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彥博上下打量了他兩眼,若有所思道:“你打算怎麽做?”


    程俊道:“迴家釀酒。”


    溫彥博狐疑道:“沒這麽簡單吧?”


    “我真是迴家釀酒。”


    程俊見他還是一臉不信模樣,笑了笑,轉移話題道:“溫伯父,我這幾天不在禦史台,沒問題吧?”


    溫彥博沉吟道:“陛下交給你的事情,是第一大事,別說你不當職,你就是不上朝都行。”


    “上朝的事,台裏有馬周和蕭翼,你安心捉錢就是。”


    說完,他衝著禦史台方向努了努下巴,問道:“堆放在台裏的三千萬錢怎麽辦,是繼續放在台裏,還是你全部帶迴去?”


    程俊想了想,說道:“我先拿二百萬錢用,剩下的先放著。”


    “既如此,老夫稍後派人給你送過去。”


    程俊拱手笑道:“多謝溫伯父,小侄先迴去了啊。”


    “去吧去吧。”


    溫彥博揮了揮手,目送他離開,方才走入禦史台,找來一個中年令史,叫他弄來幾輛牛車,裝好錢箱,送往懷德坊。


    離開皇城,程俊騎著黑色突厥馬,很快迴到家裏。


    “三郎迴來了!”


    遠遠地,傳來程忠親切的問候聲,伴隨著他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程俊翻身下馬,等到對方走到跟前,將韁繩遞給他,一起走入府中,問道:


    “我爹是不是又給他的軟刀刃花錢去了?”


    軟刀刃,是昨天晚上,程咬金說家裏拿不出錢,他都把錢花在了刀刃上。


    程俊結合他每天都出城,迴來身上都帶著胭脂水粉味道,斷定他是出城私會女子。


    所以程俊故意用“軟刀刃”稱唿他私會的女子,揶揄他。


    程忠聞言肅然道:“三郎,慎言!”


    “我爹在家?”


    程俊讀懂他的言外之意,調侃道:“是我爹把軟刀刃給傷了,還是軟刀刃把他給傷了?”


    “老子看你是想死了!”


    這時,遠處響起程咬金的怒罵聲。


    程忠扶著額頭,當做什麽也沒聽到,沒看見。


    程俊轉頭望去。


    程咬金臉色帶著惱羞的黑紅,領著兩個憋笑憋到臉通紅的程家兄弟,朝這邊走來。


    如果不是害怕程咬金動手,程處默、程處亮已經笑出聲來了。


    這都能聽見,怪不得忠伯說慎言呢,合著他就在附近......程俊幹笑了一聲,道:“爹,你今天真不打算出城啊?”


    “你再說?”


    程咬金睜大眼睛瞪著他,說道:“要不是你惹了一堆事,老子至於今天窩在家裏?”


    說著,他伸出手掌,遞向程俊道:“這是給你的。”


    程俊這時才注意到,程咬金手裏握著一遝紙張,一邊接到手裏,一邊問道:“什麽東西?”


    程處默咧嘴道:“這是咱爹給你準備的,房契、地契、田契,還有一堆值錢東西的契據,一共能換二百萬錢。”


    程處亮嬉笑著道:“三弟,這些都是咱爹連夜給你準備的,咱爹怕你上朝以後,無法應付陛下交代的差事,天一亮,就帶著我跟大哥跑東跑西,咱爹把咱程家的家底,全換成錢了。”


    程俊吃驚道:“那豈不是說,這些東西,都是咱爹的棺材本?”


    程處亮眼眸一亮,“這個比喻恰到好處!”


    程咬金看著程俊手中的契據,還是有些心疼,但一想到,這些東西是用來給程俊消錢免災的,便也不再留戀,哼哼了一聲,“現在知道老子的好了?以後別學你大哥、二哥那樣,惹老子生氣,知道嗎?”


    程俊沉吟兩秒,將手裏的一遝契據遞給程咬金,看他一臉驚愕模樣,解釋道:


    “爹,這錢你還是留著,好好保養你的刀刃,不好好保養的話,時間一久,刀刃就會生鏽發綠,事兒就大了。”


    程處默、程處亮聞言,明白他言語中的意思,當即捂住嘴,害怕發出笑聲。


    程咬金臉色一沉,瞪視著他,但沒有發火,因為他聽出程俊話中的言外之意,問道:“你不需要用錢了?”


    程俊聳了聳肩道:“對,不需要。”


    “為什麽?”


    程咬金忍不住問道。


    程處默、程處亮也是一臉好奇的看著他。


    這時,府外傳來蹄聲。


    程俊迴頭道:“來的還挺快。”


    程咬金從他的話裏,聽出府外的蹄聲是衝程家來的,轉頭給程忠使了一個眼色。


    程忠立即走出府外,很快領著一個身穿禦史台令史服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程俊看清楚對方長相,訝然道:“馮令史。”


    來人正是程俊前天帶著去過廬陵公主府的馮令堯。


    “卑職馮令堯,見過程禦史,程公,程大郎、程二郎。”


    馮令史連忙行禮,隨即說明來意:“程禦史,溫大夫讓卑職將錢送過來,卑職現在就將錢箱全部搬進府裏?”


    程俊點頭道:“有勞了。”


    “這是卑職應該做的。”


    馮令史迴頭大喊道:“把東西搬進來!”


    門口聽到動靜,六名禦史台書令史各自抬著錢箱,進入程府。


    程咬金看著他們來迴搬了十多趟,都沒有搬完,疑惑道:


    “這是什麽錢?”


    “這是二百萬公廨本錢。”


    看到程咬金一頭霧水模樣,馮令史解釋道:“好叫程公知曉,陛下在今日早朝上降下旨意,禦史台追迴的三千萬公廨本錢,即日起,全權交由令郎使用。”


    程咬金聞言目放異色看了一眼程俊。


    怪不得他不要錢,原來是這麽一迴事。


    等到錢箱全部搬完,馮令史拱手道:“程禦史,若是沒別的事,卑職就迴去複命了。”


    “路上小心,忠伯,代我送送馮令史。”


    “諾!”


    程俊望著台中屬吏們離去的身影,忽然感覺肩膀一重,迴頭看了一眼,見程咬金將手掌搭在自己肩膀上,就知道他有話要問。


    程咬金凝視著他道:“早朝上怎麽迴事?”


    他察覺到,今天早朝上,肯定不太平。


    程咬金之所以給程俊準備二百萬錢,目的是消財免災,所謂的免災,就是讓陛下收迴成命,不讓程俊再繼續捉錢。


    可是現在,這些錢送到程府,顯然是這件事沒有結束,程俊還在接捉錢的差事。


    “是這樣......”


    程俊沒有隱瞞,簡明扼要的將早朝情況說了出來。


    程咬金聽得圓眼怒睜,雙眉剔豎,等他說完,忍不住罵道:“戴胄這個老匹夫!”


    “老子看他是想進太醫署了!”


    這時,他看到程忠走了過來,大吼道:“程忠,備馬,老子要去戶部,打不死戴胄這個老東西!”


    程忠聽得嚇了一跳,戴胄可是戶部尚書,要是對他動手,陛下豈能饒過程咬金,連忙道:“郎主,您先消消氣。”


    程咬金怒氣衝衝道:“消什麽氣,那個老匹夫,差點送處俠進大理寺獄,老子不找他算賬?”


    程忠當即轉頭看向程處默和程處亮,急聲道:“大郎,二郎,你們趕緊勸勸啊。”


    程俊也覺得有些過了。


    畢竟,按照大唐律法,毆打朝廷命官,是死罪,更別說毆打戶部尚書。


    前世他讀過的史冊中,就記載過一個毆打朝廷命官的事。


    事情發生在唐玄宗時期,唐玄宗皇後的妹夫,因為和當時的禦史大夫有矛盾,便帶人將這位禦史大夫堵在巷子裏,出手毆打,這位禦史大夫直接告到了唐玄宗那裏,唐玄宗大怒,將毆打這位禦史大夫的人,全部在朝堂上杖殺。


    所以,真要去打戴胄,哪怕程咬金是宿國公,也吃不起這個罪名。


    程俊正想勸兩句,程處默卻先走到了程咬金身邊,一臉嚴肅道:


    “爹,冤有頭債有主,你打戴胄幹什麽?戴胄難為的是處俠,又沒難為你,你找戴胄算什麽賬,你應該找他兒子去啊!”


    程處亮也走到了程咬金身邊,認真的說道:“大哥說的沒錯,而且,戴胄是戶部尚書,你打他,就是在找死,但是,如果你打的是他兒子,那就不一樣了,戴胄他兒子無官無職的,打了能有什麽事,這叫避重就輕!”


    這哪裏是在勸,分明是在拱火啊.....程俊將話咽了迴去,瞅著一本正經勸說的二人,忽然發現,他們才是真正的拱火大師。


    程咬金看了看長子,又轉頭看了看次子,沉默了幾秒,拍了拍臉頰道:


    “被你們兩個這樣一說,倒是把老子給說冷靜了。”


    這都能勸的住......程俊有些意外。


    他看了一眼程忠,見他神色呆滯的站在旁邊,湊過去小聲道:“忠伯,你怎麽知道,我大哥二哥能勸住我爹?”


    “老奴不知道啊。”


    程忠迴過神,慶幸說道:“老奴剛才也是心急,隨口一說而已。”


    那就是歪打正著...程俊又湊到了程處默和程處亮身邊,好奇問道:“大哥,二哥,你們知道怎麽才能讓咱爹冷靜?”


    程處默奇怪看著他道:“我們為什麽要讓咱爹冷靜?”


    程俊怔然,“那你剛才說那話?”


    程處默反問道:“我們的話,有什麽問題?說的不是事實嗎?”


    程處亮附和道:“對啊,我們說的是事實啊。”


    難道是我錯了......程俊陷入沉思,屬實被他們兩個的腦迴路整的有些蒙圈。


    …………


    今天三更濃縮成兩更,六千字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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