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歐陽詢被氣暈過去,孔穎達等人臉色一變,紛紛圍了上去。


    孔穎達試了試歐陽詢的鼻息,鬆了口氣,隻是暈厥,不是太嚴重,轉頭說道:


    “來幾個人,將歐陽學士送去太醫署。”


    “諾!”


    五名國子監的博士立即找來一塊門板,將歐陽詢放在門板上,朝著太醫署方向而去。


    褚亮看在眼裏,臉色一緩,但仍舊神情不悅,瞪視著孔穎達說道:


    “孔祭酒,你們真是來砸我弘文館的?”


    孔穎達解釋道:“不是砸館,是交流。”


    褚亮怒聲道:“歐陽學士都被你們氣暈了,有你們這麽交流的嗎!”


    孔穎達訕訕一笑,心中也是無奈,轉身走到程俊麵前,歎息道:


    “程俊,你夠厲害的啊,把歐陽詢都氣暈了,這是第幾個因為你進太醫署的人了?”


    程俊糾正道:“不關我的事啊,這是歐陽學士氣性大,咱們國子監學子,拿石頭砸的又不是他,他暈什麽。”


    孔穎達沒好氣道:“還不是因為你不按照他定的規矩來比。”


    程俊眉頭一皺,指了指不遠處的馬車,說道:


    “這種馬車,在春秋戰國,就是戰車,戰車之比,難道隻比誰快誰慢?”


    “這是用來上陣殺敵用的東西,就應該按照沙場上的規矩,咱們國子監的人,剛才用石頭砸得是他們的馬,沒砸他們的人,已經是禮數到了。”


    程俊道:“當然,他們這樣做也是有些瑕疵,要換做是我,我會讓其他四個人,把路堵死,讓他們無法通行。”


    孔穎達睜大眼睛道:“你怎麽這麽多盤外招啊?”


    程俊反問道:“如果隻比快慢,國子監的人能贏嗎?”


    說著,程俊望向了國子監的學子們,問道:“咱們國子監的人,有幾個真正駕駛過這種馬車?”


    孔穎達聞言語氣一噎,這倒是,此次來到弘文館教場的五十個監內生員,幾乎都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馬車。


    程俊繼續說道:“咱們得人,駕車動作不嫻熟,根本比不過那些弘文館的人。”


    “弘文館出的題,本就是懷有私心,不用奇謀,能贏嗎?”


    程俊嚴肅道:“所謂奇謀,就好比兩個人比試書法,如果先將對方的筆給弄折了,或者是讓他沒有書寫的紙,那麽,就是寫的再慢也能贏,比試駕車也是一樣的道理。”


    孔穎達提醒道:“這不是君子所為!”


    程俊沉吟兩秒,決定開導開導他,說道:


    “半渡而擊的典故,孔祭酒你知道嗎?”


    孔穎達道:“老夫當然知道。”


    半渡而擊的典故,出自宋襄公。


    宋襄公,是春秋宋國君主,春秋五霸之一。


    當時宋楚兩國,於弘水進行交戰。


    楚軍開始渡泓水河,向宋軍衝殺過來,公子目夷認為楚國兵多,我軍兵少,趁他們渡河之機,趕緊消滅他們。


    宋襄公卻不同意,認為宋軍號稱仁義之師,不該趁人之危,在人家渡河時攻打。


    隨後,楚軍過了河,開始在岸邊布陣,目夷認為可以進攻了。


    宋襄公仍舊不認可,認為應該等楚軍列好陣,等到楚軍布好軍陣,一衝而上,直接大敗了宋軍。


    宋襄公也被楚兵射傷了大腿。


    程俊緩緩說道:


    “弘水之戰,宋軍吃了敗仗,損失慘重,都埋怨宋襄公不聽公子目夷的意見,宋襄公卻教訓眾人,說一個有仁德之心的君子,作戰時,應該不攻擊受了傷的敵人,同時也不該攻打頭發花白的老人,也不該靠關塞險阻取勝,即便宋國因此滅亡,他也絕不會去攻打沒有布好陣的敵人。”


    “宋襄公同父異母的兄長子魚憤然說,‘打仗的目的就是為了取勝,還說什麽君子之道,真的按襄公說的做,幹脆去當奴隸算了,何必還打仗呢?’”


    “可見宋襄公在戰場上講仁義,當君子,是取死之道。”


    “拿自己的國家未來,去博自己的仁義之名,不顧百姓,這算哪門子仁義,算哪門子君子?”


    程俊盯著孔穎達,先用典故駁斥他的言語,旋即接著說道: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對於兵家而言,能夠出師有名,就是仁義,用最小的代價,換取勝利,才是君子之所為。”


    “今日我代表國子監,與弘文館學術交流,明為交流,實為一戰。”


    “既然是戰,自然是為了取勝,欲戰而不欲勝,那戰的意義何在?”


    程俊說道:“孔祭酒你覺得我是兵家的人,讓我這個兵家的人代表國子監,那麽,這五十名監內生員,就是我手底下的兵!我身為主將,目的自然也是為了帶他們取得勝利。”


    “國子監不如弘文館,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我無異於領著殘兵弱旅,去對付精兵悍將,我不用奇謀,就是輸啊,孔祭酒你選我代表國子監,來與弘文館相爭,總不是奔著輸而來吧,你也是想看我怎麽贏弘文館的,對不對?”


    孔穎達沉默不語,他確實是這麽想的,隻是沒想到,程俊的路子竟然這麽野。


    程俊繼續道:“而且,我今天這樣做,也不是隻為了贏而已,我還為了國子監的生員。”


    孔穎達心中一驚,“此話怎講?”


    程俊指著北方,說道:“我大唐現在有一大外患,便是北邊的突厥,將來與突厥一戰,這些學子如果秉著你所謂的仁義,上了沙場,就是宋襄公的下場。”


    “所以,我要借此交流學術的機會,教會這些學子一個道理。”


    “一個兵家的道理。”


    程俊說道:“那就是,兵者,取勝之道也。”


    孔穎達注視著他說道:“程俊,在戰場上,確實應該如此,但是,你要分得清楚這不是戰場,你用兵家之術於戰場之外,是取害之道!”


    程俊一笑,“所以,我還要教會這些監內生員,要讓他們在戰場之外,學會外儒內兵!”


    “儒家講仁義,是仁德君子,以禮待人,溫文爾雅,濟世安民。”


    “兵家講究精通謀略,善於治軍,信奉以戰止戰。”


    “儒家與兵家合在一起,便是外儒內兵,也叫做......”


    程俊沉聲道:“先禮後兵。”


    “先禮後兵,在戰場之外,總會很實用吧?”


    聽到先禮後兵這四個字,孔穎達渾身一震,感覺被他說服了,但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對,問道:


    “你剛才先禮後兵了嗎?”


    程俊解釋道:“我怎麽沒有,我先告訴那個蕭鉞,我要用長矛紮他,這就是禮,他聽了,那我就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他不聽,我便會先禮後兵,有什麽問題?”


    孔穎達駁斥道:“剛才那五個監內生員,拿石頭砸弘文館的人的馬的時候,可沒提前說。”


    程俊雙手一攤,說道:“那就說明,他們學習先禮後兵的路,還長著呢。”


    “……”


    孔穎達神色呆滯的看著他,許久,他迴過神來,感慨道:


    “陛下選你當禦史,真是選對人了,你是真能說啊。”


    “不管你說的多麽有道理,老夫就問你,這下該怎麽收場?”


    孔穎達擔憂問道。


    程俊安慰道:“放心,來之前,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孔穎達眉頭一挑,“你做了什麽準備?”


    程俊道:“我在國子監時,用了一招敲山震虎之計。”


    敲山震虎......孔穎達咀嚼著這幾個字,隨即問道:“你是說,國子監是山,老夫是虎?”


    “想什麽呢,”程俊瞅著他,“你頂多算是虎崽子,我震的是猛虎。”


    “猛虎......”


    孔穎達再次陷入沉思,忽然想到什麽,猛地抬起頭,驚聲道:


    “你指的是陛下?”


    反應還挺快......程俊笑著點了點頭,隨即轉頭望向了弘文館外的方向。


    李世民這會應該已經聽說了這裏的事。


    不出意外,他應該在趕來的路上。


    …………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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