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聽得愈發好奇,先擺了擺手,讓廬陵公主府的管事離開,隨即問道:“你仔細說說。”


    程俊道:“自漢朝開始,曆朝曆代都興過起榷酒之風,原因為何?因為榷酒可以獲得極高的利潤,凡是國庫空虛的朝代,必然會興榷酒之風。”


    “所謂榷酒,其實就是壟斷酒類市場。”


    程俊簡明扼要道:“私人不得釀酒販賣,隻能由官府販賣,這便是壟斷。”


    “而壟斷,其實有很多種方法。”


    程俊豎起兩根手指,“一種,是陛下降旨,官吏督管施行,以政令絕了私人釀酒販賣的可能。”


    “另外一種,是技術層麵的壟斷。”


    “臣釀的酒,清澈如水,沒有雜質,且不渾濁,目前來說,沒有一家酒肆能釀的出來,所以想要喝這種酒,就隻能來我這裏買,我這種,也屬於壟斷。”


    李世民饒有興味看著他,“你怎麽想出來的。”


    “臣這一年多來,都在家裏研究書了,都是從書中琢磨出來的。”


    原主的經曆,正好能用來當個幌子。


    程俊心裏默默道。


    李世民恍然,他已經從皇後那裏聽說過了此事,迴想著程俊剛才說的話,感慨道:


    “程愛卿,你想行這般壟斷之法,早些跟朕說不就行了嗎?此事有利於朝廷,朕一定會派人給你弄來你想要的東西,你又何必要假商賈之手?”


    程俊搖頭道:“此事,非商賈不可,因為想要壟斷整個酒類市場,首先要做的,就是讓百姓談濁酒色變,若是由朝廷來辦,難免會引來非議。”


    “讓商賈來做,便沒有這個隱患,即便是有非議,那也是對商賈的非議,跟朝廷沒有關係。”


    程俊肅然道:“臣這樣做,就是時刻記著陛下叮囑臣的話,不傷百姓,不損陛下仁德,不有害於朝廷。”


    這小子說話中聽的時候,比誰說的都中聽......李世民忍住心花怒放的感覺,問道:“但你這樣做,豈不是讓那些酒肆開不下去?”


    程俊笑了笑,說道:“怎麽會呢,臣所釀的酒,就是以酒肆賣的濁酒作為原料,所以他們的濁酒,不愁銷路。”


    “你等等。”


    李世民睜大眼睛道:“你不是用李子釀酒嗎?”


    程俊解釋道:“樹挪則死,人挪則活,李子都漲到了天價,臣再拿李子釀酒,好處豈不是都被商賈賺去了?所以臣就改變了策略。”


    李世民雙手抱肩,歪頭看著他,道:“所以,你是把所有人都耍了。”


    程俊耐心道:“財不外露,事以密成,戴胄害臣說出了釀酒的關鍵,便是語以泄敗,臣這樣做,這也是無奈之舉,陛下不會怪臣吧?”


    李世民已經預感到程俊會捉到巨額錢財,聞言當即擺手道:“你立下這麽大的功勞,朕怎會怪罪於你?”


    說完,他不忘提醒道:“但朕還是要提醒你一句,這天底下沒有密不透風的牆,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釀酒的方法泄露了怎麽辦?”


    程俊笑道:“臣在府上釀酒,不在外麵,用的人都是府上的人,保密性絕對沒有問題。”


    他是方方麵麵都考慮到了......李世民滿意點頭說道:“既然如此,朕等你的好消息,你迴去吧。”


    “臣告退。”


    程俊笑著拱了拱手,轉身悠然離去。


    李世民看著程俊離開的背影,轉頭對近侍說道:“程俊這小子,是個能臣。”


    張阿難笑道:“不過程禦史說話,也確實夠能氣人的。”


    他剛才還擔心李世民繃不住,被程俊給氣暈過去。


    李世民哼哼道:“朕的氣量,可比戴胄他們大多了,戴胄送到太醫署了嗎?”


    張阿難估算了一下甘露殿距離太醫署的距離,點頭道:“這會應該到了。”


    “擺駕,去太醫署!”


    李世民說完,走出殿外,大步去往太醫署。


    張阿難走在他的前麵,為他引路,有些好奇問道:“陛下,您去太醫署做什麽?”


    李世民道:“請一個能人,治治程俊。”


    雖然程俊是個能臣,但正如張阿難所說的那樣,他也足夠氣人,剛剛提起太醫署,這就讓李世民想到了另外一個同樣氣人的主兒。


    夕陽西下,太醫署。


    巢元方負手而立,看著空蕩蕩的太醫署床榻,一臉的舒服,今天中午,病愈的封德彝、長孫無忌、胡演等人各迴各家,使太醫署一下子空了起來。


    “不錯不錯,這才像是清閑衙門。”


    說完,他轉頭看向坐在院子裏的魏征,嚷嚷道:“魏大夫,他們幾個都迴去休養了,你什麽時候走?”


    魏征轉頭笑道:“等會我就迴去。”


    三天時間,太醫署都沒有看到新人,顯然現在的朝廷,已經恢複了往日安寧,魏征覺得也該上朝了。


    巢元方頷首道:“你是該上朝了,再不上朝,百官該覺得你這個言官是個啞巴。”


    說完,他撫著長須感慨道:


    “自從程俊奉旨捉錢以後,老夫這個太醫署清靜多了,真好啊。”


    話音甫落,他忽然看到了遠處跑來四個皇宮侍衛。


    那四個皇宮侍衛,步履匆匆,還抬著一塊門板。


    門板上,赫然躺著一個人。


    巢元方眼瞳一凝,指著遠處道:“魏大夫,老夫是不是眼花了,你幫我看看,那邊是不是有人過來?”


    魏征聞聲望去,看到由遠及近的四名皇宮侍衛,也是一愣,說道:“還真有人來了。”


    這次來的人是誰啊......等到四名皇宮侍衛跑過來,魏征好奇走過去看了一眼躺在門板上的人,臉色一變,失聲叫道:“戴胄?”


    “誰?戴胄?戶部尚書?”


    巢元方快步走了過去,仔細一看,果然是戶部尚書戴胄,伸手替他把了把脈。


    下一秒,他憤然甩開戴胄的手腕。


    魏征連忙問道:“巢太醫,戴胄什麽病?”


    巢元方道:“他沒病,隻是氣火攻心,暈了過去。”


    說完,他咬牙切齒道:“肯定是程俊幹的!”


    魏征疑惑道:“你怎麽這麽肯定?”


    巢元方罵罵咧咧道:


    “廢話,前些時日送到太醫署的人,全都是這脈象!”


    …………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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