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是要怎麽去弘文館……程俊思索著。


    從國子監去弘文館,路途不遠,但是,李世民隻降旨讓他來國子監讀書,沒有說可以去弘文館。


    冒失去的話,輕則被人攔在外麵進不去,重則被參一本抗旨不遵……


    所以,要去弘文館的話,必須有一個正當的理由。


    這樣的理由不好找,畢竟是用來應付李世民,李世民現在對他的警惕心,已經到了最高點,現在他說的每句話,李世民都會拆開好好琢磨。


    這也意味著,想讓李世民答應自己去弘文館,是不可能的事……


    程俊思索了半天,發現什麽理由都不好使,不由拍了一下腦門。


    我想理由幹什麽...我應該想兵法才對。


    去弘文館的目的,是為了太子,見太子的話,不一定非得找一個理由,兵法也一樣行得通。


    “好了,今天的講義就到這裏。”


    這時,史茂典聲音響起。


    程俊這才發現,不知不覺間,一堂課已經結束了。


    所有人站了起來,向史茂典行禮。


    換做平時,史茂典會點頭示意,然後在學生們的注視下離開。


    但今天,他沒有直接離開,而是望著程俊。


    “史博士這是等你帶他去禦史台自述清白呢。”


    尉遲寶琳小聲提醒道。


    程俊的思緒正穿梭在戰國策、孫子兵法、三十六計中,尋找著可以拿來一用的兵法,聽到尉遲寶琳的聲音,他抬頭望向史茂典,忽然福至心靈。


    有了......程俊想到一計兵法可用,臉上露出笑容,迎上史茂典的目光,說道:


    “史博士,我剛才想了想,覺得我有必要跟你說清楚,我這次來國子監,讀書是第一要義,而不是行使禦史監察之權。”


    史茂典聞言皺起了眉頭,有些不明白程俊的態度為什麽軟了下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沒有吭聲迴應,就是怕程俊話裏藏著機鋒。


    “處俠兄,你是說史博士可以不用去禦史台了?”


    這時,尉遲寶琳的驚訝聲音響起。


    史茂典看了一眼坐在程俊身邊的尉遲寶琳,換做平時,監內生員敢這樣近距離坐著,不僅僅會被他訓斥,還會被他罰抄書,打板子。


    到現在,史茂典全然顧不上了,他隻想著尉遲寶琳剛才說的話,是不是真有可能不用去禦史台了。


    他雖然沒弄清楚程俊的反常態度,但是,如果真如尉遲寶琳說的那樣,自己可以不用去禦史台的話,對他而言,百利而無一害。


    禦史台不是什麽好地方,能不去就不去,畢竟他是國子監的五經博士,在長安城有些名氣。


    如果被人知道,他曾去過禦史台,不管有事沒事,他的名聲都會受到影響。


    對於愛惜羽毛的史茂典來說,這個結果,他萬萬不能接受。


    “禦史台還是要去。”


    在眾人的注視下,程俊語氣毋庸置疑道。


    不把史茂典送去禦史台,那麽,他前麵責難對方的那番話,就是無根的水上浮萍,事後要是對方反咬自己一口,說自己誣陷他,反倒會對自己不利。


    雖然這種可能性很小,但不得不防,謹慎一點還是好的,何況把史茂典送到禦史台,對程俊並沒有損失。


    史茂典盯著他,忍不住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程俊解釋道:“我是想說,這裏畢竟是國子監,禦史台拿人與否,都應該讓孔祭酒知道此事,再者,國子監祭酒官階品級都在我之上,於情於理,我都應該賣孔祭酒一個麵子,所以,你現在可以去找孔祭酒說明情況,然後你再隨我去禦史台自述清白。”


    這不是放對方去報信嗎......尉遲寶琳站在旁邊心中著急,不停地對程俊使著眼色。


    孔穎達一旦知曉程俊要以監察禦史的身份帶走史茂典,肯定會出麵阻止。


    到時程俊肯定帶不走人了。


    史茂典也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會放自己報信,問道:


    “此話當真?”


    “當真。”


    看到程俊點頭,史茂典毫不猶豫轉身離開正義堂,朝著監廳而去。


    程俊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裏默默道,接下來就是等消息了。


    “處俠兄,你放走他,對你不利啊。”


    尉遲寶琳這時湊了過來,說道:“剛才你應該強硬點,把史茂典直接帶走才對,現在你放走他,他肯定跑去告訴孔祭酒,你再想帶走他,怕是不可能了。”


    程俊轉頭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


    尉遲寶琳神色一怔,琢磨著他的話,陷入沉思說道:“你的意思是,放史茂典一馬,你會得到爵位?”


    “……”


    這腦迴路快趕上大哥和二哥了……程俊扯了扯嘴角,沒好氣說道:“我是想告訴你,我來國子監是奉旨讀書,不是來四處樹敵的,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處世之道。”


    尉遲寶琳若有所思說道:“處俠兄,雖說你的話說的有道理,但是,你想讓孔祭酒出來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怕是不可能,孔穎達是國子監祭酒,史茂典是國子監的五經博士,他肯定向著自己人,而不是向著你啊。”


    程俊奇怪道:“我為什麽要讓孔穎達出來將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尉遲寶琳反問道:“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


    程俊道。


    尉遲寶琳一頭霧水,“如果不是,話可就繞迴來了,你為什麽要放走史茂典,讓他去找孔祭酒啊?”


    程俊沉吟道:“我給你打個比方。”


    “比方說,我抓到一個斥候,然後對他說賣敵將一個麵子,把斥候放了,你覺得我是什麽行為?”


    尉遲寶琳想了想,問道:“欲擒故縱?”


    “不對。”


    程俊搖了搖頭。


    尉遲寶琳好奇問道,“那叫什麽?”


    程俊緩緩說道:


    “敲山震虎。”


    敲山震虎,就是故意示警,使對方震動。


    尉遲寶琳咀嚼著這四個字,隨即恍然拍手道,“合著你是挑釁啊。”


    “……”


    程俊瞅了他一眼,雖然話糙了一點,但理確實是這個理。


    接下來就是看孔穎達那邊會作何反應了。


    程俊心裏想著。


    …………


    “你說什麽,李少保被送進了太醫署?”


    “又是程俊幹的?”


    “肯定是他,自從他被陛下選為禦史,宮裏天天往太醫署送人,不是他還能是誰。”


    國子監,監廳之中。


    一眾五經博士們聽到李綱入住太醫署的消息,不啻於耳邊響起一道驚雷,紛紛議論起來。


    首座上,坐著一位五十多歲的紫袍老者,他正是國子監祭酒孔穎達。


    孔穎達此刻直皺眉頭。


    連日來,他一直聽到程俊這個名字,耳朵都要聽出繭了。


    而且,就在昨天,李綱親自前來告訴他,說會送程俊過來讀書。


    他希望到時孔穎達能夠好好正正程俊的心術。


    教書育人,是國子監第一要務,這樣的要求,孔穎達自然不會拒絕。


    讓孔穎達感到意外的是,李綱前腳把程俊送到國子監,後腳,他就被程俊送進了太醫署。


    “有點意思啊。”


    孔穎達自言自語道。


    他和李綱屬於忘年交,李綱什麽脾氣,孔穎達很清楚,性情剛直,敢於抨擊,隻要他有理,對誰都不會客氣。


    也正因為他的性格,導致李綱雖是太子老師,但卻被他曾經侍奉過的那幾位太子不喜。


    這樣的性格,有一個致命的缺點。


    過剛易折!


    孔穎達暗暗搖頭,以前他不止一次提醒過李綱這個問題,如果他能柔一點,或許就不會被程俊氣進太醫署了。


    換做是老夫,老夫一定讓那小子吃盡苦頭......孔穎達暗暗哼哼著。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從監廳外走了進來,霎時踩碎了廳內的嘈雜。


    一眾五經博士望著走進來的史茂典,紛紛想起來,程俊在國子監的第一堂課,是他給上的。


    霎時,眾人圍住了史茂典,問東問西起來。


    “史博士,你已經見過程俊了,他這人怎麽樣?”


    “你在講義時,程俊有在聽嗎?”


    “程俊對你是什麽樣的態度?”


    史茂典麵對一眾同樣紅袍的博士們,眼眶忽然一紅,說道:“諸位,我不配擔任國子監的五經博士啊。”


    一句話,如同驚雷一般,在監廳內炸響。


    所有人都呆呆看著他。


    這是受什麽刺激了……


    孔穎達愣了一下,然後起身走了過來,問道:“史博士,出了什麽事,叫你如此激動?”


    史茂典看著他,眼眶更紅了,說道:“孔祭酒,我要被下獄了。”


    一句話,又將眾人給驚住了。


    孔穎達困惑道:“下獄?下什麽獄?你犯法了?”


    “沒有。”


    聽到史茂典斬釘截鐵的迴答,孔穎達又問道:“你沒犯法,誰能把你下獄?”


    史茂典語氣激動道:“別人不行,但是禦史可以!”


    “程俊說,禦史監察百官,風聞奏事,聽到對官吏不利的傳言,禦史都有權過問,有權調查。”


    “程俊說他聽到傳言,說我在國子監收受賄賂,以權謀私,要我去禦史台自述清白,在沒有真相大白之前,要將我先寄押在大理寺獄。”


    監廳之中,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在消化著史茂典的話。


    許久,一道憤懣不平聲音響起:


    “程俊究竟是來讀書的,還是來砸咱們國子監的?”


    一語激起千層浪,五經博士們紛紛叫道:


    “說的對!今日史博士若是被程俊送進大理寺獄,那我們怎麽辦,以後都要提心吊膽的教書嗎?”


    “這誰還敢教書啊。”


    眾人發泄完心中的氣,同時看向了孔穎達,一名姓安的中年五經博士叫道:


    “孔祭酒,程俊欺負到咱們國子監頭上來了,您得說一句公道話啊!”


    感受到眾人投來了目光,孔穎達撫著胡須,並沒有第一時間表態,而是問道:


    “史博士,程俊是怎麽來的國子監?”


    史茂典不敢隱瞞,直言說道:“他穿著公服來的。”


    公服……哪有穿公服來讀書的。


    眾人聞言,登時大怒,安博士怒氣衝衝道:“什麽?穿著公服來了?”


    “他是把咱們國子監當成虎穴狼窩了!”


    說完,安博士望著孔穎達,再次叫道:“孔祭酒,這等狂悖無禮,道反天罡之徒,還留在國子監作甚,應該立即叫人把程俊趕出去!”


    不等孔穎達迴應,史茂典先搖頭說道:“萬萬不可!”


    “程俊來國子監,是奉旨讀書,他手裏有聖旨!”


    “陛下讓程俊讀書,咱們卻把他趕出去,這不是和陛下對著幹嗎?”


    安博士駁斥道:“不對!這件事可不是咱們做錯了,是程俊做得不對,是他狂悖無禮在先,咱們才趕他出去的。”


    孔穎達忽然說道:“咱們國子監,不能把程俊趕出去。”


    眾人聞言,紛紛望向他,姓安的五經博士問道:“這是為何?”


    孔穎達撫著胡須道:


    “你們啊,還是太年輕,也缺少悟性,沒有領悟到陛下將程俊派來咱們國子監的用意。”


    “程俊之所以被陛下派到國子監讀書,是因為李少保參了程俊一本,陛下聽了李少保的參奏以後也覺得程俊心術不正,狂悖無禮,所以,才有了這件事。”


    孔穎達掃視了眾人一眼,看著他們低頭露出沉思之色,顯然是聽進去了,便繼續說道:


    “你們要明白,程俊雖說被李少保參了一本,但他其實並沒有犯法。”


    “程俊沒有犯法,自然不能依照律法懲之,這也是李少保要把程俊送到國子監,陛下又答應的原因,咱們陛下的真實目的,是讓咱們解決掉程俊身上的毛病,明白了嗎?”


    眾人聞言瞬間明悟,安博士深以為然道:


    “孔祭酒所言在理。”


    “但問題是,史博士經天緯地,博學多才,都治不了程俊,反被害的即將下獄,我等又能如何是好?”


    所有人再次望向孔穎達。


    孔穎達沉思片刻,放下撫著胡須的手掌,說道:


    “老夫親自會一會他。”


    說完,他大喊了一聲,叫來一名國子監屬吏,說道:“去把程俊叫過來!”


    …………


    無敵住院了,滯留針打字不方便,手機寫的慢,今天一更,後麵無敵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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