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身穿紅袍的五經博士,一直在監廳外,等候著裏麵的動靜。


    看到廳門處出現孔祭酒的身影,一眾五經博士眼眸一亮,快步跑了過去。


    與此同時,他們身後還跟著十名待命的屬吏。


    安興羿先是瞪了一眼程俊,隨即轉頭對著孔穎達嚷嚷道:


    “孔祭酒,您直接吩咐吧,要怎麽懲處程俊,我們這邊都已經準備好了!”


    程俊瞄了一眼,發現他們身後的十名屬吏手裏都拎著戒尺之類的東西。


    在屬吏們的身後較遠處,還能看到一輛牛車。


    程俊扯了扯嘴角,這幫國子監的五經博士是打著自己不服管教,就立馬送走的心思。


    正如程俊想的那樣,眾人此刻等著孔穎達的吩咐。


    孔穎達抬起手指,指向程俊,沉聲說道:


    “給程俊上茶。”


    一句話,瞬間踩碎了他身邊騰騰升起的嘈雜,使周圍寂靜無聲。


    一眾五經博士神色呆滯的看著他,隨即,齊齊發出了靈魂深處的驚鳴。


    “啊?”


    五名五經博士蒙了,說好的教訓呢,怎麽門一打開,就要給程俊上茶了?


    安興羿忍不住道:“孔祭酒,你剛才和程俊在裏麵都做了什麽?”


    孔穎達麵無表情說道:“老夫在和他論道。”


    安興羿看向程俊,挑眉道:“他也懂道?”


    不等程俊開口,孔穎達先說道:


    “你別小看了程俊,他比你懂的多。”


    “……”


    安興羿感覺有些耳鳴,望著孔穎達,滿目的不敢置信, 程俊到底給他灌了什麽湯,怎麽他把程俊當自己人,把我們當外人一陣懟啊?


    而此時,孔穎達看到十名屬吏竟然跟木頭一樣杵在那裏,一動不動,不由眉頭一皺,嗬斥道:


    “聽不見老夫的話嗎,還愣在這裏幹什麽?上茶!”


    “諾!”


    屬吏們迴過神,趕忙行禮應諾,其中一個屬吏轉身離去。


    很快,一盞茶被他送了過來,遞到了程俊手中。


    監廳中,此時孔穎達和五名博士已經坐了下來。


    眾人看著程俊捧著茶盞,小口抿著的模樣,心裏不是滋味。


    他還真喝上了。


    還喝的這麽心安理得。


    五名博士又一次看向了孔穎達。


    孔穎達知道他們在等自己的解釋,但他並沒有直說,而是望向了程俊,問道:


    “老夫聽說,你要將我國子監的五經博士史茂典下獄,有這迴事嗎?”


    程俊乜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史茂典,見他一臉不自在的神色,沉吟道:“我是聽到一些對史博士不利的傳聞,所以想請史博士去一趟禦史台,目的是想要還他清白,是為了他好。”


    孔穎達轉頭看了一眼在場的五名博士,見他們一個個對程俊的話嗤之以鼻,繼續說道:


    “如果老夫執意不許你帶走史博士,你要怎麽做?”


    五名博士聞言紛紛望向了程俊,等待他的下文。


    程俊拱手肅然道:


    “我會聽孔祭酒的,不帶史博士去禦史台。”


    孔穎達頓時露出了笑容。


    一眾五經博士聞言,望向程俊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訝然之色。


    屬實沒想到,程俊此刻竟然開始尊師重道。


    肯定是剛才關門之後,他們在裏麵說了什麽,所以二人關係變得如此融洽......眾人目光在程俊和孔穎達身上飄移著,若有所思起來。


    孔穎達將一眾五經博士的神色盡收眼底,緩緩說道:


    “老夫說過了,關上門之後,老夫在和程俊論道。”


    有人問道:“那你們論出什麽沒有?”


    孔穎達微微頷首,說道:“自然論出了一個結果,老夫覺得,你們對程俊有太多的偏見,在老夫這裏,程俊並沒有錯。”


    “……”


    聽到這話,五經博士們臉色一變,不敢置信的望著孔穎達。


    孔穎達的說辭,已然是完全站在了程俊那一邊。


    安興羿蹭的一下站起身,說道:“孔祭酒,蒼蠅不叮無縫的蛋,如果程俊沒有做錯事,太子少保李綱又是如何進的太醫署?”


    孔穎達搖頭道:“安博士,蒼蠅這種東西,不是隻叮有縫的蛋,你可以找一塊饅頭和一塊有縫的蛋,將二者分別放在一個屋子,再放蒼蠅進去,你會發現,饅頭也好,有縫的蛋也罷,都會有蒼蠅趴在上麵。”


    “你覺得程俊是有縫的蛋,但老夫並不這麽認為。”


    孔穎達沉聲道:“老夫覺得,他更像是那塊饅頭。”


    安興羿聞言臉色漲紅起來,其他博士也是心裏不快。


    如果程俊是饅頭,那跟他過不去的,不就全都成了蒼蠅。


    程俊在旁邊聽得津津有味,不愧是教書的,拍手稱讚道:“孔祭酒說得好!”


    安興羿有些上火,說道:“但是程俊氣暈李少保,乃是不可辯駁的事實啊。”


    孔穎達眉頭一皺,凝視著他,說道:


    “安博士,你替李少保打抱不平之前,有沒有考慮過,李少保其實沒有冤屈?如果李綱有冤屈,他身為太子少保,陛下肯定會替他申冤,陛下都沒有說什麽,可見陛下並不覺得程俊做的有什麽不對。”


    孔穎達盯著被說的一噎的安興羿,責備道:“你先入為主,覺得程俊做得不對,這是一葉障目,是管中窺豹!”


    安興羿見他責備自己,有些急了,說道:“孔祭酒,那麽多朝臣進了太醫署,難道都不是程俊的錯嗎?”


    孔穎達嗬斥道:“那你是否了解過事情的真相?我們是教書的,首要是自己先知道原委,清楚經過,自己都弄不明白的事,便四處宣揚,這叫搬弄是非!你以如此心態去教導學生,便是在誤人子弟,你不覺得有愧於至聖先師?”


    安興羿徹底毛了,梗著脖子不忿道:“孔祭酒,你為什麽處處向著程俊,他是禦史台的人,不是國子監的人,你怎麽拎不清楚誰是自己人,誰是外人啊!”


    孔穎達板起臉龐說道:


    “誰說老夫拎不清楚?正是因為老夫拎的太清楚,所以才要說你!”


    “安博士,你知不知道,你怪罪程俊,正中了旁人的算計!那個人,就是想看你這樣對付程俊!”


    …………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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