他們鬧騰,也隻覺得心煩,感受不到半點快意。


    於是識於抬手拍了拍趙殊知撐在桌子上的手背,“他說話就那樣,你昨天那麽晚迴來,早點吃完早餐,再睡個迴籠覺休息一下吧。”


    識於這話好像是在為周眠山開脫,維護著他,實際上一字一句無不顯示著對趙殊知的關心,至少周眠山聽來是這樣。


    而識於之所以會選擇趙殊知作為突破點,是因為他篤定他的話對於趙殊知而言,多少是有些用的。


    果然,在他說出這些話後,趙殊知的原本陰沉著的神色在瞬間緩和下來,他反手緊緊地抓住了識於的手,“我聽你的。”


    周眠山的表情難看得跟吃了蒼蠅似的,他忍了又忍,想叫自己不要在識於麵前發火,可看著兩個人的親熱樣,最後還是沒忍住,一腳將身側的椅子狠狠地踹翻在了地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然後繃著臉便往外走去。


    識於嚇了一跳,下意識問:“你去哪兒?”


    “你管得著嗎?”周眠山頭也沒迴,冷冷道。


    “……”


    那當然是管不著的,識於便不再多說了,隻是這樣一來倒是叫趙殊知開心了不少。


    吃完早餐,趙殊知沒有選擇休息,他想陪著識於,但識於嫌他在身邊晃悠個不停實在太煩,他便到公司去了。


    周眠山說過,今天是夏祁佑出院的日子,識於好幾次拿了車鑰匙,可到真的坐上駕駛座,將車子點火,要出發的時候,又不敢了。


    夏祁佑能出院就說明傷已經沒有大礙了,識於以前抱著渺茫的希望,覺得自己一定可以離開他們,逃離現在的生活,但是他現在已經沒有那麽傻了,他清楚的知道他和夏祁佑之間是不可能的。


    他要做的就是離夏祁佑遠遠的,以免再連累到夏祁佑。


    ****


    有了周眠山這個先例,趙殊知哪裏肯老實下去,當天晚上就摸著黑鑽進了識於的被窩。


    識於背對著他,趙殊知幾乎無法自控的將注意力放在了識於的腺體上,心底有個聲音誘惑著他咬下去,這樣的話,識於從今往後眼裏和心裏就都是他了。


    趙殊知情不自禁地將頭埋下去,他將唇貼在識於的腺體上,可最終也隻是輕輕地吻了一下,而後安然地閉上了眼睛。


    識於做了個噩夢,夢中他又迴到了宴景遷婚禮,他逃跑的那天,他以第三視角,看著一切如當初一般發展著。


    隻是在夏祁佑將手遞來的那刻,識於不停地叫著喊著,讓自己不要把手給他,趕快迴去,不要害他。可惜根本沒有一點用,那個時候的自己笑得那麽開心,以為未來有無限的可能。


    雙手交握在一起的瞬間,畫麵忽然一轉,昏暗的房間裏,他看到夏祁佑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已經沒有了生機。


    識於因此而驚醒過來,額頭上全是冷汗。


    趙殊知昨天連夜趕迴來,沒怎麽休息好,這會兒睡得正沉,直到識於從他懷中爬了起來,赤腳下了床,他仍舊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


    識於抓過床頭櫃上的手機,一邊輸入號碼,一邊往陽台走去。


    夏祁佑的號碼是宴景遷給的,識於一直難以邁出這一步,所以長時間裏隻是久久地望著這11位數字出神,到現在已經能倒背如流了。


    識於因為一個夢在突然之間迫切地想聽到夏祁佑的聲音,想同他說說話,確認他是安全地活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裏。


    等稍稍緩過來,反應過來現在是淩晨,剛準備將電話掛斷的時候,已經被接通了。


    “喂?”因為是在睡眠中被吵醒,夏祁佑的嗓音有些沙啞。


    在聽到他聲音的那刻,識於在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啞巴,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兩端就這麽沉默著,識於遲遲不做聲,夏祁佑竟也沒把電話掛斷,彼此隻是聽著對方清淺的唿吸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夏祁佑再次開口了。


    “識於,是你嗎?”他說,“我沒事。你這麽晚打電話過來,是做噩夢了嗎?”


    第88章


    夏祁佑猜到識於最擔心的便是自己的安危,所以先說了我沒事,他知道那三個人的層層保護下識於是不會受傷的,隻是難免內心苦悶,怕提及此叫識於黯然神傷,所以他也不問好不好,隻是擔心他半夜打電話過來是不是做了噩夢。


    或者說他希望識於突然的聯絡,僅僅隻是因為噩夢。


    聽到到他親口說沒事,在接到自己電話的前一秒在安然入睡,識於終於能夠徹底安下心來,隻是他們經曆過那麽多,最後分別時又是那樣的慘痛,連再見都來不及說,如今許久未聯係,識於縱然想,但也很難完全當作尋常聊天來應對。


    識於很緊張,“不,不是,應該說也不算是……噩夢吧,但還是讓我有點害怕。”


    跟夏祁佑東躲西藏的那兩天對他來說不算是噩夢,是他從來要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到那三個人的身邊後,哪怕提心吊膽,卻仍舊可以說是最快樂的時光。


    要算噩夢的話,那也是夏祁佑的。


    “夢都是相反的。”夏祁佑嗓音輕柔,包含著無數的希冀和祈願,“你這一輩子,一定會平安幸福的。”


    多麽簡單有多麽難以實現的願望啊,確實他們兩個共同為對方日夜祈禱著的,識於知道他這輩子幸福的機會趨向於零,但仍不願意說喪氣話叫夏祁佑跟著不好受,“嗯,你也是。”


    雖然是夏季了,但天氣預報說從明天開始,未來幾天都是雷雨天氣,加上這個時間點,多少是有點涼意的,識於沒忍住打了個噴嚏。


    “你在外麵嗎?”夏祁佑的聲音聽著有點焦急。


    “沒有。”識於道:“我在陽台。”


    他這話的意思很明顯,夏祁佑對他的處境又是如此的心知肚明,所以識於沒有選擇在房間裏和他通話,那就代表著識於的床上還躺著另外一個人。


    於是夏祁佑隻說:“小心別感冒了。”


    從前夏祁佑就沒有看不起他過,現在為了他受過那麽重的傷後,清楚的知道他還待在那些人身邊,表達出來的也隻有關心。


    識於什麽也說不下去了,心裏澀得發苦,“我困了,要睡了。”


    夏祁佑便順著他說著:“好。”


    話音落下,兩邊卻誰也沒有掛斷。


    識於是舍不得,他將手中的手機握得死緊,而後又驟然鬆開,鼓起勇氣問:“我明天還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當然。”夏祁佑笑道:“我很期待。”


    ****


    宴景遷在第二天晚上迴來,今天下了大雨,雨天行車容易出事故,但他還是在不超速的情況下開到了最大碼,急趕急地迴來了。


    如今一天不見的識於,五髒六腑就好像有成百上千隻螞蟻在爬,叫他難受極了。


    宴景遷一到臥室,便發現了坐在陽台吊椅上,握著手機,正笑說著什麽的識於,至於電話的另一端,他不用想就能知道是誰。


    “我今天早上吃了粥,中午喝了湯,是雞湯,味道挺不錯的。晚上不太餓,就什麽也沒吃。”說完這些他便選擇了靜靜傾聽,不知道那邊是不是同樣分享著這一天發生的點滴。


    宴景遷看不下去了,走向浴室準備洗澡時,一個不小心將旁邊櫃子上的花瓶撞倒下來,發出一聲脆響。


    識於這才轉過身去,發現是宴景遷,表情淡淡的,目光不過在宴景遷的身上停留了兩秒,然後便重新將全部注意力放到了電話那邊的人身上。


    自己做的孽自己收拾,宴景遷氣悶地蹲下身,想將花瓶的碎片一塊塊撿起,結果一個不小心,碎片劃破了指腹,鮮血爭先恐後地往外冒了出來。


    宴景遷再嚴重的傷都受過,好幾次險些丟了命,可這是他第一次無比真切地感受到了痛。


    他忽然覺得有點委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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