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普並不認識容顏。


    男女有別。


    帶幾分病弱的眼神在唐大夫身上望過去,僅僅是在他身後的容顏身上一掃而過。


    他就對著唐大夫咧開嘴笑了起來。


    “您來了?多謝您啊。”看到他手裏的牛油皮紙的袋子,因為包子是熱的,還散發著熱氣騰騰的香氣,他眼底閃過一抹黯色,滿臉的感激,“讓您破費了,上次才吃了您拿的呢,這些,您還是拿迴去吧。”


    怎麽能迴迴讓人家破費呢?


    自己這傷都已經欠了醫館不少的銀兩……


    他都不知道怎麽還呢。


    唐大夫哪裏看不出他的窘迫,嗬嗬一笑,“醫藥費的事兒呀,你就不用多想了,我們掌櫃的說了,因為你是為著保衛咱們城池而受的傷,所以,你這醫藥費免去三成,同時,還說等你傷好之後再慢慢還呢。”


    “唐,唐大夫,您說的可是真的?”


    施普還沒反應過來,一側的施老太太卻是激動的都掉了眼淚,在得到唐大夫很是肯定的點頭之後,她一邊抹著淚花兒一邊念叨,“好人呐,菩薩,你們掌櫃的真是個好人呐。”又拉著唐大夫再三的道謝,“多謝您,我們三兒多愧了遇到您,不然的話,他這條命呀,還不知道要怎麽樣呢。多謝您……”


    老太太嘴拙。


    到了這會兒,能說的能表達的也隻有‘謝謝’兩個字兒了。


    唐大夫悄悄的掃了眼身側的容顏,看到她眉眼不動,還微不可察的往他身後退了兩步時。


    他心裏輕輕搖了搖頭,掌櫃的是不是好人他暫時說不好,但是,他們老施家是真的遇到了菩薩卻是真的!


    活菩薩!


    診過脈,重新換了藥,又給施普留下些藥材,並且叮囑了施老太太怎麽煎藥,都需要注意些什麽之後,唐大夫帶著和施家的人容顏告辭,走到大街上,唐大夫很是小心冀冀的望向容顏,“師,師傅,您老人家是要去哪,弟子送您過去。”


    這話聽的容顏嘴角是抽了再抽。


    最後有些忍不住,她對著唐大夫翻了個白眼,“我很老嗎?”


    “不不,您怎麽老呢,您年輕著呢——”唐大夫趕緊搖頭,生怕容顏生氣,“師傅,我那是尊稱。”


    容顏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臉,撲吃一笑。


    好吧,尊稱……


    她點點頭,抬頭看了下天色,抬腳向前走,“天色不早,走吧,咱們去前頭和那幾個丫頭會合,然後,去吃飯。”


    “師傅您慢點,小心腳下……”


    容顏忍著想直接趴到地下的衝動,迴頭瞪了眼唐大夫。


    她沒有那麽老!


    慢半拍反應過來的唐大夫有些尷尬的移開眼,有些不敢再看容顏那張年輕的過份,絕豔傾城的臉。


    好半響他才平複了自己的情緒,對著容顏用一副極是無辜的表情解釋道,“師傅,我,我那純粹是自然反應,您,您真的是不老……”何止是不老呀,簡直就是太年輕了好不好?人家哪個當師傅的不是好幾十歲,胡子一大把?自家這師傅倒好,瞧這年紀,估計也就是二八佳齡啊,真真不知道怎的就出了這麽個妖孽!


    不過還好,竟然讓自己碰到了。


    可見,老天爺還是偏愛自己!


    他心頭暗自慶幸著,再看容顏,更是愈發的恭敬,“師傅您請——”


    前麵不遠處的茶樓。


    容顏和自己的丫頭會合,幾人在外頭用的午飯。


    期間,唐大夫很是得了幾個白眼滴。


    兩個丫頭覺得他搶了自己等人的工作!


    也幸好他是男的,又是對著容顏口稱師傅,本身是個大夫……


    不然的話,幾女估計真的要以為自已哪裏服侍主子不得力,主子要把她們給撤下了。


    迴到家兩女對於唐大夫還心有憤憤呢。


    看的容顏在一側好笑不已,“你們呀,就把心放到肚子裏吧,你們家小姐我呀,可是舍不得離開你們的。”


    她這話說的可是真的。


    身邊四女或者不是最剔透,心思玲瓏之輩。


    但自打她睜開眼就跟在身邊,這麽一路走下來,多年的情份擺在這裏。


    她哪裏舍得了?


    “好了,快別擺個小臉子給我了,快去看看廚房熬好的藥膳好了沒,去給夫人送過去。”容顏伸手在山茶的額頭上虛點兩下,看著她緊繃著的小臉兒,好笑的一眼瞪過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是主子,我這小姐成了丫頭呢,哎,你說我這當主子的怎的就那般的可憐?還要看自家丫頭的臉色……”


    “小姐您這是說的什麽話,奴婢哪裏敢嘛。”


    山茶跺了下腳,朝著容顏絆個鬼臉,一溜煙的跑去了廚房辦事。


    下午在屋子裏咪了一會兒,容顏是被人給壓醒的。


    她睜開眼,就看到樂哥兒咧嘴大笑,露出兩排不齊的珍珠米粒般的小牙,正朝著她臉上吧唧呢。


    印了她一臉的口水。


    看到她醒過來,小家夥很是高興,咯咯的笑,“姐,姐姐,醒……”邊說邊又吧唧吧唧幾下。


    容顏一摸臉,好嘛,半邊臉上全是口水。


    偏樂哥兒還在那裏咯咯直樂。


    她有些嫌棄的伸手把小家夥給推翻,手腳朝天的跌在床上。


    似是一個小烏龜在那裏撲騰。


    小家夥還以為容顏在和他玩呢,揮舞著小手,踢著兩條小胖腿兒在床上轉圈圈。


    直到容顏趿了鞋子下地兒,他扭頭一看著急了。


    想要爬起來。


    四腳朝天呢,他吭哧了幾下起不來,小臉兒急的都紅了,最後一張嘴,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容顏伸手捏捏他小臉蛋,把他抱起來,“哭什麽哭,姐不是和你說了麽,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呀,你看看你,這鼻涕眼淚一大把的,哪裏有半點男子漢的樣子?”她把樂哥兒抱在懷裏,一邊拿了帕子幫他收拾,擦臉擦淚,一邊有些不滿的念叨著,樂哥兒才不理她說什麽呢,反正他的目的達到——姐姐和他玩兒了,抱他了。


    倒是旁邊的白芷撲吃一笑,“小姐,哥兒還小呢,哪裏能聽懂您的話?”


    “他能聽的懂的。”容顏一如繼往的對著白芷說著肯定的話,迴頭朝著正用力往她身上爬的樂哥兒,捏捏他的小臉兒,“是不是呀樂哥兒?我們樂哥兒呀,最最聰明的,是個小男子漢呢,怎麽會聽不懂姐姐的話呢。”


    白芷見怪不怪,習以為常的扭頭去做自己的事兒。


    屋子裏姐弟兩人的笑聲不時響起,飄散……


    仿佛是一瞬間的工夫,土固城的夏天,秋天就退了個幹幹淨淨。


    寒冬,正式登場。


    容顏畏冬,去年的時侯她初至土固城,幾乎恨不得把自己當成個鴕鳥或是一條冬眠的蛇,最好整天縮在被子裏不起床才好,倒是今年,她多少有些習慣了土固城冬日裏的寒冽,可是習慣也是冷呀,但與去年無所事事,吃喝睡,陪宛儀郡主聊天,偶爾逗弄下樂哥兒小包子的日子不同,今年的冬天,容顏的事情卻是多了不少,讓她想在冬天偷懶兒都不成!


    身上穿了狐狸皮的大氅,手裏捧著暖爐,容顏歪在椅子上聽白芷迴話。


    都是一些家裏頭的瑣事兒。


    最後,她三言兩語的把白芷打發到了李嬤嬤那邊去兒。


    現在想想,這家有一老,可真真的是有一寶啊。


    幸好這家裏有宛儀郡主和李嬤嬤幾個人在。


    不然的話,不知道她得要忙成什麽樣兒呢。


    心裏頭有些慶幸,容顏臉上就表現出來了幾分,這讓從外頭掀了簾子走進來的沈博宇笑著看向她,“難得看到你好臉色,可是有什麽好事兒不成?”要知道自打進入冬天之後,容顏那張小臉兒呀,就很少露出笑,就是露,也是那種大家閨秀牙都不露般的矜持一笑,倒不是她真的矜持,主要是沒心情,敷衍!


    這會看到容顏臉上那一抹笑。


    雖然如曇花一現。


    但沈博宇還是覺得欣慰啊,終於看到這丫頭笑了,真好。


    “沒什麽,你怎麽這會兒來了?坐呀。”容顏笑指了一側的椅子讓沈博宇落坐,因為冷,她懶得給他去倒茶,反倒是衝著沈博宇呶了呶嘴,示意自己的茶沒了,而後衝著他嬌俏的一笑,“我還要吃瓜子,鬆子,你幫我剝——”


    其實哪裏用得到他剝呀。


    不過是容顏衝著他撒嬌呢,沈博宇微微一笑,滿臉的寵溺,“好。”


    兩個人一個剝瓜子,鬆子,一個負責吃。


    偶爾有說話聲,笑聲響起來。


    一室的溫馨。


    屋子外頭,侯著伺侯的的玉竹和丁香兩女相看一眼,眼底寫滿了笑意——


    主子和沈公子的感情真好!


    屋子裏,容顏看向沈博宇,“我前些天和你說的事情,你覺得如何?”


    “想法很好,要是真的做成也很好。隻是,”沈博宇似笑非笑的睇一眼容顏,眼底帶幾許挪愈,“這可是冬天呢,而且從現在開始是一天比一天的冷,到最後幾乎滴水成冰了,你確定,你能豎持的下來?”


    容顏有些羞惱的瞪他一眼,“又用不著我親自出麵,我,我身邊還有很多人呢。”


    她這話說的人到是有幾分的心虛。


    她的人,還不都是沈博宇的人?


    “笑什麽笑,不許笑。”容顏瞪他,隨即她自己也彎腰笑了起來,半響,她收斂了臉上的笑,看著沈博宇的臉色凝重了起來,“我是和你說真的,這件事情我已經想了很久。”可不是很久麽,自打見了土固城和北漠開戰她心裏就有些想法,後來,更是在她親自上了城樓拒敵之後,看著那些將士們傷亡慘重,看著那些因禦敵而亡的軍人,家人卻因為失了支撐而無可依,無人可靠。


    容顏心裏難受的緊。


    這個念頭,在她親自去了趟施普家之後,終於有了清晰的展現。


    自打她從施家迴來,她就慢慢的從腦海裏形成了一個念頭。


    很是清晰,立體。


    她要建一所類似於前世記憶中那中收收容所,救助站之類的存在。


    當然,怎麽建,建在哪。


    第一批能收納的孩子數量都是個問題。


    容顏也知道這些事情瑣瑣,而且說實在的,一個不好她這是白出力,還得不了好兒。


    隻是容顏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決定要把這件事情做下去。


    眼瞅著這要進入寒冬。


    想著如同施普家的那些孩子,衣不遮體,食不飽腹的不知道城中還有多少。


    那些孩子空洞洞的雙眼刺痛著容顏的心……


    她垂了下眸子,看向沈博宇,“這事兒,我是定要做的。”


    “我沒說不讓你做,你別急。”沈博宇看著容顏眼底一閃而過的凝重,心裏很是欣慰,他的顏兒,不管在哪裏,都是很善良的,這樣的她讓沈博宇很是開心——他不想她因為本身這一係列的遭遇而對這個世間所有的人都失去了那份熱血之心,那樣,他會很難過,因為,是他沒有保護好她,讓她對這個世間失去了希望……


    “你可想好了要怎麽做,是隻做這一個冬天呢,還是準備年年堅持下去?”沈博宇完全可以自己讓人把這些瑣事都接過去的,但是,他想讓容顏手裏有些事情做,這樣,也免得她東想西想的,至於外頭冷這件事情,他讓人把事情都搬到偏廳裏去處理就是了,反正這屋子裏都已經鋪了地龍,心裏這般想著,他話卻是沒停,“還有收容哪些孩子,條件可有限製?”


    容顏瞪他一眼,“你這是考我呢吧?”


    沈博宇哈哈一笑,上前握了她的手,“走,咱們去書房詳談,一邊寫一邊把這些細節寫下來,可好?”


    “嗯,就依你。”


    兩人在書房裏待了整整一個下午才出來。


    等到出來的時侯,沈博宇手裏拿著厚厚十幾頁的紙。


    都是他們兩個人下午在書房商量好的條款。


    兩人一塊用過晚飯,沈博宇看著外頭的天色起身告辭,“我這就把事情交待下去,這事兒明天就能開始啟動。隻是,”他想了想,朝著容顏一笑,“你應該早把地址給瞧好了吧,要是明個兒中午天氣好,咱們一塊去看看地方?”


    “嗯,是早早看好了一處院子的。我瞧著不小的地方,略一收拾,應該能收不少的孩子。”


    “即是這樣,那咱們明天中午便去把院子定下來。”


    兩人商量好之後,沈博宇便起身離去。


    屋子裏,容顏坐在椅子上想了想,又提起筆來補充了一些條款,最後,她讓白芷把紙張都收起來,自己則在梳洗過後睡下。


    一夜無話。


    次日早上,天色晴朗。萬裏無雲。


    容顏和宛儀郡主一塊用過早飯,和她說了一聲,便與沈博宇上了馬車出了府門。


    因為是有目的的出來,馬車直接奔著目的地而去。


    半路上,兩人在車子裏說話——


    “今年我準備每家再送五斤白麵,十斤米,再加上你那邊的銀兩……我略算了算,要是在別的地方能節省上一些,完全可以夠用的。”容顏看著沈博宇,兩人說起了家長瑣事,最後不可避免的提到銀兩這事兒上,“不過你那裏也是一樁麻煩,雖然是伏兵,但要是有心人想要查,那麽多的人怕是總要有一些蛛絲馬跡……要是萬一被長安城那邊的人發現……”


    “現在,他們已經完全顧不上我們這邊了的。”


    容顏看著沈博宇,從他平靜的語氣裏聽出幾分自嘲。


    她不禁一挑眉,“怎麽了,長安城,發生了什麽事情?”


    難道說,平西王終於撒破了那一層的遮羞布,和皇上光明正大的幹了起來?


    “你還不知道吧,我那位好繼母,為了自己的安危,竟然把自己的親生兒子送到了宮中當人質。”


    “沈博軒?什麽人質,難道說,是皇太後?”


    沈博宇看著容顏點了點頭,眼底一抹譏諷閃過,“我之前以為她隻是對我狠辣,以為我賴了他們母子的地位,才對我使盡手段,一心想著把我給除了去,可直到這次的事情發生,我才發現呀,她呀,根本就是個冷心無情的,她的心裏隻有她自己,為了自己,她什麽人都可以拋棄,利用,包括她的親生兒子。”


    容顏抿了抿唇,輕輕的伸手握了沈博宇的手,“別想那些,你還有我呢。”她略一遲疑,輕輕的抱了下沈博宇,在他的唇角飛快的留下一個蜻蜓點水似的吻,而後瞬間離去,那眼底一閃而過的狡黠看的沈博宇好笑不已,他心情頓時輕快不少,伸手在容顏的臉頰上輕輕捏了一下,“壞丫頭!”


    容顏低頭在他手背上輕輕咬了一下,“你才壞呢,你全家都壞。”


    “嗯,我全家隻有你,咱們兩個一起壞。”


    容顏,“……”


    瞪了他一眼,把他的手給拍開,容顏最終還是忍不住心頭的八卦,看著沈博宇問道,“你剛才說的到底是怎麽迴事兒,好好的,沈博軒怎麽會被皇太後給扣到了宮中?”


    “太後身子不適,宣平西王繼妃入宮陪侍,可惜,平西王繼妃也是暈倒不支,最後,入宮的人選在平西王繼妃的建議之下,變成了沈博軒……”沈博宇的語氣平靜至極,眼底卻帶著幾分冷意——


    那對夫妻,都是一樣的沒有心吧?


    不,他們有心。


    隻是他們的心裏有的從來都是他們自己!


    容顏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後卻是挑了挑眉,“或者,平西王繼妃覺得虎毒不食子呢。”


    哪怕是再不待見呢,那可也是她的嫡親孫子呀,太後還能真的下得了狠手?


    沈博宇卻是嗬嗬一聲笑,眼神怪異,“你呀,低估了太後的心思。”親孫子又如何?太後的親孫可不是隻有沈博軒一個!


    ------題外話------


    今天晚上才迴家,還把我女兒的背包忘到了公交車上。再三輾轉,最終找到了司機師傅的電話,讓我明天一早去路口拿,也不知道能不能順利的拿迴來。這丫頭,在哭著要包包呢。哎,出門一趟不容易。明天恢複萬更。我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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