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奢扯了扯嘴角,提醒道:“程禦史,你這個主意,好是好,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給他們一條腿的胡凳,他們不肯坐怎麽辦?”


    程俊又在胡凳上比劃著說道:


    “讓人用鋸下來的另外三條凳子腿撐著,從外麵看,還是四條蹬腿的胡凳,看不出端倪。”


    “……”


    這路子是不是太野了......朱子奢張了張口,最終選擇閉嘴不言,默然的點了點頭。


    程俊瞅了一眼朱子奢,對於他聽從命令不多問的態度很是滿意,又問道:“高句麗和百濟兩國的使臣,肯定帶來了不少人,他們的人,我先不管,我就問你一樣,給他們的馬吃什麽?”


    朱子奢此時已經跟上了程俊的節奏,迴應道:“吃一般的草料?”


    程俊摸著下巴道:“再加點巴豆。”


    朱子奢錯愕道:“那不得竄了?”


    程俊轉頭看著他,問道:“你也想吃?”


    朱子奢連忙搖頭說道:“不想。”


    程俊奇怪道:“那你幹什麽替他們的馬擔心?你這不是把別人家的棺材,抬到自己家裏哭嗎?”


    朱子奢立即說道:“我這就去安排。”


    程俊繼續問道:“對了,等會兩國使臣來到這裏,往這一坐,喝什麽?”


    朱子奢小心翼翼問道:“喝水?”


    程俊擺手說道:“那多不真誠啊,喝茶!”


    朱子奢心頭一動道:“這個茶,應該不是一般的茶吧?”


    程俊緩緩道:“那是當然,等會你聽到我說,上好茶,你就讓人端兩壺涼水衝泡的茶葉沫子上來。”


    他是想把那些人也搞竄啊......朱子奢暗暗嘀咕著。


    這時,他聽到程俊聲音傳來:


    “兩國使臣來的時候,正好是中午,中午給他們吃什麽?”


    朱子奢咽下報菜名的衝動,改說道:“聽程禦史的安排。”


    程俊豎起兩根手指,說道:“抓兩條魚。”


    朱子奢問道:“鱸魚?”


    程俊道:“都行。”


    朱子奢具體問道:“那怎麽做,切成片,還是清蒸?”


    程俊擺手道:“直接端上來。”


    “……”


    朱子奢睜大眼睛看著他,最終忍不住問道:“程禦史,你真是來調停的嗎?”


    程俊理所當然道:“那是當然。”


    朱子奢道:“可是你這樣子對待兩國使臣,甚是無禮,他們怎會接受你的調停?”


    程俊反問道:“那麽,我對他們有禮,他們會接受調停嗎?”


    一句話,問的朱子奢啞口無言。


    高句麗、百濟聯手攻打新羅,目前形勢一片大好,這個時候大唐出來調停,讓他們不要打了,答案顯而易見,他們絕對不答應。


    程俊攤手說道:“我對他們無禮,他們不接受我的調停,我對他們有禮,他們還不接受我的調停,既然結果都一樣,何必熱臉貼冷屁股呢?”


    朱子奢猶豫說道:“可是......調停海東三國紛爭之事,乃是陛下降下來的旨意,若是調停失敗,你我都要擔責。”


    程俊認真道:“你聽我的,就能調停成功。”


    朱子奢聞言拱手道:“既然程禦史腹中已有韜略,我聽令就是。”


    程俊一笑,帶著他走到館外,仔細看了看地麵,搖頭說道:“不行,實在太幹淨了,朱少卿,你派人裝幾袋土,再弄來一些爛樹葉,鋪在地上。”


    朱子奢已經見怪不怪,直接點頭記下。


    最終,等到一切弄好了以後,程俊看著新房變舊屋的鴻臚客館,滿意的點了點頭。


    萬事俱備,隻等他們來了。


    …………


    中午時分,烈日炎炎。


    官道上,塵土飛揚。


    趕來長安城的百姓,以及從長安城乘興而歸的行人,頂著烈日,各走各的,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陣馬蹄聲響。


    官道上的行人紛紛向南望去,隻見一輛輛馬車,朝著這邊駛來。


    馬車的前後左右,有侍衛們守護。


    有心之人仔細數了數,發現這些馬車分成了兩撥,各五百人左右。


    那些侍衛的穿著,和大唐府兵不一樣,儼然來自外國。


    是外國使臣......


    百姓當中,有見多識廣的人,立即對著周圍小聲說了開來。


    而此時,兩撥人趕著馬車,朝這邊而來。


    官道上的大唐百姓紛紛避讓。


    很快,總共一千人的隊伍來到了長安城外。


    長安城門處的城門郎聞聲趕來,看到了對方持有的身份憑證,原來是高句麗和百濟的使臣,讓他們稍等片刻,隨即派人前去通知鴻臚寺。


    這時,被護在中間的馬車上,走下來了一名青年。


    他高一米八左右,體格勻稱,長得白淨,雙手背在身後,頗具帥氣,眯著眼睛看向寫有“長安”二字的城門。


    這時,另外一邊被侍衛們護在中間的馬車上,也走下了一名青年。


    青年膚如小麥,個頭一米七左右,有著一張圓臉,笑起來憨態可掬。


    白淨青年迴頭看了一眼走過來的圓臉青年,笑著問道:“義慈兄,你是第幾次來李唐長安?”


    被稱作“義慈兄”的圓臉青年,名叫扶餘義慈,百濟王的長子。


    “第一次。”


    扶餘義慈齜牙一笑,看著白淨青年,問道:“桓權兄是第幾次來長安?”


    被他稱作“桓權兄”的白淨青年,名叫高桓權,是高句麗國的世子。


    高桓權背著雙手,低眼看著他,笑著說道:


    “我也是第一次來,我們人生地不熟,恐怕要吃虧啊。”


    扶餘義慈圓臉上寫滿訝然之色,不解問道:“李唐的古人說,遠來皆是客,我們遠道而來,且是受邀而至,他們應當以禮相待,何至於讓你我吃虧?”


    高桓權反問道:“此番李唐朝廷以調停之名,讓你我兩國休兵不伐新羅,你們百濟願不願意接受李唐的調停?”


    扶餘義慈抬頭看著高自己一頭的高句麗國太子,搖頭道:“我們百濟,不是背信棄義之國。”


    “既然我們兩國已定盟約,百濟自然是按照盟約行事。”


    高桓權淡淡道:“與你們百濟聯手攻打新羅,是我父王的韜略,你我來李唐長安,也是我父王的緩兵之計。”


    “既然是緩兵之計,那麽,我們自然不可能答應接受李唐的調停,李唐的皇帝李世民,一旦知曉我們的態度,怎可能還會對咱們以禮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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