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咬金又驚又怕,趕忙放下茶杯,起身抱拳道:“皇後娘娘息怒!”


    長孫皇後再次抬手止住他道:“可不敢,本宮說不過令郎,要是令郎知道了你叫本宮息怒,迴頭本宮還要再被他當麵參一本!”


    他又參了皇後娘娘一本?


    還是當麵?


    程咬金兩股顫顫,額頭落下豆大的冷汗,嚇得臉都白了。


    忽然,他看到長孫皇後站起身走了過來。


    要降罪了嗎......果然,就知道入宮沒好事!


    程咬金咬了咬牙,決定不管什麽事,都替程俊扛下來。


    這小子扛不住這麽大的罪!


    “知節,上次召你入宮,本宮不該對你說那番話,今日本宮向你鄭重道歉。”


    “啊?”


    程咬金抬頭一臉懵逼的望著神色歉然的長孫皇後。


    本來以為長孫皇後要怪罪自己和程俊,他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結果皇後娘娘非但沒有怪罪,還跟他道歉?!


    程咬金迴過神慌忙迴禮道:“臣不敢,是臣的犬子惹是生非,害娘娘生氣,娘娘對臣道歉,臣受之有愧!”


    “你聽本宮說完。”


    長孫皇後擺了擺手,說道:


    “這一切其實跟程俊沒關係,或者說,從一開始並不是程俊錯了,而是本宮跟麗質那丫頭做得不對。”


    見程咬金一臉惶恐茫然不解,長孫皇後解釋道:“這一切要從麗質那丫頭做錯開始說起。”


    “程俊在陛下麵前草擬的那份聖旨,內容你也看到了,以他的才華,想要在禦史選拔中拔得頭籌,可謂唾手可得。”


    “陛下慧眼識良才,也確實賜給程俊了獬豸冠禦史袍。”


    “雖然中間出了一些意外,導致隻選了一人,但這次的禦史選拔是圓滿結束的。”


    長孫皇後歎了口氣說道:“麗質那丫頭誤以為程俊搞砸了這次的禦史選拔,惹的陛下雷霆震怒,才一氣之下跑到了你的府上,想要為她的父皇出一口氣。”


    “雖然她打錯了人,但也是打了人。”


    長孫皇後注視著豎起耳朵仔細聽講的程咬金,緩緩說道:


    “陛下曾經說過君為水的源頭,臣為水的溪流,水的源頭渾濁了卻想要溪流清澈,那是不可能的。”


    “程俊引用陛下的話,本宮覺得很有道理,麗質那丫頭也覺得很有道理,所以她稍後會在宮外當麵對你的兒子程處亮道歉。”


    “而本宮則為之前的魯莽,對你說的那番話,當麵向你道歉,還望知節你不要往心裏去。”


    長孫皇後再次歉然的說道。


    我兒這麽厲害嗎,竟然把皇後跟公主說的心服口服了......程咬金呆了幾秒,迴過神起身肅然抱拳道:


    “皇後娘娘放心,臣一定不放在心上!”


    長孫皇後展顏一笑道:“如此本宮這顆心也算是放下了。”


    程咬金撓了撓頭道:“我兒真的這麽能說嗎?”


    長孫皇後迴到軟墊上正襟危坐,然後伸手示意程咬金也坐下,同時語氣透著認真說道:


    “本宮可以肯定的說,程俊的口才,不是魏叔玉、封言道之流能比的,有可能......魏征都比不過他!”


    真的假的......程咬金嘶了一口涼氣,這誇的也太狠了,連忙道:“皇後娘娘謬讚犬子了。”


    “本宮沒有謬讚,而是在說事實。”


    長孫皇後搖頭,又問道:“你兒子氣暈魏征的事,你還不知道?”


    程咬金睜大眼睛道:“魏匹夫......啊不是,魏征被我兒氣暈了?什麽時候的事?”


    長孫皇後見他真的不知道,便將事情始末講了出來。


    聽完她的話,程咬金再次懵了。


    把魏征氣進太醫署,在二百多名才俊參加的禦史選拔中獨占鼇頭?


    指使武官之子毆打文官之子而無罪脫身?


    最後參了皇後娘娘一本......不對,是兩本,一本參的陛下無話可說,一本參的皇後娘娘心悅誠服?


    程咬金聽得瞠目結舌,“這還是我兒嗎?”


    “本宮也很好奇。”


    長孫皇後好奇問道:“知節你是什麽人陛下清楚,本宮也清楚,你擅長的是兵家武道,而不是文墨言辭。”


    “按理說你兒子應該跟你一樣,怎麽程俊對文墨言辭這麽擅長呢?”


    程咬金忽然陷入沉默,許久才說道:“可能......跟他娘親有關。”


    “宿國夫人?”


    長孫皇後凝起雙眸,記起來去年也就是貞觀二年的六月,程咬金的夫人孫氏病逝,不解道:“你說程俊擅長文墨言辭,跟他娘親有關是什麽意思?”


    程咬金沉聲道:


    “皇後娘娘有所不知,這些年來為了大唐,臣追隨陛下南征北戰,家裏的一切事宜都是臣的妻子操持,所以臣的三個犬子對他們娘親的感情更深。”


    “去年六月時,臣的妻子病逝,臣的長子、次子還好一些,唯獨程俊性情大變,足不出戶,每日把自己關在屋子裏,苦讀詩書。”


    程咬金並沒有因為程俊今日的成就而感到高興,反倒是低頭黯然道:“要臣說的話,程俊現在能言善道,也是跟他這一年來讀書有關。”


    “原來如此……”


    長孫皇後恍然大悟,隨即又問道:“本宮還是有些好奇,程俊為何會在他娘親走後,變得這般刻苦讀書?”


    程咬金反問道:“皇後娘娘知道程俊穿的那件繡有雲紋的青色長衫嗎?”


    不等她迴應,程咬金自問自答般的繼續說道:“那青色長衫是臣的妻子臨終前給三個犬子準備的,長衫上麵的雲紋,是她生病時一針一線繡上去的。”


    長孫皇後喃喃自語道:“青衫雲紋......平步青雲之意啊,宿國夫人是想她的三個孩子,能成為棟梁之才。”


    “正是如此。”


    程咬金雙拳緊握放在膝蓋上,微微彎腰低著頭道:“臣很清楚的知道,她是想親眼看到那三個犬子成為棟梁之才,隻是她命淺福薄,沒有等到他們成為棟梁之才的那一天。”


    長孫皇後忽然感覺自己不該問的,一時間感覺胸口鬱氣凝結,說不出來的酸楚,許久長歎了口氣道:


    “年少不知父母恩,半生糊塗半生人。”


    “程俊是真的懂了她娘親寄托在他身上的不舍和遺憾,所以才苦讀詩書,如今他已經成為禦史,宿國夫人該欣慰了。”


    “你也應該高興。”


    程咬金抬起頭,也抬起了雙手,手背擦了擦臉頰上的淚痕,咧嘴道:“臣心裏高興著呢!”


    “如此最好。”


    長孫皇後看著他的模樣,眼睛也有些紅了,轉頭叫來一個宮女,說道:“你去尚衣局傳本宮的懿旨,叫尚衣奉禦來一趟立政殿。”


    “諾!”


    宮女應諾一聲,快步離開立政殿。


    “知節,你若是不著急,且在此處等一會再走。”


    長孫皇後親手倒了一杯茶水遞給他,語氣溫和的說道。


    “諾!”


    程咬金點頭應諾,接過茶水喝了起來,這一次的茶水,他喝的心安理得,可又喝的有些難受。


    很快,一個穿戴烏帽和圓領紅色官袍的三十來歲男人,臉色肅然的走了進來,作揖行禮道:


    “臣尚衣奉禦閻立德拜見皇後娘娘!”


    隨即他又對程咬金抱拳道:“知節兄,好久不見了!”


    程咬金笑著迴禮道:“是有些時日沒見過立德老弟了。”


    二人當初都是秦王府的人,閻立德當時擔任秦王府士曹參軍,他們是老相識了。


    程咬金看向長孫皇後,有些不解她叫閻立德來做什麽,作畫嗎?如果是作畫,應該叫他弟弟閻立本過來才是啊......


    長孫皇後緩緩說道:“立德,本宮交代你一件事。”


    閻立德肅然道:“請娘娘吩咐!”


    “本宮要你做幾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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