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遵旨。”


    很快,老太監親自來到了大安宮外,看到程俊以後,說道:


    “程禦史,太上皇有旨,請隨旨覲見。”


    “遵旨。”


    程俊拱了拱手,然後轉頭對著尉遲寶琳說道:


    “寶琳兄,你和我一起進去,等會看我眼色行事。”


    尉遲寶琳撓了撓頭,說道:


    “我怎麽有種跟荊軻去見秦始皇的感覺?”


    程俊訝然,“你把自己當做秦舞陽了?”


    尉遲寶琳苦笑道:“是啊,這會雙腿抖的厲害。”


    程俊安慰道:“你不要把自己想成秦舞陽,你要把自己當做荊軻。”


    尉遲寶琳聞言望向宮門之中,喉嚨攢動道:


    “荊軻......他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我把我自己當成荊軻,我不死定了?”


    程俊歎息了一聲,說道:“所以說啊,你讀的書太雜了,你看我,我就隻讀論語,所以麵見太上皇,什麽感覺都沒有。”


    尉遲寶琳不服氣道:“論語有告訴你,麵對讓自己恐懼的事,怎麽才能不害怕嗎?”


    程俊點頭道:“有啊,‘子不語怪力亂神’,‘朝聞道夕死可矣’,‘君子不器’這幾句話,都給了我不怕的底氣。”


    尉遲寶琳擰起眉頭的哦啊:


    “‘子不語怪力亂神’,意思是聖人不談論怪異、力量、混亂和神明,這句話怎麽讓你在麵對恐懼的事時,感覺不害怕?”


    程俊搖了搖頭,諄諄教誨道:


    “你這樣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是無法讓自己麵對恐懼時臨危不亂的。”


    尉遲寶琳好奇道:“那要怎麽理解?”


    程俊道:‘子不語怪力亂神’的意思,理解起來要分情況,在你害怕時,你要理解為聖人不想說話,一說話就會施展怪力,將人打得神誌不清。”


    程俊望著尉遲寶琳,笑吟吟道:“所有讓你感到恐懼的事,九成都來自於人,等你理解通透我說的這句話,你將無所畏懼。”


    “……”


    就是能動手就不說話......尉遲寶琳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問道:


    “朝聞道夕死可矣怎麽理解?”


    程俊道:“聖人早上打聽你家在哪,晚上就去你家打死你。”


    “君子不器呢?”


    “聖人動手時,不屑於動用兵器。”


    尉遲寶琳感慨道:“聽完你說的,我真不害怕了。”


    程俊笑吟吟道:“所以說,聖人微言一旦讀懂了,會讓自己事半功倍。”


    說完,他望向旁邊冷汗直流的老太監,臉上笑容溫和而善良道:


    “這位內侍貴姓啊?”


    “雜家姓楊。”


    老太監一邊說著,一邊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此時哪裏聽不出程俊的話,也是在說給他聽,說給太上皇聽。


    這位主兒,果然來者不善。


    “楊內侍,久仰。”


    程俊微微頷首,然後指了指尉遲寶琳,問道:“他跟我一塊去,沒關係吧?”


    “沒有!”


    楊內侍果斷的說道,剛才他倆的對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要是不答應,恐怕不等程俊見到太上皇,他就要先感受一下聖人微言蘊含的力量。


    “程禦史請!”


    姓楊的老太監也是聽過程俊的威名,此時不願意和他站在一起,唯恐出現什麽意外,攤開手掌說道。


    “勞煩前麵引路。”


    程俊拱了拱手,然後帶著尉遲寶琳,跟在老太監的身後,來到了大安宮的主殿。


    此時,大安宮的主殿中,已經收拾的幹幹淨淨。


    程俊目光望了進去,就看到一個身穿天子常服的發絲花白的老頭,坐在龍榻禦座之上,手中捧著茶盞,有一口沒一口的慢慢飲著。


    老頭神色不怒自威,眼神深邃,仿佛能看透世間萬物一般。


    他就是李淵......程俊心裏有了判斷,大步走了進去,行禮道:


    “臣監察禦史程俊,拜見太上皇。”


    尉遲寶琳跟在他身後,左思右想,沒敢進去,站在殿外行了一禮。


    李淵此時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程俊身上,絲毫沒有理會尉遲寶琳,盯視著程俊,緩緩說道:


    “程愛卿,你的大名,如雷貫耳啊。”


    “從你被二郎選為禦史之後,有不少朝臣,都因為你遭了殃,而你,卻毫發無損,可見二郎對你是多麽的滿意。”


    程俊拱手道:“太上皇謬讚。”


    李淵淡淡說道:“朕開始也覺得奇怪,二郎怎麽會這麽維護你,在你上奏諫言要廢了公廨本錢、廢置捉錢令史以後,朕有些相信了。”


    “在你用釀出的清酒,為朝廷斂財,讓新的月俸錢製度得以施行,朕是深信不疑。”


    李淵嗬笑道:“也難怪二郎後來會選你當承乾的老師,更難怪他會為了你,效仿蕭何月下追韓信,你在二郎心中,已是如張良、蕭何一樣的人物了。”


    他竟然對我這麽知根知底......程俊有些意外,再次拱手道:


    “太上皇身在京城之外,卻能對朝廷的事了如指掌,臣佩服之至。”


    李淵淡笑道:“朕是搬出了住,不是死在了外麵,雖然朕已經無法影響朝中政令,再無法決斷一個人的生死,但知曉朝中發生的一些事情,朕還是有這個能力。”


    說完,他打量著程俊,問道:“你來見朕,所為何事?”


    程俊見他開門見山,便也單刀直入的說道:


    “臣奉了陛下聖旨,前來請太上皇迴京。”


    李淵哂笑道:“早些時候,馬周來見朕,被朕趕了迴去,你比那個馬周強,強就強在你是帶人來的。”


    “朕不答應馬周,他若是不識趣,還敢勸朕,朕便能叫人將他趕走。”


    “但是對你不行,大安宮的侍衛,沒有你帶來的金吾衛人多。”


    李淵歎息道:“朕真是老了啊。”


    程俊見他東拉西扯,就是不正麵迴答他迴去還是不迴去,也不著急,笑道:


    “太上皇正值春秋鼎盛,談何老字?”


    李淵看著他,反問道:“朕還活著,卻成了太上皇,還不夠證明朕已年邁嗎?”


    程俊搖頭說道:“臣以為,這一點不足以證明太上皇老了。”


    李淵挑眉道:“怎麽講?”


    程俊沉聲說道:“自秦代以來,到我大唐,一共出了兩位活著的太上皇。”


    “其中一位是您。”


    “另外一人,是劉邦的父親,劉太公。”


    程俊注視著側耳傾聽的李淵,說道:


    “劉邦稱帝之後,五日朝見一次劉太公,好像民間百姓父子之間的禮節一般,後來管家告訴劉太公,天無二日,太公雖為皇帝之父,實為人臣,等到劉邦再來拜見時,劉太公便用掃帚阻止他,不許拜他,從那之後,劉邦便尊劉太公為太上皇。”


    程俊認真道:“劉邦尊劉太公為太上皇,是因為劉邦孝順,陛下尊您為太上皇,也是因為陛下孝順,怎麽能它用來證明太上皇您老了呢?”


    至孝......李淵聽到這兩個字,臉色陰沉了下來,直勾勾的盯著程俊。


    “程俊,你知道你是什麽行為嗎?”


    …………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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